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動容
鍾翼的表情發生變化,雖然他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好,變化只發生在一瞬間,但丁峰確實捕捉到了這份變化。
丁峰見好就收,低頭喝茶,等待鍾翼自己說服自己。
鍾翼:“就算齊王對我起了殺心,那我就應該背叛唐王嗎,投降漢軍就是出路嗎?漢軍可是自身難保。”
嫌貨的,才是真正想買貨的人。
只有心中有了投降意願,才會提出質疑。
鍾翼的反應在丁峰預料之中,不論對方怎麼反駁,只要陷入了自己的邏輯,跟着自己的思路考慮問題,丁峰能想出很多辦法說服這名齊軍將領。
丁峰搖搖頭:“我家將軍確實希望拉攏鍾將軍,但是,降與不降,全看將軍,唐軍終究還有取勝的機會。”
“我建議,將軍與漢軍保持默契,對漢軍不攻,不戰,坐觀成敗。”
“這樣,將軍才能在戰後保存自己價值,由於沒有太早的站隊,無論誰勝誰負,將軍都留有餘地。”
丁峰的回答似乎出乎了鍾翼預料,鍾翼愣了很久:“先生是在拿我開涮嗎,我麾下擁有重兵,卻兩不相幫?中立的結果,是在戰後被勝利者拋棄。”
“如果唐軍取勝,唐王將會用更合適的理由殺我,即使漢軍取勝,我同樣不會有好下場。”
“關鍵時刻沒有立下戰功,等到漢軍消滅了我的外援,志勛城的今日只怕就是我東帝城的明日。”
丁峰:“將軍不必太擔心,唐王本就準備殺死將軍泄憤,即使不以延誤軍機為借口,也會以喪師辱國為借口,這兩者並沒有區別。”
“如果將軍選擇觀望,利用唐軍與漢軍廝殺的時候擴充實力,唐王再想殺將軍也得仔細考慮,再說了,唐軍戰勝了漢軍,實力必然有所削弱,這一增一漲之間,自然給將軍提供了談判籌碼。”
丁峰看似在設身處地幫助鍾翼分析,實質上卻斷了鍾翼退路,告知對方跟從齊軍沒有任何可能,甚至暗暗點出了鍾翼威信不足,無法在軍中保持超然地位的可能。
丁峰繼續補充:“至於漢軍,將軍更不用擔心,即使在攻克志勛城之前,漢軍也給過鄧廣成最後機會,只不過,鄧廣成沒有把握住這個機會。”
“魏將軍雖然是一個戰爭狂人,但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將軍完全可以繼續觀望形勢,等到戰局告一段落之後,再決定是否加入漢軍,我軍向來對降將極為寬容。”
鍾翼:“先生果然好口才,從始至終沒有說出“投降”兩個字,但是,所有的語言都在勸我投降。”
“先生不必再勸了,告訴魏將軍,我答應投降了,先生大概也看出來了,我控制不住整支軍隊,我希望魏將軍能夠在今晚帶兵入城,屆時我將組織士兵打開城門。”
“如果行動遲了,只怕會發生變化。”
丁峰向鍾翼行了個禮,隨後了離開城主府。
城主府外,油鍋下的薪柴已經燃盡,油鍋停止沸騰,府門外卻聚集了大批唐軍將士。
唐軍將士將丁峰的隨從圍了起來。
唐人似乎已經知道了漢使與鍾翼私下談判的消息,這些人堵在府門口,試圖討要一個說法。
丁峰剛剛走出城主府,就被圍上了。
有人面向城主府方向大聲指責:“鍾翼,你別忘了你的身份,唐王待你不薄。”
人群中有反對鍾翼的勢力,同樣存在擁護鍾翼的將士,立即就有人出言進行反駁。
兩方很快就吵吵了起來,而且雙方越來越激動。
丁峰這時候才發現,自己似乎高估了鍾翼能力,也低估了唐軍內部分歧。
鍾翼軍中反對力量肯強大,即使他選擇投降,將士們未必一定會買賬。
丁峰並不害怕那些城主府通道前的刀斧手,因為那些人只是個擺設,他卻害怕這些情緒激動的唐軍戰士。
一旦這些將士情緒失控,不僅丁峰沒有辦法活着離開,就連鍾翼的投降決心同樣會發生動搖。
面對群情激憤的唐軍將士,鍾翼沒有出面,丁峰立即明白了,這是這名東帝城指揮官給自己出的最後一道考題,自己必須獨立解決。
面對群情激憤的眾將,丁峰大笑了起來。
在他的笑聲中,唐軍將士安靜了下來,眾人不解的看向了丁峰。
在喧囂聲平息之後,丁峰繼續笑了一段時間。
有人按耐不住情緒,問道:“死到臨頭,你笑什麼?”
丁峰哪裏知道自己在笑什麼,之所以會大笑,僅僅是為了平息現場緊張氣氛,給自己爭取一個說話機會。
利誘、威脅、求饒,各項關鍵詞從丁峰腦袋中閃過,但是很快被丁峰趕出腦海。
丁峰反應能力很快,他直接順着問話人的話頭說了下去。
“我笑我可以跟唐國勇士們一起共赴黃泉。”
問話人向地上淬了一口:“呸,要死你自己死,老子還沒活夠。”
丁峰:“我是一個蜀人,代表漢軍來與鍾將軍商談和議,魏將軍最終目標是東部唐軍,之所以與鍾將軍談判,只是為了達成部分共識,東帝城並不在我軍進攻優先級上。”
“眾位將軍此時希望殺死我這個蜀人,來激怒漢軍,這不是逼迫魏振國強攻東帝城嗎,漢軍既然能夠攻破志勛城,只怕這東帝城同樣擋不住漢軍兵鋒吧。”
“眾位將軍殺死我這一個無關緊要之人,又幫助東部友軍爭取了時間,不計生死給友軍製造立功機會。”
“雖然我認為自己死的很冤,但是,有眾位勇士共同陪伴上路,倒也不虛此行了。”
丁峰的話經不起推敲,只要唐軍將士仔細思考,就能察覺話語中的漏洞。
人群是不理智的,也是盲從的,有人說:“陳哥,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咱們饒他一命,有咱們在,料那鍾翼不敢叛國。”
被叫陳哥的人一聲令下,人群讓出了一條道。
丁峰心中急切,腳步依舊沉穩,在隨從護衛下離開人群。
當唐軍意識到自己被丁峰誤導之時,丁峰已經離開了東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