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千載婚約

第四百七十九章:千載婚約

邵小黎立在他身邊,怔怔地看着遼闊的山河。

他們距離陸地足夠遠,所以山河無論如何險峻,在視線中也大體呈現着平面。

大地為符紙,足跡為筆畫,雪亮的光行雲流水地遊走過去,書寫出了清晰的脈絡。

整個大地被一氣貫穿!

這才是真正的符中取物之術么?

身後的神座上,趙襄兒看着這張弓,它雖與數千年前那把截然不同,卻依舊如鑰匙般徹底打開了記憶的大門,過去的身影與眼前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趙襄兒的臉頰依舊泛着神性的冷漠,淚水卻從中滑落了下來。

寧長久的瞳孔中反射着無限金光。

他伸出手,做了個握住的姿態,似將那張橫貫大地的巨弓抓在了手裏,將那無形的弓弦拉在了手中。

“嫁嫁,雪瓷!”

寧長久忽地喊她們的名字。

時隔八年,久違的聲音再度響起,兩位女子皆身心劇震。

“歸國!!”

寧長久的喊聲如同怒吼。

金烏飛出,於漆暗中展開雙翼,一輪紅日升起,塵封了八年的金烏太陽古國,於此刻再度敞開。

雪瓷殿與劍主殿同時打開,金色的光芒與雪白的劍芒糾纏着衝天而起。

暗主籠罩的世界裏,西國亮若白晝。

“是!”

她們齊齊應聲,各掐手訣,化作兩道流光,一左一右飛入了金烏神國里。

下一刻,她們便出現在了兩座大殿之中。

身後,葉嬋宮與朱雀也來了。

朱雀用手掩着臉頰上紅色的掌印,未敢去看趙襄兒。

葉嬋宮望着天空。

那道阻隔暗主的屏障越來越弱了,遠方,巨大的黑日從氣層滲透了下來,人間一道道尚在支撐的劍光,於這黑日下顯得纖細易折。

暗主雖摧毀了一些先天靈,但大部分的修士並未因此而放棄抵抗,在西邊金光亮起之際,他們更是用燃燒生命般的方式支撐着。

這是他們共同撐起的氣運穹隆!

“開始吧。”葉嬋宮看着朱雀,說。

朱雀聽話得點點頭,伸出了手。

三千世界的相對空間權柄於這一刻洞開,葉嬋宮同時伸手,月光自掌心流瀉而出,如水的時光奔騰過朱雀構建的空間,時間與空間權柄在這一刻匯合,凝結成了一個點。

這個點是一無所有的時空,顯現着混沌與虛無的本質。

時空需要被賦予意義。

而這個意義,也必須是時空中的恆定之物。

換而言之……

要有光!

於是,白衣飄飄的寧長久走入了這個點中。

恆定的光飛奔而過,時空開始有了意義。

他回首看了一眼趙襄兒。

趙襄兒會意,她來到了寧長久的身前,伸出手,與他的手握在了一起。

十指相扣。

趙襄兒將世界的權柄摧發到了極致。

這一刻,哪怕是邵小黎與柳希婉都明白了過來!

時間、空間、光、世界……他們要以這些權柄為骨,構築一個嶄新的天地!

寧長久微帶歉意地看着趙襄兒。

稍後,整個西國就要炸毀了。

“沒關係的。”趙襄兒平靜地笑着。

西國的四壁開始收縮,這個收縮很快達到了極限,接着,以光速擴張的爆炸發生了。

西國轟然炸開。

縱觀母星的歷史,再也無法找到比之更為轟轟烈烈的爆炸了。

擴張的四壁宛若颶風,以光速橫掃,將範圍內的所有基本事物都吞沒進去。但事物沒有被撕碎,這場爆炸像是在另一個時空發生的,而他們所見到的,只是這場爆炸於人間的投影。

爆炸的中心點,更是寂靜得如同墳墓。

寧長久等人懸浮其中,宛若開闢鴻蒙的創世之神。

葉嬋宮與朱雀靠着時間與空間的權柄製造出了一個混沌的點,寧長久化身為光將之激活,再利用趙襄兒的世界權柄,將這個嶄新的時空覆蓋到了原有的時空上。

換而言之,他們真的創造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不再是暗主的神國,而是他們的。

寧長久最先睜開眼。

爆炸的發生不過須臾,眼前的人間依舊是原來的模樣,暗日降臨,一道道劍光頂天立地,猶在苦苦支撐。

世界已在不知不覺中換了模樣,置身其中的人們卻渾然不覺。

葉嬋宮亦睜開眼眸,她開着寧長久,問:“可以了嗎?”

寧長久頷首,先前走去,“創世的神話里,永遠不會缺少射日的故事。”

……

世界充斥着光與暗。

它們涇渭分明地在天空中交割着,彷彿兩股拉鋸着的兵力。

這個世界在最初形成時,確實暫時抵抗住了暗日的入侵,但沒過太久,暗日又以不可阻擋的架勢壓了回來。

他們確實構建出了一個神國。

但這個神國尚缺少神話邏輯自洽的神柱,無法真正支撐起來。

寧長久仰望着黑日。

黑日彷彿末代的君主,手握着腐朽的權杖,卻用最威嚴的身影,向反抗的人們展示一個曾經鼎盛的時代。

天地再度被黑暗吞噬,他白衣間浮動的金光,好似晦暗風雨里最後的螢火蟲。

但他向著暗日走去的步伐始終平靜。

他立在暗日前,像立在懸崖上,眺望着一望無垠的黑海,對着尚未磨滅和已經消失的劍光,說:

“你們都是嶄新世界的神柱。”

言出法隨。

苦苦支撐着的修士者忽地感受到了一股力量,那是前所未有的力量,過去,他們生活在天地之間,彷彿只是草木般的過客,天地不仁,自然而然地運轉,不以他們的悲喜而改變。

但這一刻,他們感覺自己成為了世界的主人。

一道道即將磨滅的劍光在此刻大放光明。

而劍光中流動的影,皆是他們一生的縮影。

無數的神柱在世界各地立起,將這個剛剛誕生的、搖搖欲墜的神國支撐了起來!

這是他們的世界,他們不歡迎暗主的降臨!

寧長久握住了那把貫穿世界的巨弓,身子一點點後退,嗡嗡的聲音在耳畔響着,那是弓弦拉動的鳴聲。這震耳欲聾的弦鳴聲是咆哮的巨浪,也是新世界的第一曲序章。

寧長久後退的腳步越來越慢。

不!他並非是在後退,而是在以身軀拉動弦。

他的人在弦上!

他的身軀就是搭在弦上的箭!

寧長久回過頭,看着葉嬋宮,道:“師尊,這一世,不可觀不必毀滅了。”

葉嬋宮薄唇微動,話語還未說出,寧長久便張開了手,身子一松,化作一道金光,朝着暗日飛去。

劍氣神柱撐起的世界裏,那是最長的,也是最璀璨的光。

這是羿射日的故事,也是必將永遠流傳的創世神話。

寧長久仰起頭,望着在視野中無限放大的黑日。

那是被稱為‘鬼’的惡魔。

大符已書好,他化身桃木劍,斬鬼!

箭劈開漆黑的風浪,刺入了暗日的深入。

他撞了上去。

……

前世今生、前塵往事,彷彿人之將死,所有的一切再度走馬觀燈般掠了過去。

“五百年過去了,大聖掙脫了枷鎖,翻開了五行山,將如來佛祖的咒語撕了個稀爛!他沒有踏往西行之路,而是重新披上了戰甲,喚回了神兵。他立在大地上,睜着火眼金睛,看着漫天神佛,雲上眾仙!他們註定會如五百年前那樣,再度為之戰慄……”

那是舉父手持如意烏鐵神棍,於天地間撐起齊天大聖的飄揚旗幟。

畫面倒退,柯問舟抱劍而立的模樣撲面而來,他輕聲嘆息,似在感慨生者之悲,死者之樂。

“人間五百年一聖,而今……此聖在我!”

少年劍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平靜得出奇,亦似見禿鷲食其血肉而面不改色的佛陀,但他不是悲憫的佛,他是劍聖柯問舟!

劍光斬天而去。

畫面陡然黑暗。

“我已審判了人類的原罪,他們將世世代代殺戮下去,永遠也不會停止!”

識海中,罪君詭異的微笑被大火焚燒得扭曲。

罪君灰飛煙滅。

天驥戰甲破碎,黃金面具下,是一張燒焦了似的乾枯面頰,他亦發出怨毒的詛咒:

“你們才是惡魔的族裔,總有一日,你們會將自己推向深淵……”

寧長久將其斬去。

寧長久像是走在一條奔流不息的道路上,戰友、親人、愛人、敵人,熟悉的與陌生的,離去的和尚存的……所有的人都立在這條道路上,看着向前走去的自己。

魚王趴在那裏打着盹,抬起眼皮不屑地瞄了自己一眼,似永遠也睡不醒。

血羽君聒噪地亂叫着,向人們宣告光明神的權威。

老龜背過身去,說自己要回寺廟重操舊業,當一隻金錢龜。

妖族的人影們陸續在眼前紛飛過去,金翅大鵬與九靈元聖無悲無喜地看着自己,不知仇與恩。

更前方,白夫人仰起腦袋,看着懸挂天幕的虛無紅月,嚷嚷着要滅世。

陸嫁嫁端着戒尺,白裳勝雪,一副師道尊嚴的模樣。

司命雙臂環胸,銀髮黑袍,冷艷得不像話。

趙襄兒擺動着白皙的小腿,似在出神地眺望日落。

還有小齡、小黎、希婉……她們都旁若無人地做着各自的事,偶爾抬眸看他一眼,臉頰微紅,抿唇偷笑。

一切都還像是馨寧的樣子。

但寧長久知道,這些不過是他早已經歷過的,成為了泡影的往事罷了。

他再不回頭。

道路的盡頭,月紗白裙的身影如此縹緲。

葉嬋宮對着自己張開懷抱,彷彿他還是那隻小巧可愛的鹿。

寧長久露出了微笑。

弦斷弓折,那縷唯一的光線卻已飛入黑暗,刺進了暗主的內部!

他帶着整個人間的信念,以卵擊石般砸向了舊時代最重的桎梏。

……

厲鬼咆哮!

那是暗主。

十五億年來,若惡詩沒有將文明之火盜走,那它將永遠是徘徊在死星域的孤魂野鬼,直到最後一條指令也被歲月抹平。

它拖着古老而疲憊的身軀,要用盡最後的力量,侵入人間,完成自己最後的使命時。

金箭破空而來,帶着整個人間的力量,一鼓作氣刺破了它的表層,來到了深處。

這一過程里,箭的金光也被黑暗吞噬着,無數個旋渦蠶食着他身上的權柄,寧長久無力阻止也沒有去阻止,他只是憑着一念前沖,斬破無止境的黑暗。

最後關頭,他的身上幾乎沒有一丁點光了。

於是他伸出雙手,以此來撕開最後的黑暗。

雙手儘是白骨。

他突破了暗主的表層,撞入了它的最內部。

他見到了暗主。

見到這個神主們眼中全知全能的神。

暗主是上一個文明的結晶,而那個文明在離開之時,技術水平似乎到了返璞歸真的境地——這個中央空間裏沒有任何精密的機械,有的,只是一條首尾相連的光帶以及一個漂浮在光帶中的人偶。

就是這麼簡單的東西,操控着星辰亡魂這般的龐然巨物。

人偶閉着眼睛,像是在昏睡。

它的模樣精巧而簡單,看上去與人並無差異,它懸浮在那光帶的中央,一條條細線從它的關節中伸出,連接着光帶。

寧長久發現,光帶上,亦漂浮着數個人偶的身影。

那些人偶有的是帝王冠冕的暴君,有的是布衣施道的聖人,有的是拄着拐杖的殘疾少年,有的是纏着浴巾泡溫泉的少女……這條銜尾的光帶也是一條時間長河,而這些人偶,似乎象徵著這個文明的各個階段。

這本該是極美的藝術。

但寧長久根本無暇欣賞與細想。

金烏噴吐着火焰,其中,陸嫁嫁與司命竭盡所能地調動一切力量,將其連同自己的信念一股腦地灌入寧長久的身軀里。

修羅金身從身後拔出,三頭六臂,面目猙獰!

靈態的柳希婉從他方才開闢的道路中飛來,補全了他的修羅金身。

柳希婉墜在了純白的識海上,寧長久的手中,一柄白銀之劍轉瞬形成。

“天諭劍經?”柳希婉問。

“天諭劍經!”寧長久說。

思緒剎那交融,迸濺出火。

寧長久手持着劍,以天諭劍經的必殺之式,帶着修羅金身和全人類集合的力量,朝着光帶中的木偶撲去。

似野蠻文明的蒼狼憤然躍起,張牙舞爪地撲向了幾萬年後全副武裝的人類,但狼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的畏懼,那是殊死一搏,也是生存的答案。

‘入侵!入侵!入侵!’

‘驅逐!驅逐!驅逐……’

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在耳畔不停地響起。

說來諷刺,明明隔了十五億年,這兩個刀劍相向的文明,用的卻是同一種預言。

暗主做出了驅逐的判斷,人偶的身影變成了暴君的模樣。

如何驅逐呢?

它需要時間運算思考。

寧長久卻已撞入了那條認為製造的時間光帶里。

……

他的身影一下子變慢了。

長河中,時間如鎖。

寧長久的身前,浮現出了許多宏偉的畫面。

畫面里,他看到了無數的雄城,看到了一張張陌生的面容,他們穿着乾淨而奇異的衣裳,在平整寬敞的大街上走來走去,鋼鐵怪物從他們的上空飛馳而過,那類似樓台般的建築里,光芒潑灑出去,於天空中匯聚,構建出一座瑰麗的城。

這只是世界的一角,另一角的人們似乎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裏,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他們生活在污水橫流的世界裏,港口卻停泊着島嶼般巨大的方舟。

其餘的角落裏,亦有硝煙瀰漫的場景,人群的洪流涌動着向前,他們吶喊着什麼,從圍堵的鋼鐵巨獸中衝出,他們揮舞着旗幟,靠着意志與血肉填平種種代差。

最終,紅色的旗幟漫山遍野。

一幕幕畫面從眼前飛過,他們都是人類,所以寧長久可以感同身受他們的痛苦與絕望。

但他的劍氣不停。

雪白的劍氣如瀑布瀉地,帶着開天闢地的偉力從這些畫面中橫切過去,跨越文明的興衰更替,徑直斬向暗主。

‘吞靈者——消耗殆盡,拔取先天靈——無效。’

‘世界改變,原因——未知。’

‘察覺危險!察覺危險!’

一聲聲不同的指令與警告在耳畔響起。

暗主因為體型巨大的緣故,所以做起任何的運算都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一時間,它竟也找不到對策。

保護着她的光帶與劍氣消磨着,最終被劍氣撕裂。

他前所未有地強大,因為他的背後,站着整個世界。

這一份精神意志讓他擁有了跨越任何時代差距的勇氣!

光帶從中斷裂。

白銀之劍劍光猶在。

劍與他一同刺向了人偶。

呲——

劍撞上了人偶最後的防禦,聲音似電流激蕩。

這是鮮血與死亡中磨礪出的必殺之劍。

只是,它已很久沒有將人一擊斃亡過了。

對此,柳希婉一直不甘。

她本就有着光明正大刺出一劍,誅殺最強敵人的夢想。

這個夢想近在眼前,這是她註定要賭上一切的夢!

靈態的柳希婉睜開了眸子,她渾身上下無一不爆發著劍氣噴薄的呼嘯聲。

激蕩的電流聲里,這一次細微處的撞擊,飛快地化作了充斥整個暗主身軀的毀滅。

那團不可名狀的巨大黑暗裏,旋渦一個接着一個地破碎,被旋渦吞入的權柄化作碎片飄出,散在了宇宙里。

寧長久已跨過了文明的光帶,將劍一點點地刺入人偶的身軀里。

這片中央空間中,警告聲還在不停地響起着。

很快,閃爍的紅光充斥了這裏。

光帶崩碎。

人偶的關節垂落。

‘最終指令——逃逸。’

這是人偶發出的最後指令。

接着,光帶破碎,散入了暗主龐大而混沌的身軀里,它整個身軀迴光返照般活了過來,要向著死星域的方向撤去。

寧長久的白銀之劍貫穿了暗主人偶的身軀。

他亦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逃逸二字。

八年之前,他與師尊仔仔細細地商量過擊敗暗主的細節,甚至討論過,如果暗主想逃,他們要如何阻攔。

當時葉嬋宮給出了一個計劃——月囚決戰計劃。

“我當以萬世之劍,殺不世之魔。”

這是當初寧長久對她許下的承諾。

過往的話語在耳腔中回蕩。

寧長久以劍刺着暗主的身軀,用盡全力筆直飛行着。

他依然是大地弓弦上射出的那支箭,他從未偏離自己的軌道!

暗主被他頂着,無力也沒有時間改變方向,就這樣筆直地向後退去。

……

人間,伴隨着射日神話的,還有姮娥奔月的故事。

暗主被撐起,從氣層上剝去時,葉嬋宮的眼眸便亮了。

那是當年她吞下的火種。

火種的能力有二。

一是記錄了真實的世界,二是飛升奔月。

在寧長久還在與暗主對峙之際,她便輕盈地躍起身子,朝着月亮的方向飛去,似久歷人間的仙子重回天宮,縱瑤宮寒苦,亦一去不回。

朱雀此刻應可以離去,但她沒有動身,而是靜眺着葉嬋宮飛走。

葉嬋宮的身影繞過了暗主,來到了月亮上。

她孤坐明月之上,橫月枝於膝,靜靜地等待。

當寧長久終於撬動暗主,帶着它筆直騰起時。

月亮來到了它應該來到的位置。

此刻,月、暗主、母星恰好連成一線!

這是他們擊敗暗主僅有的機會,他們絕不會錯失。

月亮攔在了它逃逸的道路上,另一邊,太陽十數年如一日地燃燒着,噴吐光芒,將他們一同照亮。

天榜上的惡坐在藤椅里,露出了滄桑的神色。

詩坐在一邊,看着天外重新滲入的光,神色喜悅,半點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的黑衣少年氣息已越來越微弱。

“詩。”惡忽然喊她名字。

“哥哥,怎麼了?”詩天真地問。

“太陽要出來了,我想下樓走走。”惡微笑道。

“嗯,好……”詩乖巧地應了一聲,將他從椅子裏扶起,攙扶着向樓下走去。

惡知道,用不了多少年,那棵深植入地心中的世界之樹,將會枯萎腐朽,變成反哺人間的養料。

屆時的人們不再需要世界樹,也不再需要神國,將來嶄新的世界就是神國,每一個構成它的,都是世界的主人。

詩攙扶着他走到了街道的盡頭。

惡停下了腳步。

這個世界上的樹木因為太陽的照射而鬱鬱蔥蔥,蓬勃生長。

而他卻即將目睹太陽而死。

可他不會覺得遺憾,因為這是久居黑暗之人目睹光明時必將付出的代價。

……

轟!!!

月囚從它的身後掠過,暗主的身體砸了上去。

這是最後一聲撞擊聲。

月囚的表面出現了數不盡的巨大裂紋。

葉嬋宮懸立在月上。

她距離月那樣的近,於是,她也不再是小姑娘的模樣。

少女的曲線變得高挑,紗裙翻飛,窈窕絕美。

一輪滿月在她的發后勾勒出輪廓。

她取過了這輪月。

這是月,也是她的刀。

當年斬殺鵷扶時,她用的便是這柄刀!

下方,暗主黑漿般沸騰的身軀里,寧長久垂着白銀之劍,從中飛出。

金色的光從他身上緩緩飄落,似櫻花飛墜。

而那顆即將碎裂的月囚上,一個支離破碎的人偶從黑色的漿水中緩緩爬起,它仰起頭,不知在望那裏,唯有木然的聲音從中發出:

“星辰——碎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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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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