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鐵的Angel――消失（4）

母親從三樓掉下來時，她正穿着一件紅色連衣裙。人們說那時的她像極了一隻美麗無比的蝴蝶，絢爛地從空中滑落下來。

人們說她在剛掉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意識還是十分清醒的。她癱坐在地上，還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她向人們解釋着：“風吹走了照片——我只是想接住小艾爸爸的照片。”她還試圖想從地上站起來，她焦急地向人們問道：“幾點了？小艾快放學了？！我還要給小艾做飯呢！”然後她就昏過去了。

三天了，她始終沒有醒來。

我請了假，靜靜地守在母親身邊。我為她洗臉，梳頭，化妝，我給她講大興給我講的那一個個美麗的童話傳說，我告訴她今後我要努力地生活努力去幸福。我看着母親蒼白卻依然美麗安靜的臉，哭得一塌糊塗。

地鐵站台。

我坐在大興身邊。我告訴她我的母親昏迷了卻還是那麼美麗，我告訴他我的母親快死了，我告訴大興：“如果跟隨爸爸而去是她的幸福，如果沉睡下去是她對幸福義無返顧的選擇，那麼，我要她幸福。”

大興傷感而嚴肅地看着我，一句話也不說。

然後，我看見他起身了。他起身一步步走進了剛剛駛來的地鐵。地鐵門關上的一瞬間，我看見他轉身回頭，一臉燦爛而又詭異的笑容，無比熟悉，似曾相識。

我聽見大興少年老成的聲音響起：“小艾，要堅強要幸福哦。”

地鐵啟動，然後消失在地層深處。

一星期後，母親奇迹般蘇醒。

母親臉色蒼白，眼神卻是我從未見過的乾淨清澈。她有些激動，聲音帶着顫抖，她摟我在懷裏，她說：“小艾，我的女兒。你知道嗎？這些天彷彿是一場漫長的夢境。在夢裏，我看見你爸爸了。他怪我怎麼能丟下小艾？丟下我們最愛的女兒。於是我就醒來了。小艾，你知道嗎？媽媽不會再放下你了。小艾，我親愛的女兒……”

我依偎在母親懷中，什麼也不想說，這是我深愛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