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卡斯特羅夫人

看起來那兩個抬門板的男人並不覺得正在面對命運，他們明顯把程斌當成了神精病，還是會傳染的那種，所以一句廢話不說，抬着門板就跑，而且跑得飛快。

程斌回頭看了坐在車裏的麗貝卡一眼，向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動，自己向著前面的人群走去。

不用走進去就可以看得出來，那些人正在哄搶一棟住宅，人群中除了男人之外，還混雜着一些女人和半大孩子。基本上這些人什麼都要，大到傢具門窗，小到陳設物品，有什麼搬什麼，場面一度極為混亂，但是很可惜的是，並沒有人因為哄搶打起來。

程斌站在街道上看了一會，目光落到街道對面的一對母女身上。那兩個人身形單薄，身上裹着厚厚的衣服，站在角落裏看着對面房子裏的人進進出出，不動也不說話。

程斌想了想，走過去抬手扶住帽沿微微點頭，問道：“打擾一下，那裏是卡斯特羅夫人的住所嗎？”

程斌向她們走過的時候，這兩個人就明顯變得緊張起來，但是最終並沒有逃離，那位母親只是攬過站在身邊的小女孩，把摟進自己的懷裏，垂下頭看着地面，似乎已經習慣了等待。

聽到程斌的聲音之後，女人才抬頭看了他一眼，程斌發現這個女人不但消瘦，而且膚色蒼白，即使是在白種人當中，她的臉色也太白了一點，幾乎看不到血色，顯得極不健康。

讓程斌感到意外的是，這個女人的年紀應該不大，可能和艾米麗差不多。雖然沒有問過，但是程斌覺得古浸至少也應該有四十歲了，通常來說，他不像是有個二十多歲妻子的人。

發現這件事之後，程斌覺得有些失望，看起來他是猜錯了。

“是的。”女人很簡短地說道，然後又重新低下頭去，看起來沒什麼聊天的慾望。

程斌遲疑了一下，說道：“那麼您知道卡斯特羅夫人在哪裏嗎？”他說道：“我從楓葉鎮來，有一些話要和卡斯特羅夫人說。”

女人再次抬起頭來，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會，這才低聲說道：“如果你要找楓葉鎮來的卡斯特羅夫人。”

她說道：“我就是。”

雖然程斌心裏早就有了一些猜測，但是很明顯真正得到答案之後，他還是被震驚了一下。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母女，又回頭看了一眼街道對面，“我要是沒弄錯的話。”他說道：“您是在看着他們搶劫您的房子嗎？”

“那又怎麼樣呢？”卡斯特羅夫人淡淡說道：“昨天晚上消息傳到這裏之後，派來保護我的兩個人就逃掉了，我想我應該感謝他們沒有傷害我們母女。”

她看着程斌反問道：“所以你覺得我應該拿起武器反抗嗎？”她說道：“不，我不會這樣做，為了我的孩子，我也不會這樣做。”

程斌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如果他沒有在荒原上耽擱的話，昨天晚上他就應該趕到大峽谷了，如果那樣的話，也許現在的情況會截然不同。

“當然。”他絞盡腦汁組織着自己的詞語。

“我的意思是說，”他說道：“警察不管嗎？我進來的時候，看到這裏有警衛隊。”

“為了一對失去庇護的母女？”卡斯特羅夫人笑了起來，程斌發現她笑起來的時候表情很生動，即使這笑容當中充滿的苦澀。

“不。”她說道：“如果他們來了，只會拿走最大的那一份。”

程斌深深看着她，半晌才“呃”了一聲，由衷地說道：“我想您是對的，對於您來說，最大的財富就是您本人。”

“是嗎？”女人收斂起笑容，看着他說道：“所以你是來拿走它的嗎？”

程斌愣了一下之後才反應過來，很明顯，這裏的人不知道楓葉鎮發生了什麼，只是想當然地以為古浸倒台了，畢竟按照正常情況來說，一個鎮子的警察局長不可能死得悄無聲息，特別是在他是被人殺死的情況下，起碼楓葉鎮也應該通緝兇手才對。楓葉鎮沒有這以做，唯一的解釋就是下手的人是艾米麗。

所以當聽到程斌說自己是從楓葉鎮來的時候，這個女人以為他是來斬草除根的。

讓程斌意外的是，她看起來並不驚慌害怕，反而很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想您誤會了。”他說道：“我受卡斯特羅先生生前委託，接您和孩子回去。”

他看了看聽到他的話之後，從母親懷裏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女孩，笑了一下，“不過在這之前，讓我先去處理一些事情。”

他伸手扶了扶帽檐，對滿臉好奇的小女孩笑了一下，轉身向著街道對面的房子走去。

卡斯特羅家門口的人數比剛才更多了，得到消息的人正在源源不斷趕過來。大峽谷這裏的人成分比荒原小鎮要複雜得多，因為人員流動大，人際關係也相當冷漠，看起來沒人願意出面替孤兒寡母主持公道，每個人都想趁着這難得的機會分一杯羹。

程斌大步走進院子，站在已經失去大門的房子前，抽出自己的手槍，向天開了一槍。

淡淡的消煙在空氣中散開，程斌很意外地看着進進出出的人們，看起來他們絲毫沒有受到槍聲的影響。

程斌目瞪口呆地看了看依舊忙碌的人群，又看了看手裏的槍，放棄了再開一槍的想法，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手雷，隨手拔掉了安全銷。

正當他打算把手雷扔進房子裏的時候，終於有人注意到了他，一個男人手裏捧着一個實木餐具盒從房子裏走出來，不滿地對着他嚷嚷道：“你站在幹什麼？”

“沒什麼。”程斌看着他笑了一下，隨手把彈開了安全銷的手雷扔進房子裏。

“我就蹭蹭，我不進去。”然後他突然大聲喊道：“下雨了，收衣服了！”

混亂當中，注意到他聲音的人不多，不過三秒之後，巨大的爆炸聲伴隨着玻璃碎裂聲從房子的各個出口涌了出來，煙霧當中，灰頭土臉的人群踉蹌着從房子裏跑了出來。

程斌扔完手雷之後站在門前沒有動，他剛才已經看清了房子裏的陳設，所以把手雷扔進了客廳正對着的壁爐里，破片殺傷雷在這種地方的殺傷力可以忽略不計，除非有人剛好在爆炸的時候待在壁爐裏面。

那個手捧餐具盒的人張大嘴巴看着滿不在乎的程斌，半天才反應過來，驚叫了一聲，扔掉手裏的餐具盒，拔腿就跑。實木的餐具盒落在地上，蓋子彈開之後，裏面的銀制餐具散落出來，很快就蒙上了一層灰塵。

“誰？是誰？”炸掉壁爐之後，最顯著的後果就是房子裏充滿了煙塵，顯然卡斯特羅夫人家的壁爐從前真正在發揮壁爐的作用，而不是僅僅被當做擺設。

煙塵當中，一個男人氣急敗壞地從房門裏沖了出來，手裏揮舞着一支轉輪手槍，但是他明顯沒有看到程斌，因為他正用空着的那隻手揉眼睛。

“是誰幹的。”他一面揉眼睛，一面大聲咒罵著，“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幹的……”

“你會怎麼樣？”程斌伸手握住這個人握槍的手，把它從空中拉下來，然後五指用力，在男人的慘叫聲中接過轉輪手槍。

他很溫柔地說道：“說下去，就當是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他對面前一臉驚恐的男人說道：“當然我也會考慮你的建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