第六十三章 桃花嶺上桃花釀

第六十三章 桃花嶺上桃花釀

“你是何人,敢對我大師兄出言不遜!”小屁孩的脾氣比烈陽還暴躁,咬牙切齒的看着白衣秀士,“報上名來,我倒要看看,你是哪路英雄?”

“嘁……”

白衣秀士翻了個好大的白眼,嘴碎的叨叨幾聲,卻還真不敢自報家門。瘦死的比馬大,冷千燼再廢,說到底也是地玄域的修行者。

對於地玄域的等級來說,冷千燼沒了右臂、損了部分經脈,實力是有折扣。但對付些阿貓阿狗,一樣手到擒來!

那白衣秀士滿臉不耐,陰陽怪氣的嘲諷:“天啟閣的外門子弟,竟也有說話的份了?”

小屁孩一聽,靈的波動頓時強烈起來,他眼裏閃過絲絲寒意:“這是桃花嶺,我奉勸你們休要放肆!”

“喲喲喲,還威脅起老子來了?”白衣秀士就是個二皮臉,嘿嘿笑道,“我家堂兄,是天翼閣內門弟子,排行第九。莫說你威脅不了我,哪怕是冷千燼在此,也奈何不得我!”

烈陽心裏警醒,腦子裏快速閃過相關信息——天劫宗天翼閣,趙閣主門下九弟子,趙千雲!二十歲出頭的地玄域修行者!

天劫宗內,天翼閣、天啟閣之間的爭鬥一直未曾停息,當年冷千燼作為宗門小輩第一人,沒少打壓天翼閣,難怪如今天翼閣一派的人對冷千燼特別不待見。

小屁孩正要與之爭執,烈陽卻將他攔住,也不管白衣秀士如何言語,不由分說的把小屁孩帶到了香堂的另一邊。

“你……你放開我,你別攔着我,我要讓那人向大師兄道歉!”小屁孩是個性情中人,眼裏滿是憤慨和委屈。

烈陽也反感白衣秀士的言行,他如此侮辱冷千燼,無非是想在同伴面前出風頭——同行的妹子容顏絕麗,必須要表現一番。

“這人見了燼,指不定還會有什麼污言穢語。”烈陽連忙寬慰,“燼遭此變故,有人落井下石很正常,我們管不過來的。”

“說得也是,他們不配見我大師兄!”小屁孩,哼哼唧唧的,大概覺得烈陽還算夠意思,此時才沖烈陽行禮,嘴裏道,“在下天劫宗天啟閣外門弟子,冷千絕。”

烈陽心裏啞然:這名兒倒是殺氣騰騰,千絕?

他的根骨說不上特別好,但個性倔強執拗,看得出是個練武的好胚子。說不定十年之後,星塵大陸上就有類似“千絕劫魂斬”的傳說。

“我是……”烈陽把另準備的辰國身份牌捏在指尖,對冷千絕行禮道,“玄星城,張陽。”

姓張姓李的千萬個,李陽、張陽之類的名字有無數,冷千絕顯然沒聽說過,疑惑的眨了眨眼,謹慎的道:“非是在下冒犯,張兄渾身無一點靈力波動,也無明顯魂力波動,如何會識得我家大師兄?”

意思就是,烈陽是個普通人,沒資格認識冷千燼那樣的大修行者。

“機緣巧合,與燼有過一面之緣。”烈陽風采卓然,完全沒有裝腔作勢,眼裏流露出幾分感慨,“雖不能幫到什麼,但作為朋友前來一聚,總能有些安慰。”

“唔……”冷千絕聽他這麼一說,警惕的心思消退不少,“那你,跟我來。”

——

烈陽於是牽馬與之同行,來到百十米外的另外一所清幽宅院。冷千絕往裏指了指:“自去年五月起,大師兄便一直在桃花閣,整日與桃花為伴。掃了落花,還把花兒埋回樹下……哎。”

冷千絕不禁嘆息,曾經的大師兄何其英雄?如今掃花葬花,簡直是傷春悲秋的小女兒才有的做派。

如果冷千燼墮了心氣,恐怕永遠都沒有翻身之日了。

“他以前爭強鬥狠,現在能放得開,倒是萬幸。”烈陽有不同的看法,“掃花葬花,修身養性,沒準吶,他能找到真正屬於他的‘道’。”

冷千絕年齡尚小,論道肯定不烈陽的對手,三言兩語之間,反而有些佩服眼前這個沒有靈力波動的“普通人”。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尋思不出結果,冷千絕往桃花閣開放式的迴廊院落里瞅了幾眼,指了個方向:“大師兄就在那了,張大哥直接過去尋他便好。”

迴廊紗簾,隨風輕擺,烈陽順着望去,果然看見一個穿着黑紅錦衣的掃花人,那是一個身材勻稱的俊逸男子。

只是他空蕩蕩的右邊衣袖,令烈陽看之皺眉。

一年之前,冷千燼奔赴炎關,下挑戰書。在鎮北將軍府里決鬥的一幕幕還十分清晰,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能想到天劫驕子冷千燼,會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

廢了他,還不如殺了他!

——

對於一年前發生在青天劫域外的伏擊,烈陽似乎有了新的判斷。他辭別冷千絕,隻身上前。

桃花閣,春風輕潤,有粉色的花瓣飄舞。

冷千燼獨掃落花,清亮的眼裏,是粉色的花瓣,同時藏着些灰暗的光芒。他掃得很專註,很憐惜,似乎,有很多感悟。

去年在炎關,冷千燼特意去了狂殺覆蓋之地,去到那些國境線上的村莊,親眼目睹了很多犧牲。

在古老的戰場上,沉神思考,當年師父是如何隱匿身形,最終在萬軍叢中將擎宇斬殺?

“我的江湖,比起師父的江湖,終究是太小了啊。”

冷千燼將一些落花,小心的掃到桃樹下,一邊感嘆,一邊用小鏟在樹下挖掘,沒過多會兒,就挖好了一個桃花冢。

他半伏下身,用雙手捧起花瓣,將之好生安放。最後把挖出的泥土回填,長長呼出一口濁氣。

此時才發現另一顆桃樹下,已經有人駐足良久。

冷千燼沒有偏頭去看,而是拿起掃帚,打算去下一處繼續打掃。他不需要人安慰,也不懼人嘲諷,看見,當成沒看見,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沒走出兩步,那駐足之人輕輕開口:“燼,喝一杯嗎?”

“……”冷千燼腳步頓住,灰暗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凜凜神光,手裏下意識緊捏,以至於竹編的掃帚發出“咔咔”的聲響。

烈陽神色複雜的看着眼前的背影,去年冷千燼離開之時,也是幾乎一樣的情景。

彼時冷千燼落敗,烈陽曾邀他一聚。只是心高氣傲的冷千燼頭也不回,昂然離去。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有所不同的是,那些曾經的驕傲,似乎和落花一樣,已被慢慢埋葬。

冷千燼的靈眼仍在,卻沒了右臂,名動天下的天劫九劍,再也無法施展。

他在葬花時,就用魂力感知到烈陽,只是烈陽的魂力特徵、靈力狀態發生了變化,讓冷千燼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此時,冷千燼也明白,前段時間關於烈陽被廢的傳聞,都是真的。

一年前,烈陽五行俱全的天地靈眼,給了冷千燼極強的震撼。所謂相持十七招,第十八招出破綻,第十九招落敗,很可能還是烈陽“貓玩耗子”的結果。

然而星塵大陸第一天才,卻不得不接受靈眼被廢的結果。

甚至,比冷千燼更為凄慘。

因為烈家的存在,實在太特殊了。

“你,不該來。”冷千燼把掃帚倚在桃樹下,想要轉身,腳下卻重逾千鈞,本該是很輕巧的動作,卻像有什麼羈絆。

“喂喂,來都來了。”烈陽可沒那麼矯情,言語輕鬆的招呼,“青天劫域,空氣是比炎關好很多嘛。”

“……”冷千燼的氣息顫了顫,很明顯,他心裏的包袱,要比烈陽重得多——又或者是烈陽更善於隱藏,讓他看起來比較沒心沒肺。

“你來青天劫域——”冷千燼語氣加重,終於轉過半步,凌厲的目光,像是實質的鋒芒,直直的盯着烈陽,“找死?”

第十九代辰帝繼位以來,烈家的一舉一動都如履薄冰。大半個月前在狂沙覆蓋之地的敗績,將烈焰軍置於一個極其微妙的境地。

再有絲毫差池,恐怕就會打破平衡。

倒不是說十九代辰帝會如何如何,朝廷黨爭,向來是骯髒且血腥的。烈陽出現在青天劫域,恰是給了對方最完美的借口。

帝王處事,莫須有時,都能斬人頭顱,有了真憑實據,烈家的處境會越發惡劣。

“同是天涯淪落人,找你喝酒而已。”烈陽攤了攤手,走到冷千燼的跟前,年輕的眼眸里,有銳利的光,“若不敢,那就算了。”

桃花林下,兩人對峙。

烈陽、冷千燼,或許是千年以來,戰力最強的小輩。二十歲上下的年齡,便擁有大陸頂尖的實力。

而現在,褪去了天才光環,他們是否還能像當初那樣?

——

良久,冷千燼才壓下心裏的遲疑,找到了往昔的洒脫,沉寂許久的臉龐上,有了一抹鋒利的微笑:“我這還有幾斤陳年的桃花釀,添些紅棗雪梨煮上三滾,堪稱絕品!”

辰國美酒何處尋,桃花嶺上桃花釀。

這是星辰大陸之南,最好的酒!

烈陽雖不是好酒之人,但出身行伍,從小在軍營里廝混,犒賞三軍之時,他這個炎關上將少不得與將士們豪飲。

對於傳說中的桃花釀,他是期待已久。

兩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在桃樹下擺開案幾。冷千燼負責煮酒,烈陽不客氣的去后廚酥了一碟花生米。

桌面上,就不過兩雙筷子、兩個杯子,一碟花生米而已。最簡單的菜,配最好的酒,便是這人世間最真摯的情誼。

有些酒局,菜品多樣且精緻,但桌邊之人各自心懷鬼胎,聽似投機的話語,往往充滿了揶揄和敷衍。

價值不菲的美酒,往往飲不過半壇。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虛假的局,酒再貴,也不好喝。

——

很快,酒過三滾。

冷千燼拎着煮酒的鐵壺,小心翼翼的給兩人倒酒,煮酒的熱氣升騰,伴有嗆鼻的酒氣。覷得烈陽眉心微皺,冷千燼哈哈輕笑:“剛煮出來都這樣,涼一涼便好。溫度適宜時,就越發醇厚了。”

兩人所用的,是小巧的瓷杯,冷酒很快。

烈陽似乎想到了什麼,微皺的眉心忽然舒開,笑吟吟的捏起酒杯道:“嗆一嗆也好,我們倆,可不都是被‘嗆’了?”

冷千燼表情恬淡,聞弦音而知雅意,他亦舉杯:“來,干!”

願得一知己,共飲桃花釀!

於是將微燙的煮酒一飲而盡,升騰的酒氣順着鼻腔上涌,一下就上了頭,兩個任性的年輕人不約而同的一通咳嗽。

“不虧是桃花釀,嗆了一口,還這麼爽。”烈陽死要面子的道,“你這兒存貨多的話,我得帶點回去。”

“哈哈……”冷千燼本就是豪爽之人,聽烈陽如此不客氣,反而少見的開懷大笑,“上回沒留在你家喝酒,我豈不是血虧?”

“那是,你虧定了!”烈陽說著,又與他幹了第二杯酒,“父帥一直說,我若是不打仗,也是個做生意的料!”

來桃花嶺蹭到了桃花釀,完了還能帶走,豈不是血賺?

兩人開了個好頭,興緻頗高。

冷千燼分辨出烈陽說話似有顧忌,寬慰道:“放心好了,桃花閣就是我的家,左右也都是天啟閣與我親近的師弟。再說了,家師與令尊的關係……”

兩人交流一個眼神,彼此都懂。

冷閣主與父親烈風的特殊關係,是烈陽敢來青天劫域走上一遭的主要原因。冷千燼不會天真的以為,烈陽只是單純的來看看。

哪怕是廢了的炎關上將,也沒那麼多閑工夫走親訪友。

烈陽此來,必有目的!

當然,順帶着能夠敘敘舊,正式的交個朋友,也算不錯。

“跟你打聽個人。”烈陽心裏溫暖,腦海里閃過一個美麗的面孔。

“哎?”冷千燼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他。

烈陽也不避諱,舉杯再飲,眼裏透出明明的幸福,似乎分開之後,越來越想念了:“我來找冷千霜。”

本將軍就來找你了,怎麼著?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霜兒?”冷千燼卻聞之色變,擰着眉喝了一杯,看向烈陽的視線,頗有些複雜,“你尋霜兒作甚?”

烈陽有一碼說一碼,坦誠的道:“多虧了千霜,我才能逃得一劫,上次匆匆分別,我還來不及道謝——千霜她,在青天劫域吧?”

“……”

冷千燼微微頷首,氣息微嘆,凝重的表情,讓烈陽嘴角的笑容逐漸轉為擔憂——

烈陽有種不祥的預感,咬着牙疾問:“千霜她怎麼了?她人在哪!”

總不會是,也遭到伏擊了吧?

冷千霜的實力還比不了去年的冷千燼,若是她有意外……

烈陽不敢想下去,他不敢相信,那個帥氣又溫柔的女生,會這般輕易的香消玉殞。

然而冷千燼的回答,讓烈陽的心一下子墜入冰窟:“霜兒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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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星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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