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示威者
在姜華提出這個可能后，臨時會議室之中暫時安靜了一下。
那個搞刑偵的警察顧子明撓了撓頭：“那就麻煩了。我們搞刑偵的，最怕這種臨時起意的案子。”
心理學家余馨說道：“就算臨時起意，就算順手為之，它這種行為的背後也必定有其內在邏輯。至少人類是這樣。”
在地外文明探索中心工作的詹正業說道：“我認可這種推論。”
陸景明對此沒有什麼想法，乾脆閉口不言。那個在社會科學院工作的韋思雨也同樣沉默。
寧玉山拿起筆來，在自己面前的記錄本上畫了幾筆，繼續道：“我認為這其中並不矛盾。哪怕臨時起意，哪怕僅僅為了解悶，這些事情對於它來說也是有意義的。區別只在於意義大小而已。”
見眾人俱都默認了這一點，寧玉山在旁邊投影屏上操作了幾下，在不斷晃動的車廂之中，繼續道：“開始正式工作之前，我們先了解並掌握一下我們已經掌握的信息。這些都是其餘小組的專家們在過去一段時間獲得的。唔，主要有這麼幾類。一，巨人的生理結構。二，巨人的行為總結。三，巨人的前進路線。四，對於木星莫名被點燃的物理分析。五，對月球引力忽然增大的物理分析。六，……”
這些資料囊括了目前階段所有人們已經知道的。這其中甚至有第一批政府人員來到現場以及到現在為止的所有視頻記錄資料。並且，每一個時間段都有最少五個以上不同的拍攝角度。
第一天的時間便在熟悉並了解以往已經掌握的資料之中度過。時間慢慢的流逝着，當終於籠統看完所有資料之後，臨時會議室所在的裝甲車忽然停下。
“今天就這樣，散會吧。”
寧玉山下達了命令。
車廂門打開，陸景明走出來，便看到此刻太陽已經完全落到了地平線之下。不過天地之間還保持着一些光明。他站在裝甲車前向遠方眺望，便看到了那個巨人的身影。
此刻，在一座低矮平緩的沙丘旁邊，那巨人坐在地上，膝蓋屈起，雙臂撐在膝蓋上撐着腦袋，像是在靜靜的望着遠方，又像是在思考什麼東西。
在這一刻，陸景明心中有一股衝動。
他想要走到那巨人身前去，近距離的接觸它，看看它，看看現實之中的它與自己的夢境之中究竟有沒有差別，再問一問它，它和自己的夢境到底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它總是會出現在自己夢中。
但這也僅僅只是衝動而已。沒有政府高級官員允許，羅嗣忠將軍不會同意讓任何人靠近它。
搖了搖頭，將心中那一點衝動壓下，陸景明跟隨指引，來到了為己方團隊所在的班組分配的餐車這裏，從後勤保障人員手裏接過了今晚的餐食。
相對於今日人類文明的實力來說，在這茫茫沙漠之中，為一支人數在一萬人左右的軍隊提供完備的後勤保障並沒有什麼壓力。餐食雖然簡單，但也算得上營養豐富，並且可以看出食材都很新鮮。
隨便吃過了飯，陸景明來到了專門為自己分配的那輛裝甲車之中。
裝甲車車廂被改造成了一個略顯簡單的書房的模樣，有一應辦公用具，書桌，電腦等，還有一張單人床。前方駕駛室里則專門有一名駕駛員負責這輛車的機動。
分析小組的每一名成員都擁有這樣一輛專門分配的裝甲車。這很顯然是上級考慮到了小組成員們有獨處需要的緣故。
有些時候，一些思考和靈感，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才會出現。
今天並沒有風，溫度也還適宜，不算冷，也不算熱。陸景明便打開了車廂門，坐在邊緣，望着這一切靜靜發獃。
他那顆終日沉浸在數字、符號與各種公式里的腦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完全適應這項新的工作。
他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入手來思考這件事情，來尋找那把終止災難的“鑰匙”。並且他大概還知道，小組之內其餘成員應該也和自己一樣。
幸好，人類政府不太可能將希望全部放到自己這些人身上。自己所在的這個小組存在的意義，更像是一着閑棋，一支奇兵。如果有所收穫更好，如果沒有收穫，也不至於對大局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此刻的夜空並不黑暗，因為就算太陽落下了，天空之中也存在兩個光源。一是月亮，二是木星。
兩者的光芒疊加起來，讓這一片蒼茫的黃沙世界影影綽綽，甚至可以隱約看到遠處沙丘的模樣。
在月亮和木星之外則是浩瀚的星空。在這沒有太多光污染，空氣也乾燥明澈的地方，星空前所未有的壯美。以往時候，陸景明幾乎沒有看到過這麼美麗的星空。
星空之下，無數重型車輛停下，士兵們有序的換崗吃飯、臨時休息。等時間再晚一點，沙漠上便出現了眾多軍用帳篷，以供軍人們休息。
但無論什麼時候，那些坦克、炮車、直升機等軍用設施裏面都至少有一名軍人值守，確保己方隨時可以對目標發起打擊。
這便是這支軍隊存在的意義。
夜漸漸的深了。溫度不斷降低，甚至讓陸景明感覺到了一絲寒意。在當地時間大約晚上十一點的時候，陸景明關閉了車廂門，躺在了單人床上。
一夜就此過去。第二天清晨，太陽還未升起，陸景明便醒了過來。
打開車廂門，陸景明便看到，此刻昨晚那遍佈這一片沙漠的數千頂帳篷已經全部消失了。
幾百米之外的地方，那名巨人仍舊靜靜的坐在那個低矮沙丘旁邊，仍舊維持着昨天晚上的姿勢。它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像。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此刻軍人們正在有序的進食，準備繼續前進。
按照以往的經驗，太陽升起，巨人便會開始繼續前進。而巨人一旦前進，包圍圈便也要同步前進。到那個時候再吃飯就多了許多麻煩。所以軍人們選擇在此之前先解決掉吃飯問題。
陸景明也來到了餐車之前，從後勤保障人員手中接過了一份標準餐。他還未開始吃，便看到頭髮蓬亂，眼窩深陷的顧子明也離開他的裝甲車，向餐車這裏走了過來。
他身上滿是煙味，雖然是在野外環境，雖然距離他還有兩三米，陸景明都可以聞到。
陸景明臉上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昨晚沒睡好？”
顧子明長吁短嘆道：“找不着頭緒，睡不着啊。”
陸景明道：“這事情不能着急，要慢慢來。還是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再說。”
顧子明憂心忡忡道：“上級這麼信任我，把我抽調到這麼重要的崗位上，我總是擔心把事情搞砸。”
“先吃飯吧。”
閑聊間，韋思雨，寧玉山等人也來到了餐車這裏。幾人對視，相顧無言，很顯然都沒有收穫。
吃完了飯，又等了一會，陸景明便親眼看到了那名巨人由靜到動的過程。
當地平線之下，太陽剛剛露出一角，剛剛將第一抹晨光灑向巨人身上的時候，它緩緩的站了起來。在這一刻，昨天一夜吹撒在它身上的黃沙如同瀑布一般從它那墨綠色的身軀之上流下。之後，它再度邁開大步，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開始前進。
也正在此時，無線電通訊頻道里，羅嗣忠少將的命令也傳達了下來：“全體前進！”
上百架直升機隆隆飛起，上千輛各式車輛一同跟隨着那巨人的腳步，開始向同一個方向行駛而去。
在這個時候，陸景明與同事們所在的那輛大型裝甲車也開始了前進。
車廂之中一片安靜。除了因為車輛前進而發出的一點噪音之外，沒有別的任何聲音。
寧玉山雙目無神，手指則隨意的轉着一支筆，似乎正在思考着什麼。顧子明頭髮蓬亂，癱坐在座位上望着車頂，姜華在面前草稿紙上勾畫著一些別人看不懂的線條，另外幾人似乎也沉浸在思考之中。
陸景明同樣如此。
便在這一片安靜之中，通話器之中忽然傳來了羅嗣忠那略有些凝重的聲音。
“接地方通報，一批示威者正在向我方靠近，屆時很可能會產生衝突。你們就在車上，不要下來。”
陸景明心中一緊。他打開車窗，不顧卷進車廂里的風沙，探出頭來向前方看着。
在距此數公里遠的地方，在漫天沙海之中，陸景明隱約看到了一條黑色的細線。等雙方離得近了，陸景明才看清楚，那哪裏是細線，那都是人。
至少有數萬人匯聚在了這裏，恰好擋在巨人的前進路線之上，也擋在包圍圈的前進路線之上。
此刻雙方距離最多只有幾百米的樣子。而巨人前進的速度大約是每小時二十公里，相應的，包圍圈前進的速度也是每小時二十公里。
最多再有幾分鐘時間，雙方便會不可避免的碰撞到一起。
陸景明一顆心隱隱提了起來。寧玉山則滿是憤怒的道：“本地的治安力量都是吃乾飯的么！怎麼又搞出了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