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第十章.

不知道是什麼力量促使她果斷地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春生激動地愣在了那兒,兩眼還在看着玉米地相夾的空蕩小路。

一溜小跑到了家門,文秋猛然站住了,一隻手摁着怦怦直跳的胸口,腦海里又湧現出了剛才的一幕!……無法剋制的羞澀喜悅,情不自禁地從心裏流露在臉上。又摸了摸發紅又發燒的臉,心裏像灌了蜜一樣甜,詭譎地一笑,往後甩了一下短髮,飛快地進了家門。

把臉盆放在院裏的地上,她先用手擦了一下鐵絲上的塵土和污垢,然後,從盆里拿起一件褂子,在空中抖了抖,搭在鐵絲上。又拿起第二件,抖開了,愣在了那兒,好像思索起了什麼。

戴着一根腿老花鏡的羅大媽從屋裏走了出來(眼鏡另一邊用線套在耳朵上),可能是在做着針線活兒。只見她一隻手拿着針,另一隻手拿着線,藉著外邊的亮光,仰臉慢慢地紉着針,可能是她眼花的原故,手一用力,線頭彎了,費了勁針沒紉上。接着,手蘸吐沫捻了一下線頭,才想紉針,抬臉發現文秋手拿着衣服沒晾發獃呢。

“文秋,文秋,還不快把衣服晾上,愣頭愣腦的想啥呢?”她問。

文秋半晌才緩過神來,慌忙答應着,幾下利利索索地就把剩下的幾件衣服晾上了,又把盆子放在一邊走了過來。

“啊,我剛才看見一個蟲子趴在衣服上,想逮着它,誰知道三鑽兩鑽不見了。”她在身上擦了擦兩手,隨便謅了個瞎話,沒事了。“媽,我來。居”

“文秋,咋洗到這時候才回來啊?”羅大媽看着紉針的女兒,有一搭無一搭地問道。

“水涼,衣服臟,不好洗。”說話,她紉上針,又在線頭上系了個小疙瘩。

“拾不着柴禾怪筢子!”羅大媽笑着白了女兒一眼。

“媽,有我這個不用電、不用油、不花錢的洗衣機也就湊合了。”

“貧嘴!”

娘倆都笑了赭。

誰也沒有留意,鮮紅的落日還沒有徹底完成它一天的使命,就被天邊湧來的鉛灰色的雲濤慢慢遮住了。無際的天空,蒼黛的群山,還有那喧囂了一天的龍騰嶺都提前沉浸在安謐、潮濕、朦朦朧朧的黃昏中。

不大一會兒,天黑了,雲厚了。小雨在沒有雷聲的前兆下悄無聲息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人們開始忙碌地往屋裏拾掇着院裏怕淋的東西,被涼絲絲的秋雨澆在頭上、臉上、身上,感到快意之時又讚歎着秋雨來的正是時候。

雨慢慢大了,夜也深了。

羅家大院裏一片黑暗而寂靜。西邊第三個房間,透過花色的門帘射出幽幽的燈光。這是文清、文秋姐妹倆的房間。因為,羅家一大家人誰也沒有另起爐灶,一直都在一個鍋里輪勺子。所以,這十間磚房,誰住哪間,都是羅青海一手安排的。除他老兩口和大兒子生根、桂英(因為孩子大)住兩間外,其餘的按照年齡大小從東向西每人一間。大概誰也無怨言吧。最西邊那間是糧倉。

房間不大,姐妹倆拾掇得井然有序,乾淨素雅,加之沒有什麼傢具擺設,屋裏顯得既寬敞又亮堂。兩人睡一張床,文秋顯擠,就每人一張,文清為大睡東邊,文秋數小睡西邊。在文秋的床頭前,放着一張兩抽桌。桌上整齊地擺放着她上學時用過的課本。課本旁,是枱燈,枱燈旁,便是兩人必不可少的化妝品了。看來,現在的兩抽桌已經變成兩人的梳妝枱了。桌前放着一把摺疊椅。再有,就是門口處的臉盆了。

姐妹倆在屬於自己的這個小天地里,盡情地享受着應該屬於她們的歡樂。但是也在所難免話不投機時的爭吵、翻臉,誰不搭誰的腔。這種抵牾狀態,頂多半個小時,再長文秋就憋不住了。牙舌再近還咬一口呢,何況人。

今晚就有點兒特別,屋裏似乎少了往日那暢所欲言的歡樂活躍氣氛,也絕不像兩人發生爭吵后的沉默,靜悄悄的。文清盤腿坐在床上,背上披着褂子,瀑布似的黑髮用花手絹像個蝴蝶結似的利索地扎在腦後,兩手正飛針走線地打着件半截了的綠色毛衣。文秋則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白底黃花的毛巾被裹在身上,不太清楚地勾勒出她那充滿青春活力的胸部、臀部、腿部,顯示出柔和、朦朧、動人的曲線。手裏拿着一本文學書翻看着,那集中不在書本上的目光和那懶散、無聊、心不在焉翻書的樣子,無疑說明她手裏拿這本文學書是擺設。

她又嘩啦嘩啦胡亂翻了幾頁,實在找不着可看的文章,手拿着順勢撂在身體一側。一會,又拿起來,一個字也沒看,輕輕嘆了一口氣,索性扣在臉上。什麼事讓她如此無精打采心煩意亂呢?大概於春生有關吧。一個年輕女子,被一個男人突兀地表示出鍾情和愛慕,除了臉熱心跳之外,現在,在這樣夜靜更深又毫無困意之時,在這樣一個充滿幻想和衝動的年齡,她能不有所思考嗎?心中能平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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