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鍾撰玉近日的日子過得極好。

屋內的菜色天天不重樣,還沒有礙眼的奴僕在她面前晃悠;每日都能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吃完午食再到處溜達一圈。就是爹爹每日都在外忙公務輕易見不到,不方便她去聯絡感情。

沒錯,就是聯絡感情。

鍾撰玉琢磨了好幾天,就算自己是鎮北王唯一的孩子,但相隔五年未見,實在是陌生又熟悉,為了自己以後的日子能更滋潤一點,聯絡好與爹爹感情勢在必行啊!

不過既然現在碰不到他,那麼…不如去找二姨娘吧。

鍾撰玉眼珠一轉,心情甚好得帶上春和邁向二姨娘的院子。

兩人的院子相隔不遠,但鍾撰玉住的是主院之一,二姨娘住的卻是一個小偏院。

鍾撰玉看着這個小偏院若有所思,也不急着進去了,指着大門問道:“春和,這是不是我以前當學堂的地方?”

春和探頭一看就笑開了:“是呢,這門上還有郡主您以前刻得罵夫子的話呢!”

“好啊!”鍾撰玉一拍手,裝作凶神惡煞的樣子道:“這劉氏竟然敢佔了本郡主的學堂,看來我得好好治治她了!”

春和眉眼帶笑,配合道:“是呀,這二姨娘真是膽大包天。”說完,便上前敲門,說是郡主來訪。

劉氏看着堂而皇之進入自己院子的鐘撰玉,只覺得才剛消腫的臉又疼了起來。

“不知郡主來我這裏,有什麼事嗎?”劉氏一邊行禮,一邊趕緊回想自己又做了什麼事得罪這個小祖宗了。

鍾撰玉看她這小心翼翼的做派,頓時興緻闌珊起來——她是不會承認她只是太無聊了想過來搞事的!

見自家郡主沒有說話,春和便提了聲音替她說:“二姨娘,您這小院啊,以前是我們郡主的學堂,郡主只是想來懷念一下年少的時光罷了。”

這話剛落,劉氏的臉色就沉了下來。自己身為二姨娘卻住在這種小院子裏,本就是她心裏的一根刺,如今竟還被人這麼毫無顧忌的參觀,心裏實在嘔得不行。

“可是如今我這改動甚大,恐怕不能如郡主願了。”

鍾撰玉看着對面劉氏憋着氣的臉,只感嘆不愧是能成功上位二姨娘的人物,連生氣都有一股我見猶憐的味道。

若知道鍾撰玉所想,劉氏定要自得一番。

劉氏本是京兆尹府上的舞姬,本想爬的是京兆尹的床,但那京兆尹已是知天命的年紀,府上更有一位夫人五房小妾,要出頭實在不容易,就這麼一猶豫,便等到了一個為鎮北王獻舞的機會。

機會難得,劉氏仗着自己小臉柳眉無辜眼,連哭帶求得向鎮北王述說自己在京兆尹府上過得如何不好,希望鎮北王垂憐。

於是劉氏就從京兆尹的舞姬變成了鎮北王的舞姬,又從鎮北王的舞姬變成了鎮北王的房中人,可謂是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可像她這樣的人,見識不夠,手段低劣,也就是在鎮北王府這沒有女主人的地方耍耍威風,真要去了別處,怕是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既然這樣…”鍾撰玉揚起一個微笑,看得劉氏眼皮直跳:“那你搬出去吧,我讓人把這恢復原樣就好了。”

“什麼?!”劉氏失聲道。

見鍾撰玉一蹩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僵硬得扯了個微笑出來,商量道:“我這都是住慣了的…何況郡主剛回來就如此大動干戈,恐怕傳出去不好聽。”

用名聲來威脅我?

鍾撰玉挑着眉笑了,一字一句道:“我可不在乎名聲,我只在乎我高不高興。”

劉氏一聽,本就不好的臉色頓時煞白。

她鍾撰玉不在乎名聲,但自己是要的,若今日真被她趕出院子,那自己真就面子裏子都沒了。

想了想,劉氏屏退了左右,近乎哀求道:“前幾日是我不對,我在這裏跟郡主認錯,希望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計較了。”

她這一番作態倒是讓鍾撰玉另眼相看了一番:“你倒是還挺能屈能伸。”

劉氏扯着嘴角苦笑道:“之前是我被豬油蒙了心,一時昏了腦子……”

“其實你只是被打怕了吧。”鍾撰玉毫不客氣的戳穿。

劉氏臉色一僵,訕訕道:“郡主英姿颯爽,我心中只有佩服……”

“就你這樣的手段,實在上不了檯面。”鍾撰玉淡淡道,盯緊了劉氏的臉:“那麼你是怎麼害死我娘的?”

“啊?”劉氏猛的抬頭,對上鍾撰玉審視的目光,又茫然又驚訝:“夫人不是我害的啊?我來鎮北王府之前,夫人就已經仙逝了。”

“……”

鍾撰玉與春和對視一眼。這劉氏的表情不似作偽,若她所言屬實,那確實不是她所為。

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自己果然還是需要人手啊!鍾撰玉突然有了緊迫感,不然連這自己家裏的情況都兩眼一抹黑。

這樣想着,鍾撰玉就在這待不下去了,對着劉氏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叨擾二姨娘了,只是希望二姨娘以後老實本分,莫要再做一些蠢事了。”

劉氏乖乖應下,目送鍾撰玉走遠,才放鬆了身子。

.

待走得遠了些,春和才有些憂愁道:“郡主,我們好像找錯方向了,不是二姨娘。真是白來了。”

“誰說白來了?”鍾撰玉笑道:“我們只是來搞事的,搞事難道不快樂嗎!就是可惜這個劉氏戰鬥力太弱了,竟然認慫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春和掩面,表示不想說話。

而“認慫的劉氏”在鍾撰玉出了院子,就喊了自己貼身丫鬟小雲進屋。

小雲一進來就關切得打量了一下劉氏,見她完好無損才鬆了一口氣:“二姨娘您沒事吧?”

“沒事。”

劉氏垂下眼皮,長長的睫毛在眼下覆上了一層陰影,一點都看不出來在鍾撰玉面前的怯弱。

半晌,她淡淡道:“這郡主回來的突然,早前擠兌她就是怕她影響我在府上的地位,卻不想竟是個厲害角色。”

小雲才開口要勸自家主子放寬心,以後老實過日子便是,就被劉氏打斷:“這些日子你也看見了,郡主性子實在過於張揚,她如此折辱於我…不還點什麼回去我心裏這口氣可實在下不去啊。”

“那您準備怎麼做?”

劉氏略一思索,讓小雲附耳過來:“這事可得做得隱蔽,郡主性子直來直往,怕是不會發現。你這樣……”

兩人在屋內待了半個時辰的事情,鍾撰玉自然不知道,她此時正在自己院裏,等着管家帶人過來給自己挑選。

管家齊伯算是這府里為數不多的自己人,他從小看著鐘撰玉長大,打心眼裏疼她,她便也樂得親近他。

當年去北夷,齊伯還哭着要跟着去照顧自己呢。如今讓齊伯去挑選人,鍾撰玉很是放心。

齊伯也沒有讓她等久,估計是鎮北王早就吩咐過,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帶了人進來,手上還拿了厚厚的一疊檔案,供鍾撰玉挑選。

鍾撰玉謝過齊伯后,也沒有急着先看檔案,而是先看了一圈站在院子裏的人,畢竟自己的奴僕,當然眼緣最重要。

不過這一看,倒是讓她愣住了。

只見站在最前面的女子着一身統一的靛色婢女服,身形嬌小,眉目清秀,最顯眼的是右臉頰上的一顆不大的痣,給這張平淡的臉添了一絲別樣的風情。

“你…”鍾撰玉開口,卻覺得字眼卡在喉嚨上不來。

齊伯一見她這反應,就笑了:“這是折桂的妹妹。當年折桂跟着您去北夷的時候,她還是個梳着羊角辮的娃娃呢。”

“原是折桂的妹妹,那你叫什麼?”鍾撰玉穩住了呼吸問道。

在北夷的五年,她一直都告誡自己凡事不要慌,要穩重,但剛剛實在是有些失態了。

“回郡主的話,奴婢叫做摧竹。”摧竹答道。答完還偷偷抬眼,好奇得看著鐘撰玉。

“摧竹?”鍾撰玉的嘴角又翹了起來:“你們家也真有意思,一個折桂一個摧竹,是鐵了心要霍霍我院裏的那些可憐的花兒草兒啊。”

“郡主說笑了。”摧竹嘴上雖這麼說,但心中一轉便明白了鍾撰玉的意思,於是也跟着笑起來:“謝郡主,奴婢以後一定盡心儘力伺候郡主。”

摧竹笑起來,與折桂更像了,讓鍾撰玉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在北夷的日子。

這不是一段好的記憶,不過顯然春和足夠了解她,在她心情低落下去之前,忙出聲道:“摧竹妹妹快站這邊來,我們可得好好看看郡主給我們選了哪些人共事。”

摧竹今年剛過13,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見鍾撰玉沒有反對,便快步上前在春和旁邊站定,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開心之情溢於言表。

畢竟這可是府里掙着搶着的好差事!

齊伯本想找幾個年紀大的,但託了那在記憶里都模糊了的姐姐的福,摧竹才被當成吉祥物一般送到了鍾撰玉眼前。

顯然,鍾撰玉對於齊伯這個安排很是滿意,但就是太過滿意了,對於剩下的人就失望了多,全部看完,就只選了一個看起來很憨厚的小廝,因名字太有“二姨娘”風格,被想念折桂而有感而發的鐘撰玉賜名,喚作雪泥,將來準備再找一個鴻爪與他配成“雪泥鴻爪”這個成語。

郡主的規制,可配兩名一等丫鬟、四名二等丫鬟,小廝四名——畢竟男女有別,不像一等丫鬟能貼身伺候。以及還有不計數的雜掃奴僕數名。

之前二姨娘給她分的都被她遣去別處,如今鍾撰玉只有一等丫鬟春和、二等丫鬟摧竹和雪泥一個小廝,總共三人,實在達不到郡主的規制。

“以後有緣再說嘛。”對於齊伯再要幾人的勸說,鍾撰玉不甚在意。

不過她沒想到,這幾個空缺,沒幾天就被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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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今惟有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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