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難言的苦衷
該如何跟紅棉說呢?
該如何跟父親說呢?
此時,陸昭越發覺得自己簡直蠢笨又懦弱。為什麼不早點跟紅棉表白,早點在一起呢?
如今,卻不得不摻和進這麼多的麻煩事兒。
他曉得,韓山童雖然去世已久,但大家都說他是宋徽宗的八世孫,是明王出世,這是深入人心的。他儼然是整個紅巾軍的精神旗幟。父親這麼多年南征北戰,無論多麼勞苦功高,名義上也都不過是為韓山童和小明王賣命罷了。
林兒一天天長大,如果她女人家的身份暴露了,勢必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成為對付父親和自己的一把利器。朝堂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前一天風和日麗,后一天可能就會腥風血雨。剛發生的鄭三變的事情就是前車之鑒,一個鄭三變背後不知還隱藏着多少個鄭三變在暗處蠢蠢欲動,細思極恐。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紅棉,陸昭不想傷害任何一方,他們都是他心中最珍重的人。
第二天,陸昭和紅棉去探望耶律和金兒。陸昭見紅棉又換回了男裝,微微一愣,卻沒說什麼。一路無言。
陸昭雖時常會來探望耶律,卻每次都來去匆匆。耶律傷勢漸漸好轉,在金兒的照顧下身體更加圓潤了,反而陸昭臉有倦色,氣色不佳。
“聽說你天天山珍海味,怎麼臉色這麼差——”耶律挑了挑眉毛,調侃他道。
陸昭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山珍海味不假,卻沒胃口,比不上你,難得清歡。”
“你這話說的倒是中肯,爺我這幾天小日子過得真是舒坦,金兒天天陪着,給我換着樣地做好吃的,沒事兒聽聽戲,談談情,除了不能喝酒,其他的簡直完美。”耶律一臉樂呵,故意顯擺,讓陸昭直翻白眼瞪他。
耶律見陸昭沒精打采,見好就收,嚴肅道:“說實話,前幾日我還挺擔心你的。金兒上街,去潘樓給我買麻食兒,無意間聽到有人說你的事情。說龍鳳朝小明王殿下一直在亳州,你爹沒迎駕的意思,反而冒出了你這麼個兒子來。有人便猜,你爹可能想藉此廢了小明王,把這基業留給你這個親兒子。現在看來,都是流言,不足信也,小明王來了汴梁,謠言自然就沒了——”
陸昭沒有什麼反應,一聲不吭地低頭喝茶,耶律看這情形有些不對,“我說,有什麼問題嗎?”
“小明王是迎來了,可流言也無風不起浪,你還是少摻和。”陸昭說道。
耶律沒好氣地說道:“切——我摻和?要不是擔心你,我才不趟這渾水,巴不得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怎麼,有一個位高權重的朋友不好?”陸昭玩笑道。
耶律搖頭,“不好,現在我都有點想跟你絕交了。”
“父親讓我來當說客,他說想給你個官兒噹噹——”陸昭品着茶,良久沒說話,嘴裏突然蹦出了這幾句。
“想到了——”耶律笑道,“所以我今日有個事兒也要告訴你。我和金兒商量了一下,決定離開汴梁。”
“你們要走?”
耶律點頭,“放心,我們這次想找個地方隱居,絕對不對給你們添亂的。當官的事情,還是算了。我這個人,你也曉得,是個討厭的青白眼,沒有當官的品行,做官的話只會害人害己,世間的事情總要講點天分不是?說實話,我耶律一直心在江湖,對朝堂上的事兒也一直個是旁觀者。如果哪天你劉文昭有什麼事,我也會如此隔岸觀火的。”
陸昭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這個朋友做人的原則,原則是他的底線。
“但要是陸昭有事,我也不會袖手旁觀。”耶律道。
陸昭聽罷,琢磨這話中的深意,心中五味雜陳。
耶律知道他因為身份的原因,很多話並不能對他講,自己擔心的已經提了醒,已做了一個朋友該做的,這就夠了。
“對了,你和竇姑娘怎麼樣?就讓人家這樣跟着你?以前有金兒搗亂,現在金兒是我的了,你是不是也為人家姑娘多考慮考慮?我想也不用我多說什麼了吧?!”耶律囑咐道,“金兒跟我說這幾天你府宅里被送了不少美人兒,這事兒你可得想好了,不然對不起人家姑娘,時間長了就不好辦了。”
隔壁廂房中,金兒正拉着紅棉說話。幾日不見,金兒竟脫胎換骨一般,不見過去那一身媚態,方現這女子平日的厲害和用心。用金兒自己的話就是,得遇良人,終於可以不必委曲求全靠手段活着了。紅棉替她高興,看得出她是真的愛上了耶律晏。
“紅棉,謝謝你——”金兒有點激動,抓着紅棉的手說著,“那天謝謝你替我去了,如果那天是我去,說不定早就沒命了。你知道嗎?那幾天我天天晚上做噩夢,怕你出事,怕陸昭他恨我,怕害他們兩個做不成兄弟,我是真的心中歉疚,好在謝天謝地,老天爺讓我有機會今天當面謝謝你。謝謝你,紅棉。”
紅棉拍拍金兒的肩膀,有點羞澀地笑道,“耶律是個好人,我其實老早就覺的他待你不同,你跟了他,肯定不會差的。”
“紅棉,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要跟着陸昭嗎?”金兒道。
紅棉瞪大眼睛,搖搖頭。
金兒不好意思地說道:“一來是傾慕他,二來是因為我父親去世時給我算過一卦,說我只要跟着陸昭,便會有安穩富貴可得。”
紅棉恍然大悟,“竟這麼神奇。”
金兒繼續說道:“紅棉,還記得來汴梁路上我給你算的那一卦嗎?”
紅棉想了想,“記得,你當時說這汴梁有一人會是我的羈絆,剪不斷理還亂,免不了要吃很多苦。現在看來,的確是不假。”說罷悵然若失。
“紅棉,如今陸昭身份變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聽說這幾日有人更是把美人兒送進了他的府宅。外頭更有很多傳言,你這麼聰明,就不用我多說了。我們做女人的,雖然要含蓄,但也要勇敢為自己爭取。我和耶律商量着要離開汴梁,找個地方隱居。雖然有陸昭陪着你,但我總覺得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柳青又走了,你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聽到沒?”
紅棉認真地聽着金兒的話,她知道此時的金兒是真誠的,戀愛中的女人是最善良最柔軟的,她希望自己和她一樣得到幸福和眷顧。
無論是卦象,還是流言,金兒的話就像是預言一樣,觸及到了紅棉的心底,以及那幽不可測的不遠的未來——不過,紅棉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卻說不出,主要是事關重大,不能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