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戰場上的逃兵
1931年民國二十年初秋，信陽城陣地。
太陽西下，黃昏時分。
轟隆……
突突突突突……
噠噠噠噠……
砰砰砰砰……
“頂住，機槍手給我頂住！”
“頂個卵！子彈跟下雨一樣，露頭就是個死……”
連長怒聲嘶吼着，趴在戰壕中佝僂着身子掩護着自己，看都不看舉起手槍嘭、嘭、嘭、向戰場射擊，下達着戰鬥的命令。
機槍手上去一個死一個，那挺架在戰壕上的重機槍始終沒有打響！在炮擊之下，黑壓壓的敵人向陣地發起了衝鋒……
“逃啊！陣地要失守了，再不逃就是個死。”一個老兵扛起槍扭頭就跑，他後面嘩啦啦跟了一堆，以最快的速度撤退。
“咦……他娘的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連長扭頭一看，兵敗如山倒！不由的破口大罵。
“連長，連長！帶上我，帶上我。”一個十四五歲的娃娃兵，正在戰壕中赫赫發抖！他剛剛當兵三個月，就趕上了這次大戰。
看着陣地上一排排躺着的屍體，腦袋被子彈開了瓢！早已經嚇的腿發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鼻涕眼淚一大把。
“去你的！”連長一腳把這娃娃兵踹開，拚命的往後跑。
整個連的弟兄剛與中央軍接觸就潰不成軍，他這個光桿司令不逃等着被敵軍的長官槍斃嗎？還是自己的命要緊。
“我跑，我，我跑！啊啊啊啊……”這娃娃兵使勁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卻根本沒有用！那腿被灌了鉛一樣沉重，讓他挪不動步子。
“連長跑了……弟兄們撤啊……”一位身體健壯的老兵大吼一聲，從陣地的戰壕上掉頭就跑。
這個老兵如風一樣潰逃時，經過娃娃兵的身邊！也不知道這娃娃兵從哪裏來的力氣？在這老兵經過他身邊時，他如看見救命稻草一樣撲了上去，抱住了這老兵的大腿。
“起開，起開！”老兵連踢帶踹，這娃娃兵就是不撒手。
“大柱哥，大柱哥！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不管我，哇嗚嗚嗚……”娃娃兵大吼着哭泣着，把老兵的腿抱的死死的。
“狗造的，好你個小五子！死也要拉着我。”老兵掙脫不了，乾脆手一抓把這娃娃兵扛起來玩命的逃。
槍炮聲在身後越來越遠，這老兵背着小五子跑了很久，一直再也聽不到槍響才停了下來，此時已經夜幕，老兵把小五子放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全身被汗水濕透，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小五子哆嗦着也蹲坐在了地上，后怕的喃喃自語道：“太嚇人了！太嚇人了，一槍把眼睛都打沒了，轟隆一聲胳膊腿都飛上了天。
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血！嗚嗚嗚……”
老兵在歇息間，哆嗦着手從兜里掏出火柴與煙盒，抽出一根煙放在嘴上，噗嗤一聲點燃！黑夜中多了一絲明火與光亮。
老兵十分享受的抽了一口煙后，哆嗦的手也緩解下來！他看傻子一般看向小五子說道：“都逃了十幾里路了，要是有追兵早就來了！你還怕個毛，軟貨。”
“你給我說當兵混口飯吃，俺爹才把我送到你手上的！你沒有告訴我當兵要打仗，要死人的！？
等回家了我一定告訴俺爹，我差點死在戰場上。
嗚嗚嗚……
娘啊，你差一點就見不到小五了啊，俺娘哎……”小五子埋怨中嚎啕大哭起來。
“你爹知道當兵要死人，你就是這個命！郭小五我還告訴你，你跟你爹告狀我李大柱也不怕。等過了這關，下次你就是餓死也不會再帶你出來。
要不是我是你表姐夫，沾親帶故的誰要你這個累贅！？”李大柱氣怒道。剛剛不是自己跑得快，連自己都會死在戰場上。
中央軍治軍嚴厲，那是正規軍！不把人給打服帖，絕不會善罷甘休。有多少當兵的被當做典型給軍法處置的！？運氣好了撿回一條命，運氣不好就當了替死鬼。
“我不管，是你把我帶出來的！你要把我帶回家。”郭小五用袖子擦着鼻涕眼淚。
“你還賴上我了！？中、反正回去也是逃兵，咱回家。”李大柱一咬牙說道，把手裏的煙頭扔在地上，起身用腳踩滅。
“大柱哥，真的！？”郭小五激動的擦了擦眼淚起身。
“咦……我怎麼想着帶上你！？不回家去哪兒！？還去當兵去？現在到處都在打仗，躲過這段風口再說。”李大柱同樣是打着回家的主意。
如今中央軍與地方軍打的火熱，他當兵就是混口飯吃！誰願意替別人玩命去？他當了十多年的兵，早就悟出了一個道理。
當兵吃糧，打仗腿長！才活的夠滋潤。
“嘿嘿嘿……回家好！回家我就能見到俺娘俺爹了。”郭小五嘿嘿笑了起來。
“走吧！黑燈瞎火的，前面有個村子。咱過去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趕路。”李大柱說道，看了看遠處的亮光抬腳就走。
“嗯，中、大柱哥您等等我。”郭小五扶了扶自己軍帽，緊步跟了上去。
如今秋時，夜晚的風冷！消瘦的郭小五那不合身的破軍服顯得人更單薄，在戴好軍帽后，也讓他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衣裳。
回家他是積極的，自從當兵后他不少受老兵的欺負，在他心裏哪裏都沒有家舒服。
早上很早起來就要訓練，晚上很晚才睡！表姐夫是個黑臉，天天讓自己投手榴彈學打槍。當了三個月的兵一天都沒有閑着過。
突然打仗了，他嚇的全身癱軟面紅耳赤！一槍都沒有開，如今想起了戰場上的情景他都后怕。
“哇!”
跟隨着李大柱身後的郭小五突然嘔吐起來，整個臉色一陣煞白！這一刻他在後怕中鼻孔里清晰的聞到了血腥味，忍不住胃部翻滾。
李大柱停下腳步，一臉嫌棄的拍打着郭小五的後背說道：“你個稀屎包，你老郭家弟兄五個，各個都是有名的漢子，我懷疑你們是不是一個種。”
在拍打中郭小五哇哇的吐着，在吐無可吐的時候！才深吸一口氣舒暢的哼了一聲。
“怎麼樣！？好些了沒有！？”李大柱關切的問道。當時戰場上都在逃命，為了逃命他沒有顧忌太多，如今能把郭小五給救出來感覺很慶幸。
他是要回家的，此刻冷靜下來才吐出一口氣！要是真把郭小五丟在了戰場上，等回了家還真不知道怎麼交代。
“大柱哥，我鼻子裏有沒有血！我聞到了很濃的血腥味。”郭小五蹲下來說道。
“能走就起來，等過會兒村裡人家關了門！就等着餓一晚上吧。”李大柱把郭小五拉起來就走。
當兵打仗誰都有這一遭，雖然郭小五膽小軟弱了些！但總算是活了下來。為了讓郭小五儘快適應，李大柱轉移了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