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安分守己
第二日朝會一散,新任白丞相便怒氣沖沖地找到太子,想要個說法。
他兒子被打發到閩州去了,他侄子被打發到蜀州去了,他的門生也是東去西飄,留在盛京的沒幾個得用的。
白丞相能不生氣嗎,他要氣死了。
太子早知他要來問,江星列和沈瑞也在東宮等着看熱鬧。
“孤知道丞相想問什麼,”太子笑得和善,道,“孤也是沒辦法,穆丞相叛亂投齊王之事未遠,險些讓大夏基業毀於一旦,朝野上下都在上書,要求孤限制丞相府的權力,甚至效仿前朝,將丞相府分為左右二府,想必丞相是知道的。”
這事不假,但太子力排眾議,並未限制相府大權。
“孤沒有限制相府大權,是為丞相考慮,丞相也該為孤考慮,好讓孤給朝臣們一個說法。”
白丞相心想,相府的權力是哪裏來的,是朝中的人脈啊,如今他幾個心腹都被外放,明升暗降,他還有什麼大權。
這不是節制相府大權,這是什麼?
白丞相氣得眼前發花,卻只得道,“殿下有心,臣感激不盡。”
“都坐,不必拘束,”太子笑道,“對了,孤可是對峻節和俊辰寄予厚望,齊王身在閩州,並未伏誅,如此亂臣賊子,須得早日趕盡殺絕,此事交給誰,孤都不能安心,唯獨自家人,孤才安心。”
白丞相也知道這件事情如果能夠做好,自己兒子必定前途無量,只是追捕齊王一事,哪兒有那麼容易,這無異於空口承諾,沒什麼用處。
白丞相沉吟片刻,道,“俊辰這孩子年輕,蜀州之事,還得多向小沈大人討教。”
沈瑞一點都不客氣,道,“這是自然,我在蜀州好些年頭,對那裏的情況最是了解,小探花郎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只管找我就問就是。”
白丞相逐漸冷靜下來,心中明了。
朝中,是不能一家獨大的。
太子如今重用靜國公府一方,卻又不得不提防,白家就是他用來提防的工具。
若是日後靜國公府一派不妥,白家自然可以隨時頂替上去。
他心想,白家最近的風頭確實太盛,將自己手中的人外放出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自己外孫和皇長孫的爭端,如今還沒有露出苗頭,還沒有到大動干戈的時候,不如把人放出去,積攢勢力,日後也好一爭高低。
太子見白丞相如此,不由蹙眉。
他大約能夠想到白丞相的想法,但太子對此並不認同,他並不是想要起爭端。
他只是想讓白家人明白,什麼是他們能伸手的,什麼是他們不該伸手的,可顯然白丞相併沒有想清楚這一點。
他的心思和眼光,都放得太長遠了。
白丞相說是有話和沈瑞說,兩人便一起離開。
太子沉聲道,“孤抬舉白氏,打壓白氏,都是為了什麼,他們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江星列道,“權勢惑人,不到最後,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贏家。”
“當初迎娶白氏女,孤就曾明說過,瑾兒的地位不是他們可以動搖的,怎麼就想不明白呢。”太子道。
他娶太子妃,只是因為東宮需要一個太子妃而已,他和白氏沒什麼情義可說,不過是互惠互利而已。
白氏在他心裏,比不得沈綺,更比不上死去的先太子妃楊氏。
白氏生下的嫡子,自然也是比不得周瑾重要。
白家的風光和榮寵,太子自覺不曾虧欠他們,如今想來,莫不是自己給的太多,反倒養大了對方的胃口。
江星列沒有說話,待日後安定下來,他便功成身退,不會再捲入日後的爭端。
門外有個小內侍悄無聲息地離開,不久之後,太子的話便傳到了白氏耳中。
“瑾兒的位置,不是我們可以動搖的。”白氏摟着懷裏的兒子,心中只覺凄涼。
“我的兒子,比不得周瑾嗎。”太子妃扭頭問身邊的女官。
女官低眉斂目,不敢開口說話。
太子妃娘娘辛辛苦苦生下這個兒子,可在太子殿下眼中,這孩子有沒有,根本不要緊。
“其實我根本就不該生下這孩子的,你說是不是?”太子妃苦笑一聲,“其實我剛進東宮,太子殿下便跟說過我,皇長孫在他心中最為重要,沈綺的兒女都要退出一射之地去,何況我的兒子我早就該明白的。”
白家催促她生下嫡子,想讓她爭奪更多的寵愛,他們母子,都是白家的棋子,父親一心想着讓這孩子長大去爭奪皇位,至於他們母子到底過得好不好,又有誰在意呢。
根本就沒有人在意。
太子只是需要一個太子妃,而她這個太子妃,本應該安分守己,換得家族榮耀就好,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太子心中最重要的兒子。
太子妃驚慌地看看懷裏的兒子,深吸一口氣,道,“去,請我母親和大嫂入宮,我有話跟他們說。”
女官聞言,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太子妃心想,她不能再放任白家這樣下去了。起碼現在,她什麼都不能再做。
若父親不知收斂,再這樣野心勃勃地繼續下去,白家怕是不能善終,是他們低估了太子對長子的看重。
他們以為,太子會和多數男子一樣,有了新歡,便忘舊愛。民間有句話說,有後娘就有后爹,太子顯然並非如此,至少現在不是如此。
江星列出宮之後,在宮門口遇見了白丞相。
也不知道沈瑞跟他說了什麼,白丞相臉色黑得鍋底一般,顯然是氣得不輕。
“江世子好手段。”白丞相冷聲道。
江星列笑笑,“不比白丞相,目光長遠,稚子未滿周歲,便已經開始為二十年後的事情考慮了。”
太子剛剛經歷宮變奪嫡一事,讓他更加堅定了要培養嫡長子的心,免得日後他們兄弟相殘,他這當爹的也沒好日子。
這個節骨眼上,白丞相手段頻出,自然讓太子不喜。
白丞相也意識到自己錯在何處,是他們白家傲慢,沒有及時把握太子的心思,過早暴露野心,如今想要收斂,只怕為時已晚。
他的小外孫,日後的路,只會更加難走。
“安分些,”江星列道,“這個盛京,這個天下,不是用來對弈的棋局,白丞相既然身在丞相之位,還是多為天下蒼生考慮,別對不起太子殿下的好意。”
說罷,江星列轉身離開。
正所謂殺人誅心,在太子這裏,白家永遠只能是一枚棋子,不可能翻身。
這是成為外戚的代價,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