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個活寶
許淮驚詫:“人命官司?”
金三心有餘悸:“可不是?昨天李管事叫老子一起去醉紅樓,結果老子沒去,你猜怎麼著?”
許淮順着他的話問:“怎麼了?”
金三一拍大腿:“那廝一個人玩了倆,死在床上了!”
死了?
許淮心裏驚濤駭浪,之前,他看見的那一幕,正是醉紅樓姑娘們的房間,而那一臉死相,正是李管事死時的樣子?
看來,看見那一幕,並不是偶然!
他將金三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詢問道:“你可去看過現場?”
金三:“那可不?他一老光棍兒,又沒有兄弟親眷,除了俺們這些兄弟給他收屍,還能有誰!”
許淮回憶起前天見到的畫面,仔細問道:“可是紅帷雕花拔步床,穿着里褲四仰八叉的倒在那裏,那倆姑娘一個身着鵝黃拖泥裙,一個嬌翠緞裙?”
金三驚訝的看着許淮:“你是怎的知道?”
許淮可是一直被關在這個屋裏,有專人看守,他不可能知道啊!
許淮沒回答金三,反是又問:“具體時間,他具體什麼時候死的?”
金三好奇他是怎麼知道哪些,便順着他答:“我去是申正三刻,他死時約莫一刻?”
申時是下午三點到五點,他給李管事把脈,正是哺食之後。
這個時代的人們一天吃兩頓飯,分別是朝食和哺食。
人們以太陽頂空來標誌時間,太陽行至東南角叫隅中,朝食也就是就在隅中之前,在上午九點左右。
而許淮給李管事把脈,是在第二頓飯,也就是哺食之後。
哺食是申時,也就是下午三點多吃,吃完,大概是四點多的樣子。
金三說,李管事大概是死在申正三刻。
和他把脈看見那些畫面的時間正好差了二十四小時。
也就是古人的十二個時辰。
想明白這些,許淮唰地一下跑到門口,抓着門口守着的那小子問:“你昨日裏換班后,是不是一個人跑到街上買了個糖葫蘆吃?”
那小子一愣,接着臉兒一紅,沖許淮道:“誰,誰吃糖葫蘆了?你胡說!”
這小子其實也才十幾歲,就怕別人拿黃口小兒來取笑他。
可街上那糖餅,糖葫蘆都是他的最愛,本以為背着人,就不會有人知道。
許淮陡然給他揭穿,讓他惱得話都說不溜。
他承不承認不打緊,看他表情,許淮便知道,自己說對了。
他臉色一變,跑回來抱着金三又叫又跳:“哈哈哈,我知道了!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許淮像發了瘋似的欣喜若狂,雖然他目前他還有很多東西不甚明了,可事實證明,他只要觸摸一個人的皮膚,就能看到他身上二十四小時之後發生的事情。
這代表,他能看到這個人的未來啊!
甭管這事兒有多大能耐,但靠着這個能力,忽悠忽悠金三,徹底保住自己的小命,豈不是易如反掌!
金三被他瘋煩了,眉頭一橫,一伸手抓在他的后脖領上:“搞什麼把戲?”
許淮一愣,他喜過了頭,忙收斂了神色,佯裝傷感,正色道:“三兒哥方才可是問我為何知道李管事的死相?”
金三放開手,擰着眉毛看着許淮。
許淮暗忖,彼時,他的確都看見了,可那會兒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事情發生之後,也就是現在,才得以佐證。
可總不能跟金三也這麼說吧?
他得給自己抬抬身價,給自己脫困鋪路。
許淮端了端身子,湊到金三面前,一本正經的說:“實不相瞞,小的祖上傳習相面之術,昨日裏我就看出李管事眉間有黑氣縈繞,恐命不久矣,想救,奈何我……”
他掃了一眼哐當四壁,欲言又止。
其實,就是甩鍋。
把鍋甩給金三,意思是,若不是金三關着他,他就能救下李管事。
許淮言下之意,金三也聽明白了。
彼時,金三的病症,全被許淮說中,現在說起李管事,金三看許淮,原先的睥睨,已經悄悄變成敬畏。
這可不是活神仙嗎?
他心裏暗自慶幸,幸好那日夜裏,沒真的砍了他。
若真砍了,自己豈不是招惹罪孽?
徹底信了許淮,金三對他,也客氣起來。
金三捧着只杯子,到了杯茶恭恭敬敬的送到許淮手邊,笑得諂媚:“前些日子多有得罪,還望兄弟勿怪。”
這言談之間,就讓金三改了態度,許淮不禁暗嘆,早些時候還在抱怨自己穿越,變成個任人魚肉的無用長隨,眼下看來,是錯怪老天爺了呢!
許淮客氣道:“哪裏哪裏,仰仗三兒哥照拂才是。”
都不是什麼矜持的人,許淮給個桿兒,金三自然要往上爬。
他一拍大腿,說:“你瞧俺這記性,怎能讓兄弟你住在這裏?走,上俺家裏住去!”
許淮心中大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金三抓了他來,其實和富升錢莊的掌柜沒什麼關係,純粹是錢收不回來,找個人墊底。
現在金三覺得他是個活寶貝,自然是要佔為己有,以免被掌柜的知道,白白虧了這麼個活寶貝。
只要去了外頭,總比在這小黑屋,被人上鎖日夜守着,好逃些。
心裏如此思忖,臉上卻是佯裝怔愣:“三兒哥,那我家公子欠下的銀錢……”
“管那廝作甚?銀錢是那廝欠的,自會有人去找他,你且管安心!”
金三笑眯了一雙眼睛,把許淮攥在手裏,可比那三百兩銀子值錢多了。
別說他能給他調養身子,說不定哪一天,還能賺上一筆狠的!
如此,許淮被金三高高興興的帶回了自己別居。
去別居的路上,許淮想過要跑,這金三表面看着客氣,實則一直盯着他。
避免打草驚蛇,許淮決定,先順着金三一陣子,再想辦法脫身。
金三家離富升錢莊不遠,走到灑金街頭,拐進一條羊腸小巷,走到一半,再越過幾家大戶人家的後院門兒,又走到盡頭,便能看見一顆老棗子樹,那裏便是金三的家。
時值盛夏,老棗子樹葉兒鬱鬱蔥蔥,羊奶子大小的青棗子簇簇掛在葉間。
別看金三是山野草莽出身,日常都在富升錢莊做些見不得人的活計,可那或搜或扣或領來的錢財得有處花銷啊!
別的兄弟得了錢銀,要麼是悉數送去賭坊,要麼去換個醉紅樓的心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