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話 遙遠的聲音
第四十三話遙遠的聲音
“阿秀不見了！”
一早起床，綱吉就抱着睡得亂蓬蓬的頭髮滿屋亂竄。
他翻遍了房間的各個角落，卻都找不到棕發小孩的身影。
里包恩看着棕發少年在眼前晃來晃去，不由得皺緊眉頭：“吵死了！快點下吃飯！”
“但、但是……”綱吉正爬在查看床底，在確定那滿是灰塵的地方秀吉根本不會去之後，才站起身看向里包恩，“他現在那麼小……能去哪裏……？萬一阿秀出什麼意外，我怎麼跟媽媽交代啊！！！”
“不會。”里包恩篤定地說。
“哎？！”
“我說不會，現在你趕緊下。”里包恩掏出手槍。
綱吉嚇得連忙轉身跑了。
“說到阿秀……”媽媽在廚房裏收拾東西，突然這樣說。
綱吉緊張地抬頭。
“里包恩說阿秀去同學家了，也不知道這孩子什麼時候回來……”
“里包恩……說的嗎……”
“是啊，說是去補之前落下的課程。”
綱吉這才鬆了一口氣，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早餐當中。坐在他身邊的小嬰兒里包恩用優雅的姿勢吃着煎蛋，面無表情的。
——喂喂，里包恩你不是不騙人嗎？為什麼跟媽媽這麼說？！
——對啊，黑手黨從來不騙人。
——但是……
——我沒說錯哦。
——？！
小嬰兒微微揚起嘴角，黑漆漆的大眼睛從棕發少年的一雙帶着小心翼翼神色的棕色眸子上移開，轉向窗外的景色。
正當雲雀恭彌盯着熟睡的棕發小孩，思考着自己以前在哪裏見過這張面孔的時候，睡夢中的棕發小孩突然皺緊眉頭。下個時刻……
“阿嚏——”
小小的身體一震，棕發小孩拖着鼻涕，迷迷糊糊睜開眼，臉頰掛着些許不健康的緋紅。
兩人的視線相對，雲雀恭彌連忙別開眼，轉身。
秀吉拖着長長的鼻涕，伸出手：“紙巾……”
雲雀恭彌將一大盒紙巾丟在棕發小孩面前，棕發小孩艱難地爬起來用小手抓起紙巾使勁擦鼻子，卻又引來一連串的噴嚏。
“你——”
“？”棕發小孩抬起迷濛的大眼睛，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黑髮少年。
“沒什麼。”
秀吉把擦過鼻涕的紙巾丟得到處都是，然後豪邁地把紙巾盒子一推，仰頭倒回靠枕里。
雲雀恭彌坐在辦公桌前，微微皺了眉，卻沒說什麼。少年沉思片刻，隨手找了一份文件，卻完全看不進去。那個棕發小孩似乎又睡著了，睡夢裏蜷縮着小小的身體，髒兮兮的小臉貼着靠枕面，只留給雲雀恭彌一個胖乎乎粉紅粉紅的側臉。
小孩開始低聲咳嗽，趴在沙發另一頭的貓咪被吵醒，在屋子裏轉了兩圈之後撓了撓門，從門縫裏拱出去離開了。
屋子裏只剩下雲雀恭彌和棕發小孩。
雲雀恭彌手托着臉頰，皺眉翻過一頁文件。
小孩臉埋在抱枕里，重重咳嗽着。
窗外響起上課的鈴聲，雲雀恭彌站起身，整理好看完的文件，起身離開屋子。
與平常相比略顯凌亂的接待室里，棕發小孩趴在抱枕上昏睡着，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的制服外套。
有說話的聲音。
亂糟糟的，聽不真切。他好像置身於混沌中，意識漂浮在虛無的世界，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漸漸的，他漸漸能夠捕捉到模糊對話中的一些句子。
“……抱歉……我也……”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不能因為這件事……”
“我不會輕易放棄。”
“我也不會，至少要為自己爭取一下。明天，我會告白。”
——告白？！誰跟誰告白？！
作為旁聽者的他一頭霧水。
很快，無盡的黑暗撕開一道裂口，刺眼的光芒迅速湧進視野。
他置身於一條狹窄擁擠的街道，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而他就站在道路中間，恍然間覺得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熟悉到不用聽聲音就能分辨兩邊的小攤上買東西的種類。然而他卻不記得自己曾經來過這樣一條街道。
正當他站在原地發愣的時候，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帶，他整個人隨着那力道被拽到街道一旁。
回過神來，他看見一匹瘦馬顫顫巍巍地拉着裝滿貨物的車從身邊緩緩駛過。
“很危險啊，你發什麼呆？！”
身後一個聲音這樣說。
他循着聲音緩緩回頭，整個視野被一個高個子的少年填滿。那人有着一頭火紅色的頭髮，一邊臉頰刻着花紋繁複的刺青，一雙與發色相配的紅色眸子給略顯冷峻的面容增添了一抹暖色，那人緊皺着眉頭，用一副“你怎麼這麼笨”的神情看着他。
他卻突然覺得有些不爽，不知道為什麼。
“煩死人了！”冷冷的甩開對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轉頭，快步朝前走去。
紅髮少年邁着長腿，很輕鬆地跟上來，悠閑地走在旁邊。
他加快腳步，旁邊人也加快腳步，他停下，旁邊人也停下。他受不了了，深吸一口氣，開始在看不見盡頭的鬧市奔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放慢腳步，轉頭，卻發現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後，與氣喘吁吁的自己不同，那人卻像沒事人似的朝自己得意地笑。
他突然有些懊惱，索性停下來，抱着雙臂轉身瞪着紅髮少年。
“你要幹什麼？為什麼總跟着我？！”
對方眼角的笑意漸漸消失，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他心裏有些好奇，於是就這麼抱着雙臂等待對方說話。然而對方卻只用一雙若有所思的眸子盯着他看，沉默很長時間也不開口。
有些不耐煩了，他朝對方示威性的撇撇嘴，轉身，準備離開。
紅髮少年卻又抓住他的胳膊。
“有什麼事快說！別婆婆媽媽的！”
“那個……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那人的語氣顯得猶猶豫豫。
“很煩，成天沒事總找我麻煩，我看見你就鬧心，噁心，想吐！”就好像已經在心裏準備好了似的，他一股腦說出這些話。
抓着胳膊的手突然鬆開。
他幸災樂禍地看着紅髮少年。
對方抿着嘴，嚴肅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失落。他揉揉眼，對方的表情哪裏是失落，分明是即將爆發的氣惱。
於是他心裏舒暢了，嘴角也不自主地微微揚起，抬手拍拍紅髮少年的肩膀，故作語重心長地說：“知道沒？以後別總來煩我。”說完之後，他轉身，準備離開。
“拜託，你能不能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他心裏覺得好笑：“G，我哪裏不認真了？我說錯了嗎？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不是一路人，我沒說討厭你就夠給你面子了。”
“但是你至少……不討厭我？”
“我是否討厭你，對大帥哥G來說，應該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大街上喜歡你的人肯定一把一把抓。”他嗤笑着，隨手攔住路過的陌生少女，指着身邊的紅髮少年說：“喂，你覺得G怎麼樣？”
陌生少女被他攔住，視線落在高個子的紅髮男生身上，臉紅得像個蘋果。
愣了幾秒之後，突然尖叫着給了他一巴掌。
“討厭~~~你這個流氓！”少女推開他，紅着臉跑了。
“切……不喜歡就說不喜歡唄……為什麼打我啊……”他臉上掛着五指印，蹲在牆角小聲嘟囔。
他看見那個被自己稱為“G”的紅髮少年蹲在自己面前，原本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嘴角上揚，掛着三分溫柔七分無奈的笑容。
下個瞬間，視線中紅髮少年的面孔逐漸放大。
G說：“”
世界卻靜止在兩片柔軟的唇印在他被打得發麻的臉頰上。
然後秀吉醒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並沒有夢中那種火辣辣疼的感覺，但卻帶着不正常的熱度。
好像又做了一個有關前世的奇怪的夢，這一次他卻清楚地記得夢裏人的樣子。他忘了那人最後對自己說的話，卻依稀記得當時G跟自己說完那句話之後，自己窘迫到恨不得奪路而逃的感覺。
他吃力地坐起身，熟悉的深色制服外套滑落下來。
四周光線很暗，他睡得迷糊，一時間也記不起自己究竟在哪裏。
有些疑惑地抓起外套仔細看看聞聞，那股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倒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
難道是……
他像看見怪物似的慌忙將外套推到一邊。
——=口=雲雀恭彌的衣服啊啊！！！
終於回想起自己睡在並盛中學的接待室里，抬頭看向窗外，卻發現天已經黑了。
原來自己已經睡了一整天……
發燒，飢餓，讓他躺在沙發上不想動彈。
然而只不過無意中一抬手，卻摸到一個膠袋裝得東西。他好奇地拿起來一摸，軟的，圓形的……好像是麵包。
他吞了吞口水，將那東西拿起來，對着幽暗的光線觀察着。
——竟然是學校自動販賣機里最貴的巧克力麵包。
秀吉吃力地翻身爬起來，又不小心碰倒了什麼東西，定睛望去，是一盒沒開封的全脂牛奶。
棕發小孩抱着麵包，黑暗裏，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