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有靈

一場毫無顧忌忘我的痛哭以後，我和阿呷都感覺輕鬆了許多，我們像兩個鬧了彆扭后又重新和好的小孩子一樣，一邊相互用手擦拭彼此的淚眼、一邊講着一些連自己也聽不明白的幼稚但卻很暖心的話；一會兒哭一會兒又笑，我們就這樣盡情的在星空下、在黑暗的曠野里放肆着本身的自我，沉浸在“原初”的、不曾有過任何一點點修飾的情緒釋放。一時間，山坡上流傳起兩個帶着童貞年輕的聲音，它們順坡蔓延，填滿黑暗的每一個角落——在陣陣風聲和松香的陪襯下……

“老婆！”當等一切都徹底沉靜下來以後，我用雙手捧起阿呷的臉：“你知不知道——”我看着她小鹿一般美麗朦朧的眼睛，“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的話，”我抬眼望了一下遠處朦朧的山影以及燈火，“如果沒有你的陪伴，那我都不知道這個世界對我還有什麼意義，我都不知道活着是為了什麼。”我說，重新看着她。這些話看起來似乎應該有些沉重，但我說出來的時候卻是帶着滿心的歡喜。

“阿蠻，你不要這樣說話！”阿呷急忙舉手蒙住我的嘴唇，“我們都不要說這些喪氣的話，我們一定都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努力生活——我們要讓我們和我們將來的孩子比任何人都過得幸福！”她信誓旦旦的說，眼裏滿含自信和憧憬。說完她笑着猛地抬手擦了把臉，“咯咯——”阿呷眉毛一展可愛的笑了起來。

“嗯嗯嗯！”阿呷這番言語再次打動了我。重重地點了幾下頭，我也學着她抬手使勁擦了一把鼻涕眼淚，然後跟着咧嘴笑了起來。

阿呷抬頭望着星空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它使勁嘆了出來，“阿蠻，”她低下頭來看着我，“從今以後——”她頓了一下，“我們再不這樣鬧了，也不要再去理會‘那些東西’，我們只顧把自己照顧的好好的——只顧守在一起！”阿呷堅定地說，說完輕輕將我推到一邊——她重新走回媽媽墓碑前跪了下來：“媽媽——”阿呷雙手合十喚了一聲，“如果您上天有靈的話，那您一定要保佑阿蠻、保佑他不受‘任何東西’的侵犯！您一定要把他好好的保護好——一定要‘守住他’！”阿呷喃喃地念叨，神情虔誠。

話聽到這裏，我終於明白了阿呷為什麼會在深夜還帶我來這裏，我知道了來這裏的真正原因：她是在為我擔心啊！她是眼見着一些事情的發生，但自己卻又無能為力的時候，這時候在絕望中，她只得來求早已不在這個世界、早已經離逝去的媽媽……她是在用心和靈魂愛護我呀！以一個弱小女子的胸懷……

想到這裏，淚水再一次忍不住奪眶而出，“好老婆……”嘴裏念着，我跪倒在了阿呷身旁，並大聲慟哭起來。“嗚嗚嗚——”哭聲回蕩在空寂的山谷夜空……

“你不要哭了。”待我哭了一會兒后，阿呷將我拉了起來，“咯咯——”她笑了起來，“阿蠻，”她指着媽媽墳墓旁邊的一塊空地，“那天我沒告訴你：這塊地方是我為我們以後留下的——以後我們倆就都埋在這裏。”她說，很有些歡喜的樣子。

“我們？”有點詫異，我擦了把眼睛，我看着她。

“嗯！”阿呷點了點頭，“多年以後，那時候我們就埋在這裏。”她說，“我要守住你和媽媽。”

“又亂說話嘛！”終於聽明白了是什麼回事，我責怪道，“還有那麼長的好日子要過，什麼死不死的？”我伸出手指在她額頭上使勁點了一下，“你這樣說話，媽媽可也是不答應的哈！”我說，“——是不是媽媽？”我看着那座小巧的墳墓打趣問。

“咯咯——”阿呷又笑了起來，“我是認真的。”阿呷說，“阿蠻——”她看着那塊土地，“如果——如果哪天我先走了。阿蠻，你記住了：你一定要將我埋在這裏！”

“去去去！呸呸呸！”我趕緊揮手在她嘴前扇動，“快吐一把口水！”我說，逼着阿呷吐口水。

見我這樣，阿呷“咯咯”笑了起來，“好嘛。”拗不過我一再執意的要求，阿呷張開小嘴象徵性吐了兩下，“呸呸呸。”聲音輕微，表情可愛。

“呵呵——”心裏一陣歡喜，我摟住她，並情不自禁在那溫熱又軟軟的嘴唇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