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七年之痛
雲深窩在公司辦公室里幾天不吃不喝,人整個瘦了一圈,想到那具屍體有可能是妹妹,想到妹妹還孤獨的躺在公安局,等着他帶她回家,忍着窒息的疼,拖着疲憊無力的身體,拿起車鑰匙出了公司,去了公安局方向。
等到了公安局,才知道屍體並不在公安局,而是被安置在軍醫院的太平間裏了。公安局負責女屍案的人帶他去軍醫院認屍,當被封在裹屍袋裏的屍體,從太平間運出來時,那黑色的,如同個大冰塊一樣的袋子,雲深只看了一眼,就已經天旋地轉了。
“小寧,不是你,不是你對嗎?哥不允許是你,哥知道你不會那麼傻,你不會自殺的對嗎?哥雖然對不起你,可是哥會彌補你的,哥會用一輩子來彌補,你不能這樣…哥接受不了,小寧!”
他濕潤的眼眸看着小推床上的裹屍袋,伸出顫顫的手試圖去拉開密封着的拉鎖,最終還是失去了那個勇氣。
“雲先生,請你看仔細點兒,雖然兩天來沒人認領屍體,可也不一定就是你的妹妹。”
身邊的年輕警察彎腰把拉鎖扯開了一大半,雲深模糊的眼睛看見的是一張浮腫的女人臉,和凍貼在臉上的幾縷長發,然後充斥在眼中的淚再也無法控制了。
彎身把冰冷冷的屍體抱進懷裏,冰心刺骨的疼,不堪重負的心徹底支離破碎:“小寧,不…你不能這樣對哥哥…哥只是沒看好你…你怎麼就跑了…哥到處找你…你怎麼能…能這麼殘忍…你讓哥怎麼辦?怎麼辦?你讓哥拿什麼來彌補你……”
“小寧,對不起…對不起…哥來晚了,哥帶你回家…咱回家,哥捨不得讓你呆在這種地方…啊……”
撕心裂肺的痛,讓雲深無法控制情緒,他就像傻了一樣,抱着冰冷的屍體痛哭,是疼傻了,是後悔傻了,雲寧一個剛成年的孩子,受了那樣的打擊,他卻還把她一個人留在醫院走廊里,他這不是混蛋嗎?
他盡量控制着難受,就想把硬邦邦的屍體抱起來,可是他幾天沒吃飯了,又加上面前的屍體讓他渾身發軟,試了好幾次都做不到。
“雲先生,你冷靜一下,我們對女屍做過初步檢查,女屍年齡大概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你那個…請問你的年齡是……記得你報失蹤的檔案上說你妹妹年齡不到二十,這年齡上有點兒不符合?”
“你…你是說屍體可能…可能…”
雲深被警察的話說的一陣激動,他鬆開屍體,把裹屍袋朝外扯了扯,使勁兒揉揉眼睛,才仔細看這具女屍,女屍面部浮腫的實在厲害,可當看清屍體臉頰上有一顆黑痣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子落地,激動的無法形容。
“不是…警察同志,她不是我妹妹,不是,她真的不是,太好了,謝謝…謝謝你的提醒。”
雲深激動的破涕為笑,原本還像說兩句感謝的話的,可在看到年輕警察對他嫌棄的眼神時,稍稍愣了下,然後轉身朝着樓道口走去。
他現在可是網絡新聞里的頭號混蛋,連親妹妹都糟蹋的禽獸,警察眼中的厭棄他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可能在那個警察眼裏,妹妹的失蹤是被他的無恥行徑給逼走的吧!不過他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妹妹還活着,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小寧,哥知道你還活着,哥希望等過了這段風波,你可以回來,哥在家等你,無論多久-都等你回來。
………
“媽媽,你最關注的‘燕城’板塊有更新了,給,快看看吧?”
一個六七歲身穿藍色短袖短褲的小男孩,手裏拿着一部黑色的手機,從隔間裏跑下來,雲寧笑着看向朝她跑來的孩子,柔和的語氣喊了聲:“寶貝兒慢點兒?”
她笑着說完,然後放下手中抹布,把手機接在手裏,緩緩坐到沙發上,小男孩兒順勢鑽進她的懷裏。
‘燕城商業大亨雲深母親病逝,下葬場面十分隆重;公司團隊上萬人進軍墓地,連警察都出面維持秩序。’
當雲寧看到這條訊息和網上配置的圖片時,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了。
“媽媽,雲深…雲深是誰?他的名字為什麼和媽媽只差一個字?”
稚嫩的童音,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朝她看過來時,她捂着嘴巴泣不成聲。
“媽…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等等?等女兒回去?”雲寧哭着低喃,突然抓住小男孩兒的胳膊,泣聲說:“晴天,媽媽去收拾一下,這就帶你回去給姥姥送別。”
說完話推開小晴天,半跑着進卧室,幾分鐘后,她背着一個簡單的小行李包出來,牽着孩子的手,出了家門。
“媽媽,你還沒告訴我,雲深是誰?”
雲寧坐在公交車上,懷裏攬着六歲大的兒子,歪頭看了眼兒子撅的老高的小嘴,嘆了口氣才道:“他是…他是媽媽的哥哥,晴天你的舅舅。”說著話,眼裏又儲滿了淚水,她抬手蘸了蘸眼角的淚,又囑咐說:“記住了晴天,以後若有人問起爸爸,你就說爸爸出差了,知道嗎?”
“嗯!”小晴天扭頭沖媽媽笑笑,睫毛一眨,天真道:“我知道沒有爸爸的孩子會被人欺負,所以,同學們問起來我從來都是說爸爸出差了,我還知道爸爸回來時,會買好多好多玩具給我,媽媽,你已經教我好多遍了;媽媽,等見到舅舅我也會這麼說。”
“是嗎?媽媽記性不好,給忘了;可是,我們可能見不到他,還是不見了吧!”
七年了,始終沒勇氣回去,哥…你過的還好嗎?
那天晚上,她跳入水中很快就後悔了,她不知道是因為牽挂哥哥而後悔,還是人在最後的痛苦時刻都會後悔,總之她拼了命的掙扎,在她近乎絕望的時候,恰好來了一位起早到湖邊晨釣的老人,老人沖她伸出援手,她是抓住老人的釣魚桿,才僥倖活命的。
老人是市郊的一位退休工人,兒子在市中心一帶上班,他來小住幾天,覺得這邊太無聊,天雖冷,他還是拿着魚竿和小水桶走出了家門,可他洽洽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她隨着老人回家,覺得自己實在不知如何面對哥哥,就隨老人去了郊區,起先在老人家裏住了幾天,又在老人的幫助下租了一套便宜的房子,還找了份在私人超市做收銀員的工作。
只是,兩個月後,她發現自己竟懷孕了;和親哥哥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把他生下來,在走進醫院后,想起哥哥曾經要帶她去醫院做DNA鑒定的事,哥哥說他們兩個可能不是親兄妹;若不是親兄妹,她和哥哥就沒有血緣關係,那孩子應該是健康的吧!
她在醫院做了一個全面檢查,孩子一切正常,想到自己和哥哥不是親兄妹,她的心又窒息般的疼了起來;大概這輩子都不能和哥哥相見了吧?如果不是兄妹,她和哥哥唯一的聯繫也就剩這個孩子了。
她捨不得和哥哥斷的太徹底,最終鼓足勇氣生下了他。
雲晴天,一個能讓她把悲傷變成快樂的孩子,從此有他的陪伴,她真的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