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陳凌元使金2
大金自起兵反遼起來勢不可擋,如今大宋來使既沒有體面的國書,又沒有豐厚的禮物,於女真人看來就是南朝對自己的一種污辱。
正如陳凌元所料,今日的宴會只是個開頭,更難的談的事情還在後面。
就在這時,只聽得坐在上面的金國皇帝吳乞買吩咐道:“喚昏德侯上來罷。”
聞言,陳凌元心中忽的一緊,心中自是明白這位吳乞買口中的“昏德侯”,正是之前被金人掠走的靖康天子趙桓。
“既然大宋與我朝有意修好,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具體談一談的。”很快有金國的禮部官員轉述吳乞買的意思,陳凌元心中也清楚的很,宋與金之間的矛盾除了在太上皇以外,還在於兩國劃界的問題上,畢竟金人佔據的不僅僅是大宋的幽雲故土還佔據着北方三鎮。
顯然金人是早有準備的,正待陳凌元思慮對策之際,那邊趙桓在金人的一位禮部官員帶領下來到了簡陋的金國大殿中。
“臣趙桓見過大金皇帝陛下!”那邊還不等陳凌元上前施禮,被俘為囚的趙桓忙向吳乞買拜道。
此刻,有一種叫做羞辱的東西被金人使了出來。顯然在一刻,方才還口中滔滔不絕的陳凌元心中除了羞恥之外,還有一喚做憤怒的東西在高漲。
高高在上的吳乞買擺了擺手,神色甚是得意:“昏德侯,你們南朝有人來接你回去了。”
“臣,陳凌元,見過太上皇帝。”
正所謂三綱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陳凌元不得不拜道。
這一幕顯然是金人早有準備的,轟笑聲,立時響徹在金國簡陋的宮廷大殿內。
吳乞買顯然對大宋的怠慢深感不滿,有故意羞辱宋使之事,又喚道:“昏德侯。”
好還容易看到大宋使者,更聽說大宋來迎自己,趙桓滿心激動,猝不及防聽到吳乞買呼喚自己,忙應道:“臣在。”
只見高高在上的吳乞買繼續問道:“去歲十二月初二,你曾於汴都城外獻於朕的降書,昏德侯可還記否?”
聽吳乞買提起去歲十二月初二,趙桓又如何不記得,去歲冬季自己受盡恥辱,於風雪之中向北朝拜南下降書稱臣。
趙桓口中不由訥訥回道:“臣……記得。”
聽到趙桓回答,吳乞買只是一臉笑意不再言語。
宴會上,自終自終不曾發過一語的金國國相完顏宗翰起身,望着趙桓問道:“昏德侯,我家天子問你,去歲你於降表上所言可是當真?”
趙桓如何不記得去歲降表上內容,更知道自己就是要挾大宋的籌碼,還知道自己若想回去,就要乖乖聽金人的話……
在權衡了一番之後,趙桓應道:“當……真!”
聽趙桓回答,宗翰笑了起來:“北方三鎮連同黃河以北,皆歸我大金所有,此事錯不得罷?”
哈哈……
金國上下一齊笑了起來。
陳凌元與宋國一眾使臣面上無不儘是憤懣,既有對金人的更有對趙桓的。
目光投向趙桓,宗翰再次問道:“那每歲的歲貢是否也應按時繳納?”
聽宗翰言,陳凌元再也忍受不住,更知道依趙桓這位昔日大宋天子的懦弱稟性,更是會一口氣承認,立時起身拜了拜以阻止趙桓說話,開口道:“國相大人,太上皇現己退位,不再攝政!”
陳凌元的話音雖然客氣,但實際上顯然己經是柔中帶剛拒絕了宗翰的要求。
“哼……”一道重重的冷哼聲傳了過來,只見金國的四太子完顏宗弼憤然起身,怒道:“我朝皇帝陛下對你大宋己經仁義非常,放還你朝太上皇,而割地獻幣之事均是你朝應允之事,又如何能反悔,若你朝再陽奉陰違,本太子不介意三渡黃河馬踏汴都……”
“陛下、四太子息怒。”見氣氛僵硬無比,更怕金人一怒不放自己回家,趙桓忙說道:“臣歸南朝之後,一定將歲幣按時送與大金。”
“還是昏德侯明事實……”宗翰笑了。
哈哈……
金國上下又是一陣鬨笑聲,面容上更儘是嘲諷之意。
身為出使金國的正使,陳凌元一臉羞愧,卻又無可奈何。
這時,四太子完顏宗弼又是一聲冷笑:“什麼天雷,你大宋打敗我朝的不過是用了火藥;至於那我朝勇士倒在你大宋軍陣之前,不過是你大宋使了毒藥這等見不得人的手段,只要我朝稍加防備,你們宋人能奈我朝如何?”
完顏宗弼也說是後世人們常說的金兀朮,在隨宗望出兵之時漸漸展露頭角頗得威名,現下宗望死去,更被金人看做軍中除宗望的化身,而完顏宗望也是不折不扣的主戰派。
依現下金國的情勢來看,攻宋先勝后敗失利,而後是自家二兄病逝,使得太子系勢力衰弱,而國相系也因兵敗在朝堂上說話沒有底氣,使自己叔叔現下的金國皇帝吳乞買得以壓制前二者。
此刻宗弼己經成為太子系的頭領,既然做為首領宗弼不僅處處要為大金考慮,更要為太子系的皇位考慮。而對於太子系說二哥宗望病死是極為沉重的打擊,而更致命的是大金的皇位日後是該傳給誰,日吳乞買的子孫還是自家父親阿骨打的太子一系。
宗弼心中非常明白,只有戰爭才能讓太子系掌控兵權,才能讓太子一系的人有機會重新拿回屬於他們的皇位,宋金議和是宗望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宗弼更有意想攪黃所謂的議和。
沒有理會完顏宗弼,陳凌元向吳乞買說道:“陛下派兵攻打大宋,大宋自是會有損失,但現下我朝是為樂王爺輔政,小使想陛下也知道樂公爺於我朝立下過赫赫戰功,而且大金勇士於樂王爺手中也從未曾討得半分便宜……”
“你在威脅我大金?”不等陳凌元將話說完,宗弼勃然大怒。而之前陳凌元故做不理會自己,更是令宗弼有一種被無視感。
“小使不敢!”陳凌元拱手,又向吳乞買說道:“陛下,和則兩利,戰則兩敗,小使所說的只有這些。”
見陳凌元這般,宗弼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這位宋使說話看似客客氣乞,然而神態卻是無時不刻表達出,自己是奉命來與吳乞買交談,忽視自己。
對於吳乞買來說,與大宋議和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如此來可以讓自己有機會可以收回掌控在太子系與國相系手中的兵權,再藉機打壓太子系與國相系,從而從容讓自己的兒子繼承自己的皇位。
頓了頓,陳凌元繼續說道:“大金缺糧,而大宋缺牛羊馬匹,和則互開榷市大家共取所需;戰則各有損傷,於國於民皆是不利。”
對於金國國內情勢的分析,在陳凌元出使之前,樂天便與之全部說了出來,而陳凌元這番話也是最能打動吳乞買的。
“和則兩利,戰損兩傷……此言甚是有理!”吳乞買點了點頭。
吳乞買出使過大宋,自是見過大宋的繁華錦繡花|花世界,便是再給上寧府一百年時間,莫說大宋的都城汴都,便大宋的北方三鎮怕是比擬不及,心中又怎能沒有覬覦大宋的想法,但眼下雖然佔據大宋北方許多土地,不僅百業凋敝,當地百姓更是群起抗金,燒糧草殺落單的金兵,令大金頭痛不己。
對於吳乞買最為有處的局面是,借與南朝議和之機打擊太子系與國相系,以穩定自己在大金的權勢,同時加緊對佔有據大宋土地的支配力,待內患解決之後再南下攻宋,才是自己最好的戰略。而自己放趙桓回去,便是有意利用趙桓與趙氏皇族來牽制樂天,以吳乞買與一干金臣的期望,最好是趙氏將大宋的權柄收將回去。由趙家這等懦弱者掌握的大宋,比一個強壯且強勢的大宋,對金國顯然更有利。
國相系是想要保住手中的權柄,太子系是想奪回皇位,而吳乞買是保住皇位,這就是金國朝堂的局面。
吳乞買點了點頭后,拿起上便放在旁邊的國書問道:“既然大宋準備議和,迎回太上皇,可你這國書上未得沒有寫要接太上皇?”
你南朝不說,我何必要送?
“此事是我朝平輿郡王的授意。”陳凌元忙說道。
“何意?”吳乞買不解。
此前,陳凌元便想好了說詞:“我朝平輿郡王言,這是為了成全大金皇帝的名聲,國書上故意不寫,是為了大金皇帝來做此事。而且陛下您想,若國書上這般寫,豈不能了大宋命令大金放人,而大金不得不放人,如此來陛下就成了奉命行事!”
“你們那位平輿郡王倒是用心良苦。”此刻,吳乞買竟有一種被感動的想法,心中更是感嘆南朝人不僅是彎彎繞多,凡事考慮的足夠周到,連面子問題都替自己顧及到了。
宗弼是不希望宋金議和的,此時有意問道。“迎回汝朝太上皇,你南朝理應帶有重禮,為何卻只帶幾件琉璃器皿?”
對此,陳凌元更是想好了說詞:“汴都之戰後,我朝為犒金軍,將朝中所藏盡數奉與大金,國庫幾無貯存,這幾件琉璃器還是平輿郡王私人所藏;除此外我等若是搜刮民脂民膏,豈不顯得大金皇帝太過愛財,若是僅以些許禮物來贈,才能見得大金皇帝陛下之仁義。”
在陳凌元的話音間更是包含了另一種意思,前歲歲末大宋汴都的金銀財物己交與金軍,而金軍所獻朝廷極少,這其間卻令人不得不思緒發散了。
說白了,這是樂天所設下的離間之計。
金人在汴都先勝后敗,只顧及性命哪裏顧及得上從宋人那裏勒索來的金銀財物,然此話若是傳到吳乞買與金國一眾臣子的耳中,則變成了另外一種情形,宋人送與大金的金銀被南征的將領私分了,畢竟所有人只是聽說,沒有人看到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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