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桐城
桐城
“清寒,你看着這滿城繁花,心中可還歡喜?”
容潯笑意深深,那雙凌厲與風流交織的雙眸里此刻載滿了星光柔情,還有毫不掩飾的濃濃愛意。
安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經在悄然改變了,她有些害怕這樣的變化。“你最討厭多情之人了,如今怎麼能讓自己成為那樣的人呢?”
“不,我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你忘了慕哥哥嗎?他還在等你救他。”
“容潯對你那麼好,你忍心拒絕他嗎?”
“慕哥哥已經死了,他再也回不來了。你要為了已死之人傷害還活着的人么?”
“這不是多情,聽聽你的心在說什麼吧。”
“你玩忘了答應過要嫁給慕哥哥的?”……
“不!”安然狼狽地別過眼去,自然也不曾看見容潯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
她故意裝作感受不到他的喜怒哀樂,冷淡地說道:“花開與否,與我何干?”
容潯見此收斂了失落,唇角帶笑,像是陷入了回憶。
“自是與你有關的。這城都是為你而建,何況是這花草。桐城‘同城’啊,我為它賜名之時就想着待有朝一日找到了你,一定要帶你來過來看看。”
他緊緊扣住安然的肩,直視她的雙眼,再不允許她逃避。“你愛花,我便親手種這滿城繁花,你愛泉,我便引明溪清泉環城。只望有一日能與你同來此地賞花開花落,看細水長流。清寒,給我一次機會可好?”
安然定定地愣在原地,神思不屬。她知道容潯對她有情,卻不曾想用情至深。
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溫度透過層層衣料傳來,安然覺得那塊皮膚熱的發燙。
他的雙眼緊緊注視着她,眼裏都是濃的化不開的情愫,映着她的影子,彷彿全世界都只有她一個。
安然推開他的雙手,向後退去。用淡漠冷清的眼神看着容潯,似乎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心口又傳來一陣熟悉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四肢漸漸開始冰涼,安然忍住已至喉頭的腥甜,苦笑一聲。她怎麼就忘了就算她答應,這老天也不會答應呢?
容潯,不是我要負你,是這天意不許啊!我的幸運只有那麼一點點,哪裏還能足夠用來愛你?
對不起了,你的滿腔柔情。對不起了,你的一片真心。你欠我的,還清了,我們自此天涯兩別,形同陌路吧。
我怕再糾纏下去,我們就再也沒有退路了啊。
安然恢復了冷冷清清的模樣,對着容潯問道:“你可還記得我們初見時,我與你說過什麼?”
剛剛還一臉幸福滿足的人,轉瞬間表情便開始龜裂,容潯壓着心底的不安。“清寒,你不是要看那本札記嗎?我去給你拿。”
“容潯,到此為止吧。”安然叫住提步離去的容潯說道:“我們不可能的。”
容潯再不復原來的深情溫柔,反而平靜得可怕。就像被冰雪覆蓋的活火山,隨時會吞噬天地間的一切,包括她。“即便如此,你還是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清寒,嫁給我!容潯今生只你一妻,相濡以沫,漫漫餘生不離不棄。”
‘漫漫餘生’?容潯,我哪裏還有餘生啊?
安然忍着不去看他,說道:“我相信你!但是容潯,我不能答應也不想騙你。我已經把心給了另一個人,除非他把心還給我,否則我們永遠都不可能。”
容潯漸漸褪去期待,有些絕望地問道:“是因為那個‘慕哥哥’?”
“是,我答應過要等他!”
“可他已經死了。”
“不,他在娑婆世界。”
“娑婆世界?”
容潯看着安然,俊逸的臉上複雜難辨。
“你可知那只是個傳說?”
“可空學不來風不是嗎?我總要試試的。”
“那不是個好地方,你要想清楚。”
“容潯,若我被慕哥哥輕易放棄了,會很難過的。所以我也不能放棄慕哥哥。”
“如果找到他了,你又待如何?”
“我……”
“清寒,千萬年了,就算,就算他還活着,也物是人非了。”
“我知道,可他已成我的執念,若中途而棄,我一生難安。”
安然看着容潯,眼底都是祈求:“容潯,放過你吧也放過我,註定無疾而終的愛情只會是折磨。”
容潯苦笑:“折磨,清寒,你不試過怎知是折磨?你為什麼總是這麼輕易否定我,我到底哪裏做錯了?”
安然猛地甩開被他牽着的手,轉過身去,掩藏狼狽。
“你沒錯,錯的是時間,是命運,若兩千萬年前遇見現在的你,我一定不會放手。容潯你太好了,對我太好了,可你知道嗎,你對我越好我就越自責。”
淚水從雙眸緩緩落下,安然聽見掉在地上的‘啪嗒’聲,她以為此生再不會流淚了的。她指着心口,說道:
“我不想對不起慕哥哥,也不想辜負你,可這裏太小,只能裝下一個人啊,我註定要負了一個的。”
容潯不想讓她瞧見他的狼狽,他也想瀟洒的放手,他容潯自生下來何曾對誰如此低聲下氣過。卻還是控制不住,“清寒,那為什麼被負的一定要是我呢?對我公平一點不行嗎?”
“我以為上天曾善待過我,可它在我母親第一次對我溫柔的時候要了她的命,然而我又一次懷抱希望的時候,它再次帶走了慕哥哥,你知道嗎,我們連婚服都準備好了呀,他卻突然消失。現在我又遇上了你,可是容潯我已經不敢賭了,只要能找到慕哥哥對我就已經是此生最大的幸運。對我好的人都沒好結果的,請你離我遠一點好不好?”
安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泣不成聲,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像是要把積攢了千萬年的委屈不甘都要哭出來似的。
老天爺,你放過我吧!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額間的命靈不停地轉換,最後停留在彼岸之上。安然忍不住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容潯顧不得生氣,趕忙扶她起來,慌亂中帶着苦澀道:“清寒,別哭了。是我不好,我再也不逼你了好不好?”
安然推開容潯,冷冷地說:“好,記住你說的,永遠不要再來找我。”她擦乾眼淚血跡,轉身匆匆離去。
留下容潯在原地久久未動,他低頭看着猶帶安然餘溫的雙手,低低一笑。
“清寒,你太天真了,我怎麼可能會放開你呢?”
他抬頭看着‘桐城’二字,信誓旦旦。“你會後悔的,我等你來我懷裏。傻丫頭,這世間哪還會有人比我待你更好呢?”
安然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元宸宮,鮮血染紅了白玉鋪成的地面。
門口,一襲星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