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不負相思意
燭光黯淡,卻別有一番靜謐。
段允劍坐起來的時候,只看到四周的野草野花。
野生的草,野生的花,卻比他在王孫貴族庭園裏所見到的花草好看多了。
他意識到自己坐着的,正是一張石床,石床上鋪着好幾層九里香的葉子。九里香是一種特別的植物,它還有許多其他的名字,諸如:九秋香、九樹香、七里香、千里香、過山香、千隻眼等,然而它並不出名。正如那個女人一樣,特別,卻不出名。
他從石床上下來,發現近處有一塊石頭,上面放着青鬼劍。於是,他走過去拿起他的劍。
此時,一陣涼風不知從何處吹來。
這陣涼風像挾帶着清涼的水汽,讓人覺得十分愜意。
段允劍向前方走去,這才發現,原來他所在的地方,已經是在地下深處,地形也極為特殊。頂上有一個直徑兩三尺的圓洞,月光和風從那上面吹進來,前方不遠處則有一條河流橫過,水最終全匯入一個潭子裏。難怪這裏的氣候比起外面還要涼爽!
段允劍心中驚嘆,此處真是一個避暑的聖地!更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他走到水潭邊上,蹲下去舀起一掌水喝起來。
“小段……”那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比這一涪清水還要沁人內心。
他猛然站起,已轉過身來看着眼前的女人。
杜寒嫣依舊一身白衣,但臉上已經沒有面紗遮蓋。段允劍只覺得她依舊和五年前一樣秀美脫俗,但她的臉上已無半點稚嫩之氣,反而多了些冷靜的美。
她變了,她沒有變。他分不清,他實在無法分清!
青鬼劍從他手裏滑落,他顫抖着聲音說道:“你還敢出來見我!”
杜寒嫣道:“你還是那副樣子……”
她向他走過去,最後停在他面前。
他嗅到她身上更濃的香味。這已不止是梅花淡淡的香,還有她身體散發出來的本身的味道。他的激動、憤怒在這一刻全然消失,彷彿一團火焰被一場大雨突然澆滅。
他從未如此冷靜。這世上,能讓段允劍冷靜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杜寒嫣,一個是慧靜師太。
“小段……”杜寒嫣舉起雙手,撫摸着他的臉龐。她的手如白雪般,溫柔又讓人舒服。
段允劍已流下淚來。但他依舊說不出一句話。
“你沒事就好……”杜寒嫣又說道。
“你不是要我死嗎?”段允劍終於說道。
杜寒嫣卻沒有回答他。她把自己整個身體投入他的懷中,她緊緊擁住他,只是啜泣。
段允劍也伸出雙手,將她環抱住。
他無法抗拒這個女人。
這世上偏偏有這樣一種女人,是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的。
金銀珠寶,或者美麗的衣服,這些東西被女人視為玩物;而女人,卻被男人視為玩物。別月樓主別孤群就有很多女人,鐵索幫幫主鐵真君也有很多女人,江湖飛俠柳一葉也有很多女人,他們玩的女人越多,心中就越得意,就越滿足。因為他們認為自己征服了女人,和征服天下是一樣的。
但是,從某種程度來說,明明是女人征服男人,把玩男人。
武功再好的男人,都有可能死在沒有武功的女人手下。
因為男人用武功殺人,女人卻可以用心殺人。她們的心狠毒起來,比蛇蠍毒千倍萬倍。
段允劍將杜寒嫣摟得緊緊,彷彿稍一鬆手,她就會從他懷裏溜走。
她閉上那雙足以勾住所有男人心靈的眼睛。
他把嘴貼上她的唇,把舌頭探進她的嘴裏。
沒有什麼事情比它更快樂,更幸福!
殺人的快感,最好的酒,天下第一的武功,無上的地位,無數的金銀珠寶……對段允劍來說,這些東西不及眼前這個女人的萬分之一。
杜寒嫣的喘息已經亂了節奏,隨着段允劍的步步緊逼,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劇烈。
已不知兩人擁吻了多久,段允劍的手指摸索到杜寒嫣的衣帶,瘋狂地解掉她白色的衣裳。這一刻,她仿若從雲煙中嶄露的一朵雪蓮,白衣蛻下時,杜寒嫣的身體已全部露出在外。
但見杜寒嫣冰肌玉骨,肩若削成,腰若約素,一副窈窕生姿,一股暗香襲人。段允劍在她如凝脂般的溫柔中陶醉,在她幽幽的體香中忘我。一個為乾柴,一個為烈火,將彼此思念化作深情濃濃,將五年闊別化作春宵一刻,將千言萬語化作雲雨巫山……
此不贅述。
數個時辰之後,兩人才平息了心中的烈火。四周燭火已滅,陽光從頂端射下,照亮了這片無名之地。
杜寒嫣偎在段允劍懷裏,說道:“小段……你那麼恨我嗎?”
段允劍只是將她抱緊了,道:“我也分不清是不是恨……”
杜寒嫣閉上眼睛,道:“我知道騙你是我不對……”
“你是個會撒謊的女人……”
“可我卻有一件事從未騙你。”
段允劍盯着她,他知道她要說什麼,他卻要等她說出來。
杜寒嫣果真說道:“我想與你執手到老,這件事全是真的。”
像段允劍這樣的人,是不會想信任何人的。偏偏這個女人除外。
段允劍只覺得心中又是蕩漾,竟有一股感動之情,他親吻她的額頭,溫柔地說道:“寒嫣,我要你答應我,從今以後,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好么?”
“你不怕我再害你?不怕我再騙你?不怕我再傷你?”杜寒嫣神色冷漠。
“我甘願讓你害我,甘願讓你騙我,甘願讓你傷我。”
杜寒嫣“噗嗤”一聲笑了。這一聲笑與她冷艷的外表不同,竟帶着幾分少女的天真和幸福。她笑的,自是他的痴傻。
杜寒嫣道:“天下人都說段允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我看你卻不是……”
段允劍道:“那我是什麼?”
杜寒嫣又笑了,她答道:“我看你卻是個十足的獃子……傻子……”
兩人四目相對,心中皆是突突地跳動,段允劍更是把持不住,奮力將杜寒嫣抱將起來。他跨了幾個大步,已將她置在石床之上。
“獃子,你又要欺負我?”杜寒嫣故作嗔態。
段允劍不知她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一時措手無策,臉色一片茫然。
杜寒嫣伸出一隻手,扯住了他的衣角,把他整個人也都拉了下來。
她環手將他抱住,說道:“五年前你可不是這樣子的。那時候的你還很害羞。”
段允劍道:“我怕你隨時會離開我……”
杜寒嫣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我就要朝朝暮暮!”段允劍把頭埋入她的懷裏。
他像極了一個小男孩,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一個劍術無雙的小男孩。
再可怕的男人,在女人面前都有可能變得特別溫柔,尤其面對心愛的女人。可是,這不就是愛情的魅力嗎?愛情讓人年輕,愛情讓人幼稚,愛情讓人快樂。
“你還沒有回答我。”段允劍低聲道。
“回答你什麼?”杜寒嫣道。
段允劍道:“答應我,從今以後,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好么?”
杜寒嫣輕嘆了一口氣,將他從自己的懷裏推開來。
段允劍似已知她要說什麼,心中一陣刀割。
杜寒嫣柳眉微蹙,說道:“小段……現在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為什麼?為什麼你……”段允劍突然說不下去了,他不想逼她,他對她的事情一無所知,卻又無比了解她。他甚至不知道她來自哪裏,她是否有父母,她的武功是跟誰學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杜寒嫣一臉愁苦終究掩蓋不住,她別過臉去,淡淡地說道:“小段,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再問了……我有我的苦衷,但是,我一定會親手解決這件事的!”
段允劍道:“你怕我殺不了那個人?”
杜寒嫣搖搖頭道:“你不是殺不了他……是根本無法靠近他……就算你可以靠近他,可以殺了他,我也不允許你那麼做!”
段允劍心裏一陣劇痛,他的拳頭已攥得緊緊,說不出的憤怒和嫉妒。他始終是個男人,無論他是個怎樣的男人,他終究是個男人。一個男人,就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心裏裝着別的男人。
段允劍道:“對你而言,他一定是個特別重要的人……”
杜寒嫣突然變了臉色,冰冷的表情中掠過几絲少女的嬌氣和埋怨:“小段……你以為我不告訴你那個人的身份,是為了維護他、保護他嗎?你以為我的心,除了你還能放得下第二個人嗎?”
聽到這裏,段允劍突然心中猶如江海翻騰,說不出的感動和悲傷。他從未聽過如此甜蜜的情話,從未如此強烈地感覺自己活着。
這豈不也是愛情的力量嗎?讓一灘死水不再死氣沉沉,讓行屍走肉的人也能感覺自己活着。
杜寒嫣抓住他的手,說道:“我不希望你分心……你還有深仇大恨要報,你還要應對很多殺手……聽我的,不要胡思亂想,待我們的事情都解決了,便在此處重逢,好嗎?”
段允劍說不出的痛苦,他已知她去意已決。
“你怎麼知道我要應對很多殺手?”段允劍突然問道。
杜寒嫣沒有回答。
然而段允劍卻已然明白了:“這些殺手,亦是他派來的?”
杜寒嫣點點頭,突然撲到他懷裏,哽咽着喊道:“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段允劍沒有回答。
杜寒嫣說道:“你最好永遠不要知道他是誰……他是個瘋子,一個徹底的瘋子。”
這世上的確有許多瘋子,但是,有些瘋子比正常人可怕許多、殘忍許多,這就是表面正常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