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布羅爾·熊皮】
“我，我……”
雷諾目瞪口呆地看着奧里克斯，似是無法理解這把縈繞着死靈能量的鋒利武器，為何連一層薄薄的衣物都無法穿透。
哐啷啷。
奧里克斯丟掉匕首的聲響，嚇得雷諾打了個激靈。
這位剛剛被自己的頂頭上司發出“虎父無犬子”這聲感慨的年輕聖騎士，彷彿猛然清醒了過來，頹坐在地。
雷諾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寫滿了背叛與罪惡，完全背離了聖騎士信念的雙手，懊悔不已。
奧里克斯越過雷諾，看向了那三名與其一同到來聖騎士，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們是現在現身，還是等我親自褪去你們的偽裝？”
“大人，你在說什麼？我們……”三個聖騎士面面相覷，嘴裏貌似無辜，卻不約而同地猛撲了上來。
奧里克斯持槍橫掃，當即有兩名聖騎士在聖潔的光輝中，被灼去血肉，生生融化成了一攤腐臭的邪能膿液，最後一個則受傷跌落在地，顯現出了本來面目。
原來是一隻嬌艷欲滴的魅魔，躺在那裏無助地捂着腹部傷口，竟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感覺。
由於受傷的緣故，幻術形成的鎧甲消失無蹤，大片白膩的皮膚顯露而出，頭上的雙角和山羊一般的蹄足，非但沒有削弱美感，反而平添了兩分情趣，叫人忍不住心生邪念。
奧里克斯也忍不住多瞧了兩眼，心中暗暗讚歎，不愧是魅魔。
“雷諾，你真的讓我很失望。對我，對你父親，你的弟弟，乃至於那些敬重你的騎士團同僚而言，你被一個恐懼魔王佔據，反而是最好的結果。”
他看也不看雷諾，直接提起武器，重新加入了戰局。
這邊的動靜，當然驚動了那些趕來支援的法師。領頭者快步走來，從奧里克斯這裏了解狀況后，嘆息着地用魔法繩索捆縛了雷諾，很顯然，這位法師也知道他是一位騎士團的明日之星。
結果卻走上了這樣一條歧途。
這在當下，可不是什麼新鮮事。這位中年法師非常理解奧里克斯的感受，因為相較起被惡魔佔據與控制，真正讓人感到絕望的是手足同胞的背叛。
這場小插曲很快過去。
利用魔法通訊石，奧里克斯了解了城市周邊的基本狀況。城內、城郊和西南山區的一些難民安置點，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襲擊。連被他佈置在瑞文戴爾領前線基地的私軍，也不例外。
按照法師們的推算，至少有數十枚瘟疫之源被引爆，瞬間感染了數以萬計的民眾。這是一個感情上難以接受，實則卻不得不感到慶幸的數字。
因為誰都明白，對斯坦索姆這種收容了十幾萬難民的城市來說，這樣的襲擊，是避無可避，終將到來的。面對無孔不入的瘟疫襲擊，只受到這種程度的損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僅斯坦索姆，東威爾德的多處難民安置點，都遭到了襲擊。連在受到天災軍團逼迫因而不得不出兵的巨魔的打擊下，龜縮鷹巢山防守的蠻錘矮人，以及剛剛化解了屍潮危機的吉爾尼斯等國，也爆發了疫情。
此次襲擊中，燃燒軍團並未出動大部隊，多以小股的精銳施法者為主，輔以針對各國各族高層的刺殺行動。不過由於北地早已提起戒備，並沒有什麼重要人物遇難。
燃燒軍團似乎早已不再把重心放在北地，只是想在重新開啟黑暗之門的關頭，給洛丹倫製造一些麻煩，讓留在北地的天災軍團主力，更好地延緩北地支援南方的步伐。
在達拉然法師的幫助下，入夜時分，奧里克斯帶領城市衛隊打通了貫通城市南北的主幹道，引城南部隊入城。封閉了受災最嚴重的幾個城區以後，開始解救各處避難所里的民眾。
絕境逃生的民眾，最感謝的，除了斯坦索姆官方這幾個月以來不間斷的瘟疫爆發演習，就是達拉然的法師，以及矮人、侏儒工匠們的智慧。
正是這些人通過研究戰爭初期爆發了瘟疫的城鎮基本狀況，針對瘟疫之源的特點，設計出了這種魔法與工程結合，可以大體隔絕毒霧侵入，確保避難者能夠存活至少幾天時間的避難所。
翌日一早，雖然城市裏仍有部分瘟疫毒霧未被清空，還殘留着大量行屍，但危機已經基本上化解。
鑒於巨龍軍團已經正式開始支援北地，在紅龍能夠凈化死靈能量的生命吐息下，城內的瘟疫被徹底滅除，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只要確保不再次遭到襲擊……不，沒人敢下這種斷言。只要確保再次遭到襲擊時，做出更快更合理的應對，那麼對這十幾萬難民，及十幾萬本地人而言，就是安全的。
……
狼藉一片的市政廳里，魔法通訊石上方，懸浮着阿爾薩斯的魔法影像。這位在災難中繼位，卻已經迅速肩負起了自身職責的國王，看起來很是欣慰。
“對我來說，你沒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但還是有七萬人在災難中遇難。”奧里克斯疲憊地說。
讓他低落的不是有太多人死亡。
實際上，對於這個世界的人類，他並沒有像對待上一世的同胞那種靈魂上的認同感。因為此人類非彼人類，實為泰坦造物感染血肉詛咒的後裔，只是形貌與人類相仿罷了。
但仍然也是有血有肉的。
真正讓他感同身受的，是那些血肉至親死去，自己卻獨存於世的倖存者的悲泣哭喊。
“除非我們像奎爾薩拉斯那樣發達，做到以魔法覆蓋全國，擁有健全的防護體系，否則就永遠無法避免燃燒軍團的瘟疫襲擊。在我的宮廷會議中，許多人預測一旦斯坦索姆遭遇瘟疫襲擊，傷亡者將達到二十到三十萬之巨，湧出的亡靈甚至會對東洛丹倫全境造成極大威脅。奧里克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甚至堪稱完美。”
阿爾薩斯言辭懇切。
奧里克斯點了點頭。
阿爾薩斯轉而說起其他：“巨龍軍團有意建立與東大陸諸族諸國的對話渠道。克拉蘇斯大師正在與我接洽，商談具體事宜……奧里克斯，你認為巨龍軍團真的能幫到我們嗎？或者說，這樣的幫助是否是真心實意的？”
這種對話，當然是關起門來說的。阿爾薩斯只是在不了解巨龍軍團的前提下，提出了身為一位國王應有的疑慮。畢竟在他心中，對方是位於艾澤拉斯實力天花板的強大種族，而北地的人類卻是險些覆滅在瘟疫中的弱小生靈。
奧里克斯也沒辦法解釋太多，畢竟總不能說一些連聖光也無法告訴給自己的，關於五色龍族起源的故事。
目前的巨龍軍團，仍舊在為各自麻煩所困，但在可以預期的將來，若是正史中開始與凡人緊密相連，共同抗衡顛覆這個世界的邪惡力量的年份，能提前好幾年的話，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大好事。
“能。”他堅定地答道。
“看來我需要向達拉然或奎爾薩拉斯討要一些關於龍族歷史的書籍了……”阿爾薩斯嘆了口氣，“或許是源於不了解，我總是感覺，一些巨龍不那麼……你懂的。”
奧里克斯不免有些困惑，下意識問道：“陛下，是哪一些？”
“哦，不是哪一些，是一頭昨天代表綠龍軍團，與我接洽的綠龍。”
奧里克斯皺起了眉頭。
燃燒軍團的腐化無處不在，有太多關於巨龍也會被恐懼魔王等惡魔佔據、控制的例子了。
不過要是紅龍、青銅龍或藍龍，也許他不會在意，認為只不過是一位新繼位國王面對強大種族的正常狐疑罷了。但要是一頭綠龍……
這就很值得玩味了。
因為就在北地爆發災難時，綠龍軍團也開始受到翡翠夢魘的困擾。再聯想到前不久上古之神勢力的動向……
似乎不是什麼好現象。
也許阿爾薩斯的懷疑是有的放矢的，在與那位綠龍使者接洽時，倍加青睞於這位國王的聖光，察覺到了對方體內的潛在黑暗影響，因而發出了警告。
無論如何，奧里克斯也有必要問詢一下。
“那位綠龍是？”
“伊森德雷，是一位綠龍小姐。你認識她嗎？”阿爾薩斯並未使用雌性巨龍這種稱呼。
“哦，認識，提爾之墓時曾有幸相識。”奧里克斯表面上這麼說，心裏卻愈發不安起來。
伊森德雷，不正是夢魘四綠龍之一嗎？
“好了，讓我們回到正題吧。雖然我很想讓你來到首都，完成對話通道建立的相關工作，但我需要你掃清東洛丹倫的威脅。你目前有什麼方案嗎？”
奧里克斯回過神來，搖頭說道：“沒有太具體的方案。陛下，掃清屍潮，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就像最早爆發瘟疫的吉爾尼斯那樣。不過有巨龍軍團相助，我相信這一工作會輕鬆很多。如今的斯坦索姆，防區已因封閉的那幾個城區大大縮小，法師們也能顧及周全了。我打算留下半數部隊防守，帶領餘下的部隊出城掃蕩屍潮。”
“好，那就去做吧，”阿爾薩斯話語裏透出滿滿的信任，“如何支援暴風王國的事情，就讓我一個人頭疼吧。”
奧里克斯恭敬行禮，中斷了通訊。
目前有兩件事……
第一件是關於伊森德雷，對方負責的區域，好像恰好位於東洛丹倫。若是遇上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與其接觸一下。
第二件則是多族的對話渠道，按理來說，密切監控着全艾澤拉斯自然狀況的塞納里奧議會，早就該察覺到了發生在北地的狀況。這可是荼毒自然，破壞生命輪迴完整性的瘟疫……
更不要說，奎爾薩拉斯版本的“母親樹”薩斯阿拉也受到了腐蝕。
也許暗夜精靈已經派出了監視者，前來查看東大陸北地的狀況。現身並加入“巨龍——東大陸諸族”聯合體，將其擴展為全世界性質的多族聯盟，只是時間問題。
更何況，因塞納里奧議會及德魯伊教義的存在，暗夜精靈的命運，早就與艾澤拉斯捆綁在了一起。要論守護世界的責任感，可沒有種族勝過他們。
他倒是挺期望這一天的到來。
未受第三次戰爭打擊的暗夜精靈，可是艾澤拉斯上最強大的種族，沒有之一。
即便不提德魯伊，那些已經在無盡歲月中，磨練出了短命種族不可能具備的戰鬥技藝的哨兵，就遠比人類要強大太多太多。
能得到如此強力的盟友，當然是好事一樁。
“來人，召集聖白十字軍的各級指揮官，順便幫我接通阿爾弗雷德·阿比迪斯將軍，我要召開作戰會議。”
……
一隻雄鷹盤旋在斯坦索姆上空。
與尋常飛鳥不同的是，這隻雄鷹的前額，有兩塊小小的凸起，這讓它看起來就像是長了對小角。
實際上，雖然已經是一位技藝高超的異形者，但布羅爾·熊皮還是很難掩飾它的存在。
若不是在野獸形態中，布羅爾的前額會伸出兩根碩大的鹿角，就像他的恩師瑪法里奧·怒風那樣。
但與老師不同的是，老師是在步入德魯伊之道，逐漸與大自然緊密結合后，身體上才產生了諸如鹿角、鳥羽等特徵，而他的鹿角，卻是與生俱來的。
不久前，塞納里奧議會委派給他一個任務。
來到東大陸北地，調查大自然的受災狀況，並伺機與那位預言者接觸，求證傳說中後者預言到了燃燒軍團入侵的事情。
但在此地盤桓了數天，他卻越發感到驚恐。
自從成為一名德魯伊以來，他就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生命在未被自然輪迴的瘟疫中死亡，又被複生為醜惡的亡靈；自然在與自身截然相反的死靈能量中凋零，變得生機不存，淪為死地……
大自然正在死去。
布羅爾曾到奎爾薩拉斯，觀察過那些令大多數信奉德魯伊教義的暗夜精靈所不齒的“前同胞”生存的土地，那邊的狀況，甚至比人類的國度更糟糕。
那棵在太陽井能量的哺育下，代表了自然與魔法的結合的古樹，已經被腐化了。腐化藉由古樹與自然的連接，蔓延到了更遠的地方……
布羅爾也曾進入翡翠夢境，試圖找尋老師言說此地狀況，講述派遣部隊來到這裏，戰勝所有生靈共同的敵人的必要性。而且巨龍軍團也已經與這些凡人站到了一起，但夢境出現了異常，他一直未能如願，連老師那邊是否根據巨龍軍團的決定做出相應行動都不知道，只能獨自決定下一步的計劃。
突然，他注意到，那名自己一直在監視的預言者離開了建築，騎上戰馬，帶着幾名隨從前往了城外。
也許是時候見見這位預言者了……他如是想道，隨即降低高度，飛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