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存在的外公家

周梓孟彷彿真的害怕遭到報復一樣，從那天開始，每天傍晚都送她一起回家，第二天早上再來接她上學。意外的是，於威並沒有找過他們麻煩，蕭蒻塵的心情也從忐忑慢慢變得平靜下來。因為周梓孟，她可以每天傍晚安心地站在路邊欣賞沉落的夕陽，心裏的一角也彷彿被那穿透雲層的光芒觸到一樣，慢慢溫暖起來。

後來蕭蒻塵才知道，周梓孟的媽媽是這所中學的校長，所以她轉班的事情在周梓孟的勸說下很容易就辦成了。於威則被記了處分，雖然真正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欺負同學，而是出手打了校長的兒子。

這件事是她從三班的幾個女生那裏聽來的，她們會經常趁周梓孟不在的時候，聚在她旁邊議論一些事情。

今天放學后，周梓孟有事去了老師辦公室，她們再次聚集在她周圍，故意用很大的聲音譏諷道：“你們看看她那副樣子，就會裝可憐，讓周梓孟同情她。”

“可惜啊，周梓孟最看不慣欺負人的事，所以才不得不管她，結果被這個麻煩賴上了。”

“人家自己可沒自知之明啊，看她看周梓孟的樣子，說不定以為周梓孟喜歡她呢，其實周梓孟還不知道心裏多想擺脫掉她呢。”

雖然蕭蒻塵自己也明白周梓孟對她好只是處於對弱者的幫助，然而那些聲音還是讓她的心一陣刺痛。她們並沒有動手打她，卻讓她比被於威欺負的時候更加委屈。

*

於是這天她沒有等周梓孟，而是自己偷偷跑回了家。一進門舅媽就笑臉相迎地遞給她一包東西：“這是我給你買的新衣服，快換上它，我們一起去外公家。”

外公家，她聽到這個詞不禁打了個寒戰。從來對她沒什麼好臉色的舅媽笑容來的古怪，而外公家這三個字對她來說早已成為一個暗號，每當舅舅他們準備把她丟掉的時候都會這麼說。

從她五歲失去雙親寄養在舅舅家之後，就開始被無數次地帶到很遠的地方丟掉，每次她都是一個人找回去，因此她熟悉了這個城市所有的街道。

最初舅舅會騎着自行車把她丟在路邊，然後揚長而去。她就撐着幼小的身體，憑藉記憶吃力地找回去。後來她長大了一些，以為自己可以走的不再那麼辛苦，可舅舅卻買了汽車，能把她丟到更遠的地方。而他們帶她出去的借口從來都沒換過，永遠都是去外公家。

至少，真的帶她去一次外公家也好啊。

她默默穿上舅媽給的衣服，低着頭上了車。在車上她偷偷看着窗外，努力記憶着路邊的風景，怕一個眨眼就會找不到回來的路。

而這次舅舅似乎下了決心一定要丟掉她，一口氣開了一個多小時，汽車不但出了他們居住的城區，似乎還離開了紫市。蕭蒻塵緊緊掐着胳膊，強迫自己不要閉上眼睛，因為緊張額頭在冬天也泌出了細密的汗珠。

車子在一家加油站門口停下來，舅媽微笑着回頭看她，玫瑰色的唇膏在黃昏中顯得格外詭異：“蒻塵，到外公家還很遠，你要不要先去個洗手間？”

蕭蒻塵乖巧地點點頭，進了加油站的廁所，然後躲在門后看着汽車飛馳而去。

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但她不得不裝傻照做，如果她拒絕去衛生間而讓舅媽以為她察覺出了什麼，就會把車開到更遠的地方。

剛剛舅舅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根據經驗，即使她記的路沒錯的話，也至少要走四個小時才能回去。加油站的鐘錶顯示現在是下午五點，她希望自己能在十點之前回到家，就算迎接她的是舅舅舅媽失望惱怒的臉也想回去，畢竟自己能夠稱之為家的地方，就只有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