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初清寒
“裂空一族性情暴虐，嗜食修士血肉，無望城本是裂空帝獸當年給自己準備的蓄養血食之地，但他行事殘暴，肆無忌憚，惹怒了十重天一個超級家族，被封印在裂空遺迹。十三年前遺迹坍塌后，裂空獸破封而出，無望城生靈盡滅。連我父親都成了祭食，更何況那個還不到上階的帝族女子安然。如今您是整個無望城唯一的倖存者“
“安然身上有大帝留下的高階護印，僅憑剛破封的帝級裂空獸不可能殺了她。“
南慕質疑的眼神緊緊盯着黑衣女子，不錯過她表情的任何變化，似乎想要找出她說謊的證據。
古樂瑤面無表情，聲線也不帶一絲起伏，卻擊碎了南慕僅存的一絲希望。
“但是如果在城破之前太初帝族來過呢，一個失了祖血又無法修鍊的棄子，縱是帝女又如何？若再自己倒霉遇上了時空風暴，又怨得了誰？逝者已矣，還請殿下節哀。“……
南慕悵然若失，話不成聲，“節哀？是本殿害了她！“淚從眼中滑落，在光滑的玉石地面上留下清晰的迴響。他近乎呢喃：“阿然，慕哥哥失約了，我終究還是未能護你周全。“
他並不認為古樂瑤會騙他，自億萬年前古族便是陸氏的守護家族，古族的每一個傳人都從小接受死士訓練，待成年後選出最優秀的作為儲君的契約者，一生一主，永不背棄，忠誠度毋庸置疑。作為回報，歷代契約者會成為九幽聖女（子）。
千萬年前，九幽與混沌大戰之時，九幽內部發生叛亂，導致全軍覆沒。
當時的九幽巨頭陸氏皇族內外交困，死傷慘重，在那一戰中失去了統治地位，不僅高階皇族全部戰死，就連後裔血脈也被混沌大世界的至尊大帝下了詛咒封印。一旦動用血脈之力就會神魂俱滅。戰爭從來不曾仁慈。
而只有用這些大帝的嫡系祖血才能解除封印。但擁有祖血的本就十萬人中難有一個，哪個不是被各族當成眼珠子似的護着，他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直到後來他的祖先算到復族契機會出現在無望城，這也是他留在混沌世界的原因。
古樂瑤眼裏暗色一閃而過，“該死的是太初帝族，與殿下何干！“
那張在安然面前素來溫和的面龐此刻怒意翻滾，疾風暴雨久久不息，室內壓抑得連呼吸都不能。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恨意幾乎要濃成實質：“太-初-帝-族！“
古樂瑤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出大殿的，等反應過來才發現後背都是冷汗，只能強行壓制住洶湧而來的心悸。原來越溫和的人發起怒來越恐怖是真的。“父親，我們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
*
記憶里的城牆建築，屋瓦庭園都成了頹垣斷壁，巨大的城門碎成渣滓，平常喧鬧的街口也不見一人，只有地上早已乾涸的血跡見證着這座古老的城池發生了什麼。
安然環視着周遭宛如修羅掠過的場景，壓抑着心底深處強烈的不安，快速向城主府的位置奔去，等待她的卻只有一堆碎石殘木。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昔日的城主府廢墟上，她甚至忘了該如何反應。
整整七日，安然找遍了無望城每一個角落，從希望到失望再到絕望，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空虛，害怕心撕裂般的疼着，最後漸漸變成麻木。
是夜，她跌落在冰涼的沙面上，雙目空洞，卻不再流淚，手心緊緊握着一枚殘破的命牌。安然從沒有哪一刻覺得時間如此難熬，漫長得似乎永遠不會有終點。
“慕哥哥，阿然又在做噩夢了是不是，你怎麼還不叫醒我呢，阿然害怕。“
“你快點叫醒我啊，夕燃花快開了，我們說好要一起賞花的。你再不來我就生氣了。你怎麼能失約呢？“
“慕哥哥，安然好想你，你快點回來好不好？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慕哥哥，無望城又打雷了，你怎麼還不來，你答應過阿然不會讓我一個人的？“
“言而無信非君子，你不可以騙阿然的，慕哥哥，你要說到做到。“
“我不曾見過光，是你讓我見到了光，我沒有家，是你給了我一個家，我沒有愛，是你教會我去愛，南慕，如今你又要把它們都收走嗎？“……
少女聲聲如訴，等了一天又一天，可她等的那個人一直不曾出現。身體由內而外慢慢變得冰涼，結上了一層肉眼可見的冰霜，視線漸漸模糊，安然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要陷入無邊無際的夢中了。
*
“真不知老祖怎麼想的，非要把她接回來？“
十五六歲的少女身着華服，滿臉驕橫，語氣里儘是不滿。
一個與華服少女三四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嘴裏說著訓斥的話，臉上卻是明顯的縱容寵溺：“歡兒說的是什麼話，老祖的命令豈是我們可以質疑的？“
“可女兒就是不喜歡太初清寒嘛，仗着自己是嫡女，自認高人一等，處處欺負我和娘親。爹爹，您要為女兒做主啊。“
太初宜歡語氣親昵，不停的晃着太初風的衣袖。
太初風輕點着大女兒的額頭，狀似無奈，“她娘那個賤人都死了，她還算哪門子的嫡女？爹爹的心尖兒寶貝是誰你還能不知道？若是不想見她，等老祖厭了她再趕出去就是了，就這還用得着煩惱？“
“嘻嘻，我就知道爹爹最疼女兒了。可是為何老祖那麼多人不見卻單單指名要見她哪？若是妹妹能幫爹爹獲得老祖支持，女兒縱是受些委屈也無妨的。“
太初宜歡帶着小女兒家的別扭，嘴裏說著大度的話，實則不過是為了激起太初風的怒氣。
“呵，就憑她也配讓你委屈，本座還用不着靠她一個喪門星討老祖歡心。你娘還在等我們回去，我們走吧。“
太初風聞言一陣氣悶，轉身踏過門檻，快不離去，自然也不曾注意到他心愛的女兒眼裏的快意和嫉恨。
“爹爹，你慢點兒，等等我啊！“太初宜歡回頭對着床上的女子嘲諷一笑，緊跟而去。“你太初清寒再高貴又如何，還不是不討父親喜歡！“
“好吵啊！“
安然被耳邊的嗡嗡聲煩的不行，可眼睛像是墜了千斤似的就是睜不開。
但她知道，她又回來了，回到這個留給她無數噩夢的地方，回到這個她永遠不願踏足的地方。回到這個除了無盡的屈辱和痛苦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她以為上天終於善待她一回，卻原來終不過是黃粱一夢。如今南慕死了，她的夢也碎了。
安然哂然一笑，南慕在，安然可以是安然，當南慕不在了她就只能是太初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