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冰晨寒劍雪 忠善摯情真2
天已過晌,郊外集市上人來車往:轍破玉碎,足污霜磚。
首飾花朵鋪前,擠滿了大姑娘小媳婦,臘肉醇酒老闆叫賣聲聲;年花門神,五彩繽紛;山和瓷器四,應有盡有。辦年貨的,賣茶飯的,走親戚辦喜事的,南來北往的,東進西去的老百姓擠滿了這大青縣的每一處集市。
在東來的集市盡頭路邊,有一位身穿皮袍,長的瘦高,銀須鶴髮的八旬老人,拄着根拐杖,眼巴巴地瞅着東來的道兒。他就是本地有名的郎中--何天章。自他來這個大青縣十餘年,不知治過多少人的病,救過多少人的命。
看看,前面吹鼓手開道過來了,後邊是一位騎着匹棗紅大馬的新郎官,迎娶了他的美麗的新娘回來那新娘坐着頂大花轎。後邊人十幾個男女,抬着嫁妝,抱着梳妝枱,一路走來,好不熱鬧。
新郎過來看見了何老太爺,被他身邊的他舅舅拉下馬:“還不趕快給你的恩人磕頭報喜?”
何老太爺認識這新郎官,忙向他祝賀新禧。
看着迎親隊伍走遠了,何老太爺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平靜。而後又焦急地看着崎嶇的山路,等着他的四孫兒回來。他的僕人張二哥勸他:“太爺,這麼冷的天,您老人家回去吧,我在這替你等着吧。”
何老太爺搖搖頭:“都二十四了,看不見他人影,真叫人不放心。”
張二哥說:“是不是沒有收到信?”
“誰知道啊。這一家子裏最讓我操心的就是這孩子。他叔叔他哥哥離家那麼遠,都趕回來了,可是他到這會兒也沒看見他半個人影!”
張二哥說:“四公子會回來的,他知道您今年八十大壽,無論如何都會趕回來的。只怕是功課忙,啟程的晚罷了。”
何老太爺搖搖頭:“孩子大了不聽話,讓他早點回來,可是他……”
主僕二人正在胡亂猜測,一匹馬兒飛也似的跑了過來,路人無不躲避。
馬上之人看見了何老太爺,連忙滾下馬鞍,跪倒在地:“叩見老太爺!”
何老太爺忙扶起一看:“小栓子,你們終於回來了,你家公子呢?”
小栓子一臉驚慌,又不想掃老太爺的心,便說:“他在後頭呢!”又對張二哥說:“快去告訴老爺和大公子,四公子回來了!”
張二哥應聲去了。
何老太爺拄着拐杖往前迎,只見不遠有一群人圍着一輛馬車慢慢走了過來,馬車后拴着徐何常歌的馬,卻見何常歌本人。
眾人見老太爺過來,都恭恭敬敬地與施禮后,想說什麼,又見小栓子在老太爺身後直擺手,便看看車廂里的人,又慢慢散去了。
老太爺心裏着急,想罵小栓子,卻看見走到跟前的馬車裏躺着一個人,一眼認出那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得四孫兒何常歌。可瞧見四孫兒面色灰白,驚問:“他怎麼了?”
趕馬車的漢子說:“唉,好人哪。為了眾人,遭那劫道的暗算了!”
老太爺大吃一驚:“怎麼?你碰上劫道的了?”
小栓子點點頭說:“老太爺快回家吧,回去再說!”
不一會兒,馬車來到了何家門口,何家一家人早已出來相迎,卻看見何常歌這副樣子,無不驚慌。
大公子何常海過來扶起他,呼喚着:“常歌常歌!”
只見他人事不省,渾身癱軟,忙說:得趕快將他抱回家裏!說著報起常歌回到家,放在床上。
一到家,老太爺親自過來把脈,小栓子解開常歌衣裳,露出傷處:只見肩窩中一枚只有寸把長的鐵箭,只剩下一根紅絲線拴着的尾孔露在皮膚外邊,傷口四周發黑髮青。
看此傷,何家大小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常歌的父親何永昌說:“這是毒箭啊,傷成這個樣子,又不知道是什麼毒,這可怎麼好?”
常歌的叔叔何永勝也說:“趕快想辦法,過了三天就沒命了!”
常歌的二哥何常洪,三哥何長鳴也吵吵着要救弟弟的性命。
何永昌嘆口氣說:“這傷除了找那賊人,別無他法。”
何常洪說:“如果是在邊關,我就有辦法。可這當下沒有解藥,配藥用來不及了!”
何母坐在常歌身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着:“一家子郎中大夫,卻沒有一個人能救我的兒!”
何永昌問太爺:“老爺,怎麼辦?那賊人我已經派二貴去報官了,恐怕是不好抓的。只有和蘇兄求救了,可是……”
何老太爺非常明白兒子所言,點頭說:“看來只有我出面了。我寫封信,讓常海去找你蘇兄吧。”
寒冬的白天特別短,夕陽映照在冬雪滿眼的大地上了。
常海心急火燎似的策馬奔向城西,一路上屆起一陣陣冰花玉片。
蘇應天家就再大青縣西城門口。大門上卦着紅燈籠,漆黑的大門,兩邊卧着一對小石獅子。
此時,蘇家上房熱鬧非常,蘇應天夫婦;應天的兒子:蘇明虎和他的妻子;應天的女兒:蘇明珠。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一個家人進來說:老爺,何家大公子求見。
“哦?”一家人都愣住了;明珠眼裏閃出一絲驚喜的目光。
應天來到客廳,何常海忙上前施禮,又將一封信交倒應天手中。
應天看完信后也是大吃一驚,想一想說:“常海賢侄,咱們兩家雖然同行,可素少來往,今日你來求我,我又不能不答應,不過……你得將你四弟送到我這兒來,我才能醫治!”
何常海說:“老伯,常歌剛回來,又不省人事,我家老太爺實在是想請您到家中醫治。”
應天說:“家醫不外傳,你是知道的。若是其他鄉鄰也就罷了,你們家,我是絕不能去的,你明白吧?”
何常海自然明白了,便說:“那我回去就把常歌送來吧?”
應天說:“行,你把常歌送來,除了小栓子外,不許任何人見他。”
何常海剛要道謝,蘇明虎出來攔住他說:“慢着!”又轉過身來對他父親應天說:“爹,別人也罷了,何常歌萬萬不可來!再說他們家不是皇家御醫嗎?為什麼自己不去醫治?咱們算什麼?草民一個,怎配給他們家解元治病?”
何常海忙說:“常歌傷不同平常,我祖上雖然是御醫,但自來到大青縣后,我家老太爺不讓我們學讀毒藥外傷專科,怕與你們不方便。所有配藥,從沒有專制外傷毒傷的!”
蘇明虎譏笑地說:“你們醫術淺薄,倒是為了我們方便?想當初你們家來大青縣以前,這大青縣方圓百里,誰不知道我的蘇家?誰不知道我爹蘇神葯?可實現在……唉,大家都只記得何神醫了,這都是托你們的福啊!”
何常海說:&"我家來貴地落腳,確實為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可以是出於無奈啊。……,如今常歌命在旦夕,難道是你們?但求老伯海涵!!“何常海給蘇應天跪下了,&"我們兩家無冤無仇,為何如此相待?再說常歌又不是醫門之人,為何不救?蘇老伯,見死不救,可是醫門大忌啊!”何常海話裏帶出了粉哭腔。
蘇應天嘆口氣說:&"真真難得你當兄長的一片心,我也不是不救。這樣吧,今天天已晚,明天再說。&"何常海哭着跪在地上不肯起來:“救命如救火啊,蘇老伯,我求求你了!”
蘇明虎不耐煩地說:“走吧,我爹想起來怎麼辦再說。”
何常海還想求蘇老伯,蘇明虎不由分說,將他拉起來推出客廳,推出大門。
蘇明虎為什麼這樣恨何家?原來何老太爺本是大宋皇家御醫,祖上幾代都是行醫之人,醫術精湛。何老太爺的父親,可能跟着太祖打天下,立下汗馬功勞;又因為是行醫之人,不干涉朝政,那皇上娘娘公主皇子不可能不生病,尤其是何老太爺醫術精湛之極,受過太祖的皇封,也受到當今皇上的格外寵信。後來皇宮內后妃爭鬥,老太爺怕受牽連,辭去官職,舉家還鄉。可回鄉沒多久,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水災,將家中房產沖得乾乾淨淨。當時官府救災疏散人口,老太爺一家被疏散到這大青縣,正巧常歌乳母王媽媽是這個大青縣人,並收留了他們。從那時候起,和老太爺就在這大青縣買房置地建起了家園。這樣一來,在大青縣祖輩行醫的人稱蘇神葯的蘇應天,就有點兒不受用。
何老太爺知道以後,厲戒自己家人,不予蘇家為難,所以十幾年來兩家人關係還過得去。可是後來為了一件事情結下了矛盾,而根子就在常歌身上。
再說此時,何常海回到家中后,一家人自然是垂頭喪氣,何老太爺守在常歌病榻前尋思嘆惜,何母更是哭聲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