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第七峰上雜草叢叢，隨風搖曳。
幾隻牛羊行走於雜草之中，或低頭啃草，或仰頭看天，畫面安然恬靜。
崔薇坐在樹榦上，晃着腿，看着那些吃草的牛羊，輕輕呼出一口氣。
幸好梅峰喜歡這幾隻牛羊多餘別的東西，否則的話，她還真不好把他要過來，雷隱的威壓實在太厲害了，像她這樣的尚未築基的修士，基本就是死路一條，所幸，雷隱沒跟她翻臉，否則還真不好收拾。
他要是認真了，死活不許她帶人走，崔薇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把人留下，那她就真的要吃肉了。
但這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想多養點牛羊來吃草，又不是真的貪吃，誰讓那些人都不接任務，她也沒辦法來清除這些草，只能寄希望於這些牛羊了。
“你倒是悠閑。”
冰冷的聲音自樹上響起。
崔薇仰頭一瞧，眼前一亮：“雪凝師姐，你怎麼過來了？”
“來找你。”雪凝緩緩落在樹枝上。
“找我有事嗎？”
“翠凝草。”雪凝低聲說：“你莫不是忘了？”
崔薇這才想起來，之前答應他們要貢獻翠凝草的：“哦，要的話，你就叫人來採集好了。”
“我叫人來採集，你不提供嗎？”雪凝皺了眉。
崔薇手臂一揮，示意她看看第七峰，荒蕪的，渺無人煙的，整個第七峰上除了她在這百無聊賴的坐着，剩下的就是吃草的牛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雪凝張了張嘴，無聲。
她因為性子比較冷淡，峰頭上就沒什麼人，但是沒想到第七峰竟比她那還要荒涼，你不總能指使崔薇一個小丫頭去采翠凝草吧，想來想去，還真的只能自己來採集。
“如何採集？”
“這個簡單，一共兩種方法。”
“哪兩種？”
“第一，把這些草都割了，就能看到下面的翠凝草了，然後把翠凝草整個割下來，再裁成你需要的大小就可以。”
要割草？
雪凝打量着崔薇，懷疑她最初就抱着讓他們割草的心思，提出的這個意見。
“第二種呢？”
崔薇指着遠處的牛羊：“你看到那些吃草的牛羊了嗎？”
雪凝點頭。
“他們吃過的地方就有翠凝草。”
吃過的地方……
“不過那種地方只有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就會長出新的草來，你還需要收割。”
“……”雪凝很無語，她確定了，這丫頭當初提出這樣一個意見，就是為了找他們來幫她清理第七峰的！
她怎麼這麼陰險呢？
比陸央，比凌雲都要陰險。
“師姐？”
雪凝回神：“我先走了。”
“走？師姐去哪？”
雪凝微微一笑：“去找你大師兄！”
寒氣迎面撲來，崔薇的臉上，身上瞬間結了一層寒霜，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雪凝師姐的冰靈根就是厲害，說句話都能把人凍死。”
“重陽，給我一個棉被！”崔薇打着哆嗦跑進了房間。
一抹雪色流光劃破天際，直衝主峰而去。
青玉緩緩睜開了眼：“既然來了，何不直接進來？”
雪凝一腳踹開房門進屋：“我不幹了！”
青玉微微一笑：“為何？”
“給她除草？給她放羊，那種破事，誰愛干誰干！”雪凝往座位上一座，一隻腳翹到了矮桌上，雙手環胸，滿面寒霜不可靠近。
“你我早已說好，師妹怎可無故反悔。”
雪凝翻了個白眼，沒理會他。
“雪凝……”
“師兄，你別說了，不是我不照顧崔薇，也不是我不可憐這個小師妹，而是我真的無法忍受第七峰的樣子，你叫我用第七峰的東西來做事，我沒意見，但是叫我去給她除草？甚至叫我的人去給她放羊，這是沒門的事情！”
青玉稍怔，自他認識雪凝，這約莫是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青玉忍俊不禁：“又不是叫你去。”
“師兄都沒答應我的要求，我何必要答應師兄的要求。”雪凝越發的冷淡。
“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泫冰。”
雪凝打量着自己纖細的指甲尖，低聲說：“泫冰本來就是我的人，當年是因為一些原因這才給了師兄教養，如今他既已經成年，自然該還給我。”
“成年又如何？他還是當年那個泫冰，心裏有結，你能消除他的心結？”
“我不能，你也不能！”雪凝肅然起身：“我將他放在你這裏百餘年了，他的心結化解了嗎？師兄，你我都明白，他一日奪不回屬於他的東西，就永遠不可能解開這個心結。”
青玉長嘆一聲，默然不語。
“師兄，你將他給我吧，只要你肯把泫冰給我，別說我去幫崔薇除草，就算是我派人到她的峰頭去住，我也心甘情願！”
“雪凝，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青玉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踱步：“這些年，泫冰的功力日益增長，人也隨着功力的增長而多了幾分旁的心思，我知道他想做什麼，正因為知道，我才要拘着他，把他交給你，你怎麼辦？”
“我定會好好教導他！”
“你和他是一樣的心思！”青玉打斷了雪凝的話：“他跟着你，只會讓你們兩個的心結一樣增長，遲早有一天，你們會被自己的心魔給害死，雪凝，我知道叫你們分別，你很難過，但我這是為了你們兩個人好，也是為了我尚清門的安穩，你應該明白，若你和泫冰真的有什麼，首當其衝的乃是我尚清門。”
雪凝沉默不語。
“你不願意去崔薇那邊采翠凝草就算了，我會叫人去。”
雪凝猛然抬頭看着他，神色驚疑不定。
“貢獻這件事還是你來做，做得好了，今年過年的時候，我會叫泫冰過去陪你。”
雪凝的手緩緩的握緊了，握成了一個拳頭，上面冰霜覆蓋，一股寒冷氣息在房間裏蔓延開來。
“雪師叔。”
清冷的聲音從天而降。
寒涼氣息瞬間收回，雪凝歪頭看向門口，就看到泫冰長身玉立，那挺拔的身體如同用完整玉石雕刻而成的玉人。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雪凝問。
“師叔來的時候，我就在了，只不過師叔沒有注意到我。”泫冰冷淡的道，那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彷彿整個人都是冰做的，連點情緒都沒有。
雪凝打量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你長大了。”
一句話，四個字，卻好像隔着千山萬水，又像是隔着千百年一般，極為感嘆。
“泫冰與百年前，並沒有什麼區別。”他今年已經二百多歲，早已成年，在樣貌上早已定型，不會年輕也不會變老，所以他說，並沒有改變。
“百年啊。”雪凝忽然有些感嘆，那顆如同冰雪一般的心，竟開始怦怦跳動，她緊緊捏着寬大的袖口，唇角上過一抹慈愛笑容：“氣質變了，成熟了。”
“多虧了師父的教導。”泫冰認真回答。
雪凝蓮步輕移，一身白衣飄逸出塵，她走過的地方地面結了一層冰霜，她的衣服上如同帶着冰霜一般，星光閃耀，她緩緩走到泫冰身前，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你被他教育的真是好啊。”她低聲說，帶着無可奈何的輕嘆。
“泫冰自小得師父教育，自然唯師命是從。”嚴肅的嗓音卻是擲地有聲。
他的回答彷彿在雪凝的心口刺了一劍，雪凝有些失望：“你忘了你當初如何來的尚清門？”
“泫冰永遠不會忘，但泫冰也永遠不會記得。”
雪凝眉頭一挑：“什麼意思？”
“師父說過，不受前塵所累，不畏將來之變幻，方能走的長遠，唯有走的長遠，我方能解開心結。”
雪凝歪頭看了一眼青玉：“長遠？師兄，你教的可真好。”
“有些事情，須以長遠來看。”
雪凝冷哼一聲：“你當真不跟我走？”
“泫冰不會走！”
雪凝氣不打一處來，真想把這個泫冰拽出去，揍一頓。
她用力的捏着手，直將兩隻手都捏的關節泛白，這才憤怒的轉身離去。
“好好好，你不願意走就罷了，只當我今日沒來過！”
一股冷風從外面吹進來，雲霧台上瞬間結了一層薄冰。
泫冰擔心的看着那個雪白的背影遠去，所過之處，樹木結冰，天地間彷彿被一片冷意籠罩，叫人瑟瑟發抖。
“她好像很生氣。”
“她以後會懂。”青玉低聲說：“不用擔心，她不是那種鑽牛角尖的人。”
否則的話，早在百年前，她就拚死來跟他搶泫冰了，何必等到現在？
“是。”
見泫冰神情有異，青玉暗自搖了搖頭，雖說，泫冰剛剛拒絕雪凝十分的果決，但是他心裏那個結，若是解不開，遲早有一天他會跟着雪凝走，走雪凝走的哪一條路。
雖然這個徒弟自小就是冰冷的性子，但是他也不想讓他變成冷血之人。
“你帶幾個人去崔薇那採集一些翠凝草，先回來試試，看看好不好用。”
“是。”泫冰拱手，正色答道。
“給。”
一物拋了過來，泫冰下意識的接住：“這是……”
“儲物袋，給崔薇的，她那第七峰什麼都沒有，也沒有其餘的收入，不能再叫她吃這個虧。”
崔薇撫摸着儲物袋，神識探進去查看一番，嘻嘻一笑：“果真大師兄最好了，多謝大師兄。”
泫冰冷淡點了點頭：“小師叔喜歡就好，我們什麼時候能採集翠凝草？”
“隨便啊。”崔薇很大方的一揮手：“外面那些雜草下面都是翠凝草，只需要把雜草割掉就好。”
“好。”
泫冰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只不過他帶來的人，聽到這話很鬱悶。
“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接一下拔草的任務呢，好歹有幾塊靈石的收入。”有人低聲嘟噥。
“接什麼接，我聽說那個任務早就撤銷了。”
“啊？為什麼呀！”
“你是不是傻啊，都有我們免費勞力了，誰還去發佈任務啊！”
說的對！
崔薇就是這樣想的。
“翠凝草的採集是有講究的，如果採集的不夠好，作用會有損失，叫重陽帶你們去吧，他知道怎麼做。”
重陽連連點頭：“好說好說，跟我來。”
第七峰上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但是雜草多的是，為了方便才是翠凝草，崔薇早已叫洛商將整個草地分成了一個個的長方形。
“這一個長方形基本就是一畝地左右，你們采一次就是采這麼一塊。”重陽指着那一塊塊的草地說道：“千萬不要多采，否則的話，會影響後續的生長，如果生長不好，不均勻的話，是不能用的。”
“這比做符紙還麻煩。”有人低聲說。
“我也這樣覺得。”
“那你回去做符紙唄。”重陽瞪了那個人一眼：“我就不信做符紙能比這個容易！”
“做符紙你首先要採集靈氣充裕的竹子，然後要壓制，打漿，經過上百道工序才能做出一張符紙，我就讓你們采個草就能順利拿到翠凝草，你們還不想要？你們這是佔便宜！”重陽氣不打一處來，他就看不慣這些人：“愛干不幹，不幹就走，別嗶嗶！”
“……”崔薇尷尬的笑了一下：“他就是這麼……耿直！”
泫冰點頭：“這樣很好。”
啊，對，泫冰比重陽還耿直。
“去幹活，今天只採集一張，先回去裁剪試驗。”
泫冰一揮手，眾人只能去鑽進雜草堆里去忙活。
梅峰遠遠的看到他們在忙着割草，也趕着牛羊湊了過來：“你們這樣割草不行，這種草要用這個割。”
他拿出一把鐮刀遞給泫冰。
“鐮刀？”
“這種草叫靈黃草，是牛羊飼料的必備之物，可以讓牛羊長得好，靈氣充裕，對他們來說，這就和我們的靈丹是一樣的。”梅峰手腳利落的割下來兩把草遞給泫冰：“我以前沒發現，第七峰的這個草直接就能做草料來用，如果早知道的話，我們何必從外面進草料？”
泫冰捏着雜草，有些凌亂。
這東西居然是草料？
簡直稀奇。
“那你何不將這些草料送給雷師伯？”
噗——
崔薇差點吐血，她已經夠窮了，還去接濟富人？那不是叫她出血嗎！
泫冰果真夠耿直的。
“我第七峰也需要發展啊，長點草料還送人，你真準備讓我喝西北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