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假流氓
袁立陽笑了笑,下車,單手扶着自行車,看着她,問:“你怎麼也那麼閑?”
她笑嘻嘻的,有點皮,那張臉明明艷若桃李、顛倒眾生,卻偏偏要做出一副嬉皮笑臉的不正經。
“我呀?我可不就閑着嘛!這不就正滿大街尋摸帥哥呢!”
然後問:“你呢?怎麼跑這兒來了?”
袁立陽笑笑,“上次你不說丟沙包嘛,我尋思過來找點布頭兒,縫沙包啊!”
她笑:“那你找到了嗎?”
袁立陽也笑:“你找到了嗎?”
她笑得越發開心了些,“找到了呀,剛找到!”
袁立陽咔的一聲踢開腳撐,把車子停好,忽然就邁步走過來,伸手就往門框上一抓——嚇得商若水趕緊一下子連胳膊帶腦袋,就都縮回去了。
車窗玻璃是剛才她從背後喊人的時候就降下來了,這時候她縮回去,袁立陽雙手抓住門框,腦袋、連同上半邊身子,直接就鑽車裏去了。
四下里看,還吭哧帶喘的。
“人呢?帥哥呢?”
當然什麼都沒找到。
一回頭,幾乎臉貼臉。
她的呼吸,甚至都能打到袁立陽的腦袋上。
但其實,此時商若水整個身子已經極度後仰,甚至完全貼到了座椅靠背上,且整個人往檔把的方向傾斜的厲害。
被一個男人用這麼極具侵略性的姿勢盯着,感覺像是趴到了自己身上一樣的,讓她的俏臉緊繃著,雖不說什麼,但臉上的笑模樣早就沒了。
果然是個假流氓。
四目相對,袁立陽笑了笑。
膚若凝脂,氣若幽蘭。
嘖嘖,好看,好聞。
但商若水並沒有笑——她明顯是沒有預料到袁立陽的動作,因此這會子有些緊張,連本來該在這時候拿出來畫龍點睛的俏皮話,也忘說了。
袁立陽的身子退了出去。
“這也沒看見帥哥啊!”
商若水的身子慢慢坐直,臉上微微泛起一點嫣紅,卻是很快就回過神來,燦爛地一笑,馬上就把剛才的驚悸給丟開,“這麼瞧不上自己呀!對女孩子來說,找帥哥的標準一人一個樣,我找帥哥的標準,就是你這樣的!不行嗎?”
嘖嘖,有意思!
輸人不輸陣么?
明明膽小如鼠,還非得挑釁我!
“那你現在就算是找到了唄?準備怎麼辦?我還真帶着身份證呢,要不,咱倆這就開個房間去?……先說好啊,我沒錢,你得出房錢!還有套套錢!我就負責工作,保證活兒好,但別的,概不負責!”
騰的一下,商若水的臉一片嫣紅。
她抿嘴,直接被懟得說不出話來了。
袁立陽還偏就站在那裏看着她,目不轉睛的。
她的臉色越來越紅,好一陣子,完全不敢跟袁立陽對視。
忽然,她閉上眼睛,伸手摸到檔把,掛上了檔。
車子本就沒熄火,這時候她一腳油門下去,車子發出一聲暴躁的聲音,猛地向前躥了出去。
袁立陽搖頭,心裏嘆了口氣,“唉!真不禁打!”
他正扭頭要回去推自行車,忽然,前面又傳來“嘎吱”一聲,寶馬車當即應聲剎住了車,然後,那車子居然又緩緩地倒了回來。
還是停在了老位置。
商若水的胳膊往車窗上一搭,腦袋倒是沒再擱上去。
“噯,袁立陽,你真的才十八歲嗎?你怎麼黃啊!”
袁立陽笑笑,“其實還差三個來月,我陰曆六月的生日,現在應該算是還不滿十八周歲,虛歲十八。理論上來說的話,你跟我上床,可能還會犯法呢!”
商若水又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會子,她只是看着他,有些又是想氣又是想笑,又覺得有點荒唐。
其實黃不怕黃,關鍵看誰黃。
她今年二十四了,下過毛片,也看過席娟的言情小讀本,甚至還親自動手,特流氓地揉過閨蜜的大咪,出國留學的時候,隔壁那英國的小娘皮,還動不動跟她那男朋友炮火連天的,導致她每天的生活伴奏都特刺激,到現在雖說沒跟人上過床,但該知道的事兒,她有什麼不知道的呀?
要不然的話,她敢扮女流氓?
可問題就在於,在她看來,自己一個二十四歲如花似玉的大姐姐,去調戲一個十八歲的、還不知道情竇開沒開的小朋友,不是應該手到擒來的嗎?
結果反過來被對方耍了流氓,憋氣不憋氣?
被耍流氓也就罷了,問題是自己還真就不敢比對方更流氓,惱火不惱火?
但是偏偏,這時候本來是可以扛不住了就直接逃走的,她甚至已經這麼做了,但最終還是又回來了——不行啊,好不容易又抓住他了,直接這麼一跑,下次再遇見他,就說不好是什麼時候了!而且有了今天這茬子事兒,自己要是現在就直接跑了,下次再遇見,不得被他調戲至死?
跑吧,不能跑。
泡吧,不能泡。
於是忽然間就發現了自己在對方面前時的色厲內荏。
其實……主要還是好奇。
趙文輝在宿陽市的地位,實在是太高了,尤其是最近幾年,當某些原本無比狹小的小圈子裏的消息,逐漸地在一定範圍內擴散開來,地位比較高的一些人,開始逐漸認識到趙文輝這位老爺子真正的能量,很快就把他的地位抬得越發的高。
不必說普通人,就只是對於那些在宿陽市裡有些家業有些底子的人來說,現在的趙文輝,都漸漸有些高不可攀的感覺了。
其實趙家才多大點底子?
兩代經營,約莫二十年的時間,他們家的生意主要還是集中在中藥種植和加工,以及一點諸如加油站啊、酒店啊,哦,對了,最近幾年,他們家那個打着中醫藥招牌的化妝品公司業績不錯,總之就這些,大約從前年開始,他們在嘗試進入房地產,但那個規模很小,看樣子只是試水而已,蓋的房子也不大好賣。
而自己的家裏雖然起步晚,但幾大拳頭產業,無論紡織、服裝,還是食品加工、房地產,都是異軍突起,在本地絕對是一等一的大企業。
單論做生意,趙家父子兩代加一起,都不知道夠不夠資格給自己老爸提鞋的。
但是到現在來說,都不必說趙文輝親自出馬,就只是他那個徒弟孫建成露個面,自己老爸都絕不敢不給面子。
這地位,是有多高?
但偏偏,就自己面前這個還在讀高三的小朋友,貌不驚人,才估計也很難談得上壓眾——得多大的才,才能壓得住趙家呀?可能么?
但他居然就是趙家的座上賓!
孫建成見了他,得趕緊小跑着過去,跟他說話時得微微彎着腰,畢恭畢敬的。
這怎麼能讓人對他不好奇?
因為好奇,所以想了解。
甚至,毋庸諱言,她心裏多少也存了點別的心思。
比如,如果能摸清楚他跟趙文輝老爺子、跟孫建成的關係,並想着藉此挖出一點什麼來,那是不是就能在自己家嘗試向趙家靠攏的過程中,借用一下他的關係,把事情處理得更柔和、更順理成章一些?
因此要先靠近他,跟他走近一點。
原本是想着,上來就耍流氓,把小朋友弄得羞羞的,然後以流氓而又可人、溫暖而又體貼的大姐姐的形象經常出現,一來二去,就熟了。
結果唻,現在忽然間發現,這小朋友居然比自己還擅長耍流氓!
而且他真的還是個小孩子呀,又不帥,被他給反過來調戲了,真的是既忍不下這口氣,又覺得實在是有些荒唐。
於是進退兩難。
“噯……你跟自己的同學,也這麼流氓嗎?”她問。
結果袁立陽渾不在意地回答:“不啊,可純情了!碰一下手指頭都害羞,對個眼神兒都臉紅。”
商若水不由得為之氣結。
好吧,根子在自己身上。
誰讓自己一上來就想着先對人家耍流氓來着?
想了想,她嘆口氣,很無奈,但最終還是說:“我錯了,我不該跟你瞎調戲來着。關鍵是你才十八歲,你這……反正我錯了。那個……以後咱倆好好說話行嗎?我真的不敢跟你繼續這麼玩下去了。”
袁立陽不由得笑了起來。
商若水抬頭看着他,一開始有點又羞又惱的樣子,但最終,她也噗嗤一笑,無奈地抬手捂住臉,“哎呀別笑了,就這麼慫,行了吧?”
袁立陽轉身,推起了自己的車子。
商若水從手指縫裏看見,趕緊要下車,車門都打開了,又趕緊把車窗升起來,鑰匙拔下來,然後才快步追上去。
“噯,你吃飯了嗎?一起吃飯去呀?”
袁立陽已經跨上了自行車,單腿支地,“吃過了,你要是還沒吃的話,就趕緊吃飯去吧。不能老餓肚子。”
說完了,他就要走。
然而她不走,一把抓住自行車把,問:“那你……陪我吃飯去呀?”
袁立陽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但是他很快就收起笑容,轉頭,一臉正色地看着商若水。
忽然之間,純粹來自身體對於危險的最直覺的反應,商若水瞬間覺得心中一緊——似乎自己忽然遭遇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知道你為什麼想找我,那就爽快點兒,說吧,你都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麼?”
商若水鬆開手,猶豫了一下,“我問了……你會回答嗎?”
“能回答的當然可以滿足下你的好奇心。”
商若水又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問出了口:“你跟趙文輝老先生……是什麼關係?”
袁立陽聞言笑了起來。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回答道:“本來沒什麼關係,不過現在,他應該算是欠了我一份人情。這份人情,還不小。”
“他……欠你人情?”
“嗯。欠我人情。”
商若水緩緩點頭,想了好一會兒,終於又問:“為什麼?”
袁立陽笑起來,“因為我比他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