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九尾狐飛升（完結章）
伏霞山，爛柯寺，一處千年未曾有人入住的小院。
白硯歡摸了摸已經誕生出一絲靈智的菩提樹，眼中浮現自己當年在此剛剛化形的場景，幾多風雨，物是人非，世事沉浮，竟然已經兩千年過去......
小院有陣法，又常有寺中小輩來打理，一切都如同當年的模樣，乾淨簡單又不缺韻味。
走過長廊，進入廳堂和卧房，師兄當年留下的東西還原封不動的擺着，有他穿過的僧袍，還有他翻閱過無數遍的經書，以及當年自己練習寫字抄寫而下的經文和詩篇。
不知是不是因為白硯歡這隻靈獸有運澤殘留的緣故，後院裏老松、池塘中的粉蓮、以及岸邊的桂花，不是已經化妖，便有化妖的跡象，而且各個氣運不俗，資質靈秀，想來也是飽受這伏霞山之巔風水靈地的潤澤以及爛柯寺中每日經文聲洗禮的緣故。
一切好像都如舊，一盞燈、一個硯台、一處石板台階好像都能勾起無數的回憶。
這也是了空師兄飛升之後的近千年來，白硯歡不願意回爛柯寺的原因。
風吹的很輕柔，帶來寺院中常見的燃香，多年不聞，竟覺得很是貪戀。
泡上一壺好茶，看着遠方浮雲，白硯歡覺得人生之愜意不過如此。
不遠處的經文聲緩緩而落，沒多久，一個小沙彌獨自來到院門之外，小心的敲了敲門。
白硯歡倚靠着門扉，嘴角含笑，一個挑眉，門扉應聲而開。
小沙彌先是探頭探腦的看了一眼，不過被粗大的菩提樹擋住了視線，整理了一下僧衣，才端起一身的恭敬與小心進入院子，那樣子真是十足十的可愛靈巧。
未敢東張西望，小傢伙徑直走向長廊，看到白硯歡之後，周正的行了一個佛禮。
“悟歡拜見師叔祖！”
“悟歡？如今寺中弟子已經排到悟字輩了么。”
“悟歡是悟字輩弟子中的末席了，今年新入門的弟子已經是周字輩！”
小傢伙老實的應和着白硯歡的話，聲音亮亮的，眼睛不斷打量白硯歡，滿是好奇。
“哦~這麼說，你小小年紀已經是師叔了？”白硯歡打笑道。
“師叔祖說笑了，修行路上輩分哪有那般打緊！”
“嗯，這話倒也沒錯！”
白硯歡笑了笑，才又問道：“你來這裏是為何？”
“師父說讓我來照顧師叔祖！”
小悟歡回答道，手摩挲着胸前的佛珠，一臉的一本正經。
“照顧我？讓你這麼個小不點？呵呵，真是有趣.....你師父是誰？”
“家師圓苦！”
“圓苦？”
白硯歡皺了皺眉，似乎不認識這麼個晚輩，看着小沙彌，眼中突然泛起了另一種情緒。
復又問道：“你師父沒有告訴你我是誰？”
“師父說了，您是寺中的俗客長老，數年沒回寺中，怕一切不習慣，才讓悟歡來照顧！”
小悟歡一臉天真，看來他那法號圓苦的師父沒有告訴他眼前人的真正身份。
白硯歡回首向後山看了一眼，似乎能穿透一重重屏障看到那裏的智恆聖佛，片刻之後，嘴角微揚，回首看着廊下的悟歡，稍稍推衍，眼中星辰流轉，萬千光華一閃而過。
原來這悟歡便是爛柯寺下一代寄予厚望的天驕，智恆讓他來此目的也是很明顯了。
“既然是你師父的安排，日後除了每日的功課時間和進食時間之外，便來此候着吧，我不喜喧嘩，也不喜麻煩，在此院中之事，無論巨細都不要向外人提起，包括你師父！”
白硯歡知道智恆的謀算，不甚在意，對小傢伙到來並不抗拒，這是他最後能為爛柯寺做的。
“悟歡明白了！”
小傢伙再次點了點頭，行了個佛禮。
就這般，白硯歡在神陸世界的最後一段時間，有了一個小沙彌的作陪。
每日生活簡簡單單，一起飲茶，一起賞月，一起聽雨，一起看螢火漫天。
說是照顧長輩，其實更像是二人彼此為伴，消磨無聊的時間。
悟歡能夠被寄予厚望，其聰穎及天資自是不必多言，待得久了熟了之後，沒了拘謹，則更歡快了許多，也喜歡玩鬧，喜歡聽塵世里的故事，想要去降魔驅鬼。
白硯歡沒有教他修行，那些東西寺中人自會教他。
但白硯歡一言一行無形中影響到他的，才是其日後成道的關鍵，是無比珍貴的緣法。
光陰奔如白駒過隙，一晃十數年。
悟歡從乖巧的小沙彌長成了一個俊朗無比的和尚，雖聰明，可他也一直不曾知道白硯歡的真正身份，一直都以為這院中之人只是一位駐容有術的師叔祖。
直到又是一年盛春，伏霞山上下，再次繁花似錦。
明明不是有雨的天氣，卻突然沉悶無比，天上有烏雲匯聚。
當烏雲蔓延一望無際，有恐怖的神雷在其中匯聚，許多爛柯寺之人才知這是劫雲。
白硯歡終於要飛升了！
他雖然九尾已經長出，已經超出散仙之流，但飛升的雷劫還是免不了的。
雷劫異象越來越大，引天下目光匯聚。
剛開始很多人都猜測是智恆聖佛要飛升，可沒過多久便冥冥中得知是一位更震撼的存在，於是都想盡辦法以最快的速度傳送向伏霞山所在，以求近距離觀禮。
於是沒多久，伏霞山周圍便熱鬧了起來，修士圍了一層又一層。
九尾狐的盛大名聲，一直未曾消弭過。
雷劫漩渦生成的時候，白硯歡也騰空漫步而上。
一步步很是悠閑，同時眼神也掃過了爛柯寺中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舊時人已老，新生仔尤韶華昭昭，於是滿是唏噓與感慨。
悟歡抬頭仰望，恍然大悟之後，眼中情緒之複雜，難以描述。
預料中的第一道雷落的很快，赤紅的光芒閃耀着整個天空，轟到白硯歡身上便化作了虛無，好像有點虎頭蛇尾，白硯歡依舊衣衫飄飄，毫髮無損，一臉平靜。
好一副高人作態。
這不是他故意為之，只是這種程度的雷劫確實太不算什麼了。
風輕雲淡中，雷海的顏色從紅到紫，再到黑白二色的陰陽神雷，九九八十一波雷劫中，白硯歡步步而上，神態悠然，瀟洒無比，無所損傷，驚艷了無數雙眼睛。
而之後恐怖至極的滅世神雷，也未曾威脅到白硯歡，甚至未有一絲崩落傷害到伏霞山。
當第三道滅世神雷落下的時候，白硯歡神色微動，一勾手，從爛柯寺中飛出三件佛器，一件是偽仙器級別的錫金法杖，另外兩件是極品靈器級別的佛劍和佛燈。
在白硯歡神奇手法中，滅世神雷化作絲絲縷縷淬鍊着它們，也吸攝着伏霞山中的磅礴靈氣。
在第五道滅世神雷結束后，佛劍和佛燈順利進階為偽仙器，帶着佛光燦燦回歸爛柯寺中。
第六道滅世神雷結束，錫金法杖也終於成為仙器，光芒萬丈，異象非凡。
其他仙門之人眼中的羨慕在這一刻無法言表。
第七道滅世神雷落下時，白硯歡召出了霜泣，被靈獸蘊養了一千多年，這把斷劍也是時候從偽仙器進階為仙器了，做好一切準備隨其主人前往另一個世界。
第八道滅世神雷順利讓霜泣進階，白硯歡也變為了九尾狐原形。
第九道滅世神雷依舊神秘可怕，白硯歡卻已經不再如當年般心含恐懼，九尾龐龐橫掃而動，氣勢驚天動地，爆發出無盡的威能，以神奇的手段將此道雷給壓服而下。
這是他準備送給滄海的禮物，滄海復蘇才是神陸世界眾多修士日後的機緣。
隔着千萬里，九尾將壓服而下的神雷拋向東方，虛空一重重湮滅，海中海嘯爆發，幾番震蕩之後演化出一方神奇的雷獄，經久不消，有無數場景在其中生生滅滅。
雷劫瀟洒渡過，劫雲消散，天地迸發無數祥瑞之象，彩霞充斥整個世界。
而同時，在九霄之上，一個神秘的世界若隱若現，散落無數仙光。
仙光之中的白硯歡，狐毛舒展，姿態安然，神俊又優雅，威壓收斂而起，卻讓無數人敬服。
目光緩緩看向四方，隔着無數重距離與許多人對視而過。
這是最後的告別，無需言語。
同時，這一刻的白硯歡也似乎能夠穿透時光長河，看到來日的許多東西。
比如如意湖中，錦蒔重新修鍊而出，帶着記憶走上絕巔之路；
比如離容宜真塔將在八百年後現身滄海，其中許多生靈比如鮫人，會回歸此界；
比如在青廬府擺攤算卦的誠明散仙將談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並破去情劫離開神陸世界；
比如遊歷四方的秋瀚華不久之後將會修為圓滿，留下鳳骨山河扇，在無盡雪山歷劫飛升；
比如雲生聖佛走遍了天下，最後收了一個奇怪弟子，帶其入門長大之後，便直接飛升離去；
又比如自己的徒孫嵩姌會成為下一個修行界的傳奇，並帶着他的師父韓贇成將此界鬧了個雞飛狗跳，最後拍了拍屁股留下一堆爛攤子，瀟洒飛升而去......
真好，日後還有再見之時！
白硯歡眼中光華斂去，尾巴輕搖似在作別，便昂首而上，一寸寸步入仙光。
在無數人的注視中，在爛柯寺弟子的行禮中，在許多人真切的送別中，白硯歡的身影越來越遠，異象不絕，仙光縷縷，霞光萬道，山河歌唱，海浪奔騰呼嘯。
在白硯歡的目光中，九霄之上的世界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閃現，在微笑着迎接着他。
當白硯歡的身影消失后好久，異象才逐漸消散。
修士們在伏霞山周圍仰頭望着，腦海中滿是震撼與憧憬，震撼的是之前雷劫中九尾狐的威風與強大，憧憬的是自己他日也有飛升入九霄之上神秘世界的機會。
世間圍繞今日場景的話題卻久久不散。
九尾狐的傳說也永不消散，只是都與白硯歡沒了多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