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代桃僵把婚替
蜀州南口村。
黃泥卷茅草搭的屋子,散發著陣陣霉味,磚塊和門板搭成的床上蜷縮着蘇芷那坨圓溜溜的身影,蕭索的秋風透過門縫刮進來,吹進她半閉的嘴裏引起咳嗽陣陣:“咳咳……咳咳……”
“小梳子……”身旁年輕的女子連忙給她遞了一杯水。
蘇芷虛弱的接過喝了,捂着心口連咳數聲才緩過來。
“小梳子你怎麼那麼想不開,好好的要去跳崖,要不是趙伯母剛好路過……”
蘇芷捂着臉一臉抑鬱,她該怎麼說,尋死的是原主,不是她這個剛穿越來的人。
蘇玉慧張張嘴想說什麼,見粗布門帘突然被掀開,她嚇得連忙低下頭,一個矮瘦的老婦人黑着臉進來:“死丫頭硬是不安生,莫不是看杜員外家要撒油菜子,想裝死不幹活?”
蘇芷揉揉後腦勺,這是堂祖母老李氏,村裡出了名的潑辣子。
她裹了裹舌頭下意識道:“我……我沒有!”
聽她聲音清越,老李氏恨恨地戳着她后腰窩罵道:“死丫頭命啷個硬,難怪不是克父克母!”那天晚上她被送回來的時候全身都是血,他們一家還以為她熬不過去了,沒想到竟然醒了。
蘇芷被罵得一個激靈,原主尋死的記憶突然湧入腦海。
她自小到大長得又黑又丑還胖,但她有一門自小定下的娃娃親,未婚夫是鎮上杜員外家的大公子,他剛中了秀才,派了媒婆前來商定婚期,因為半個月後要上縣裏讀書,所以婚期定在十日後。
可因為蘇芷並不是蘇家親生的,有這門好婚事,蘇家人想留給蘇家二丫。
蘇二丫長得貌美如花,心氣頗高,想到杜家大公子長得既英俊又有才名,她當即舍了她自小與趙家定的婚事,一心一意備嫁。
可蘇芷不幹了,只她膽小怯懦,不敢明着哭鬧,只敢摸上青雲山瞅了個最高的山崖往下跳。
可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命好還是命歹,這麼一跳竟然沒死,被同村瞎大娘救了,弄得一身傷回來,同時蘇家不厚道欺負孤女的話也傳了出去。
為了不被村裡人的口水唾沫淹死,蘇家人不敢再當著她的面說換親的事,卻也沒打算好好照看她,把她扔在門板上,借口沒有銀子請大夫,讓村裏的赤腳大夫在山裏拔了幾株草藥,敷在身上了事。
就這般喘了好幾天氣兒,昨天夜裏終究沒熬過去,這才有了她這個異世孤魂的到來。
她沒死是好死,可她卻從此失去了她最愛的男人,失去了她在現代經營得風生水起的農家樂,失去了一切……
尤其當她掀開硬得像石頭的被子看到她的身體:白蘿蔔一樣的手臂,水桶一般的粗腰,還有大象腿……
不敢相信,在現代膚白貌美擁有大長腿的她,一朝穿越居然……她趕緊摸了摸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不見了,只有跟手指上的老繭一樣粗糙的臉——還是跟臉盆一樣大的大餅臉。
她的心口急劇跳動着,難怪李氏看着她的眼神那麼嫌棄!
在極度的疼痛中睡了一覺,才勉強把這件事消化完,可知道了又怎麼樣,她雖然保住了小命,但胳膊腿連着臉上都是傷口,動一動都能疼掉半條命。
所以她只能躺在這爛木板上等待命運的宰割。
這頭蘇芷還沒有哀呼完,天剛亮的時候,她就被老李氏從門板上挖了起來,一邊胡亂地往她身上罩衣衫,一邊咬牙惡毒地道:“你不是想要嫁人的嘛,起來噻,大紅的嫁衣,綉鴛鴦的蓋頭都準備得好好生生的!”
蘇芷身上的傷還沒好,一動就撕扯得痛到渾身顫抖。
可老李氏卻不管那麼多,粗魯地把她囫圇塞入了嫁衣里,平常女子成親應該有的開臉、送妝禮,拜別父母……禮儀什麼的都是沒有的。
等到炮杖聲響起,痛得暈乎乎的蘇芷被弄入花轎里,伴隨着暄天的鑼鼓聲,花轎起行。
而此時被塞在花轎里整治得昏沉沉的蘇芷根本不知道,蘇家這一日嫁的並不只是一個女兒。
“哇,蘇家這回可是雙喜臨門,把兩個女兒都嫁了出去!”
“可不是,聽說都是娃娃親噻!”
“那是,不過這倆閨女一個嫁的是鎮上的杜員外,一個嫁的村尾的破落戶趙家,嘖,這差球大了……”
……
蘇芷模模糊糊聽着,來不及多想,就被轎子顛得難受到連自己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兩頂大紅的花轎走到村口的時候,走在前頭的轎子徑直朝着出村的方向而去,後頭卻在村外繞了一圈后又從另外一條路回到了村裡。
蘇芷在蘇家的時候雖然沒有怎麼感受過成親繁瑣的禮節,但在她要嫁的這邊卻感受到了。
從踢轎到下轎到跨火盆,拜堂……一應的禮數齊全。
其中令她印象最深的是那雙從下轎的時候就牽着她的手,透過厚厚的鴛鴦蓋頭,她看到那雙手白皙通透,手指纖長,好像生來就是用來握筆的手,難怪他的書讀得那麼好,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
“小心!”其次便是他的聲音,溫潤清涼,好像夏日溪澗的清水澆過心間,無比熨貼。
當時她心裏只有一個想法,杜家大少爺這麼好,難怪蘇家人不惜把她往死里逼也要搶過這門親事。
送入洞房后,蘇芷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掩在蓋頭下的雙眼並不妨礙她看清新房裏半舊的大紅喜帳和床單,狹窄逼仄的屋子,寒酸簡陋缺胳膊少腿的傢具根本不像有錢人家。
正當時房門被推開,一道紅色身影閃進,接着那道清涼甘冽的聲音響起:“玉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