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忘記

陳紀柔也是有些遲疑，旋即卻也是輕輕一揚下顎。

她高傲，並且理直氣壯。

本來自個兒只差些許，就能得到了端木龍章。

若不是端木海戎的糾纏，自己何至於失去了端木龍章。

陳紀柔只恨自己瞎了眼珠子，錯瞧了端木海戎。

她甚至想起自己那日犯病，端木海戎險些害死自己，還是太子殿下十分聰明，知曉拿葯給自己。

其實從那樁事情，她就應該看出端木海戎遠遠的不如太子殿下。

可誰讓自個兒心善呢。

居然就同情端木海戎，甚至冷落了太子。

想到了這兒，陳紀柔卻也是氣得渾身發抖。

自己就不應該有那麼一副好心腸。

事到如今，陳紀柔仍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就算是她失去了端木龍章，可那也是因為別人的錯，自己絕沒有錯的。

而陳紀柔的神色，甚至比端木龍章的勝利更讓端木海戎受打擊。

那陰沉沉的天，忽而落了紛紛的小雨。

一如端木海戎的心情。

那雨水紛飛，也似沒完沒了。

過了幾日，聖旨送到了端木海戎的府邸之上，讓端木海戎急匆匆的入宮！

他面頰之上，更是流轉了濃濃的怒火。

自己的封地居然被定下來，是中辰雲昭。

而陛下，更是下旨，命令他儘快動身。

雲昭之地，那是何等的可怕啊。

下雨颱風，瘴氣又多，令人生畏。

這是故意的！

端木海戎闖入了未央宮，他看到了中辰美麗威嚴的皇后。

從前每次看到王珠，他內心都有一縷敬畏與憎恨之意。

可是如今，他再也忍耐不了了。

端木海戎不覺撕破了恭順的畫皮，尖銳無比的說道：“皇後娘娘，可是故意為難？”

王珠抬起頭，面頰卻也是溫柔又淡定：“臨川王何出此言？”

端木海戎瞧着她的錦衣華服，瞧着她的高高在上，難掩內心的不平和惱恨。

他的母親，身份是卑微了一些，可也是一心一意跟隨當年的攝政王啊。

更何況，王珠也不過是嫁過人的女子。

為何王珠高高在上，而自己母子卻也是卑如塵埃呢？

端木海戎忽而想要撕破王珠這鎮定無比的畫皮：“皇後娘娘是不是很是惱恨我？口口聲聲說要跟陛下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我偏偏是陛下的私生子。”

他就是要刺痛王珠，讓王珠難堪。

什麼真愛，根本什麼都不是。

然而王珠出乎意料，竟沒有什麼異樣之色。

王珠微笑：“所以，你覺得，自己是原本應該得到更好的。若你出身卑微，雖然羨慕別人的榮華富貴，嫉妒別人出身好。可那也是嫉妒而已。然而你若是陛下的兒子，那就不一樣了。明明你投胎也不錯，怎麼沒什麼好處呢？這比出身卑微，更是讓你難受吧。”

端木海戎宛如被鞭子毒打了一樣，面色煞白。

他想要刺激王珠，卻也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是被王珠刺激了。

不錯，若自己出身就是個賤民，那也還好些。

王珠一步步的走過來，走到了端木海戎的身邊，輕輕柔柔的說道：“我能理解的，這樣子的不甘願，一定是能折磨得人瘋掉了吧。不過，從今以後，在你漫長的歲月之中，你還可以繼續體會這樣子的折磨。接下來，你的人生只會有兩種情愫，一個是害怕，怕我這個毒后什麼時候送你歸西。一個是不甘，慢慢的呀，嫉妒死你好了。”

她原本想要戳破端木海戎的身份，讓端木海戎的良好感覺被戳破，知曉自己並非端木紫麟的親生兒子。

不過如今，王珠卻也是突然不想這麼做了。

讓端木海戎繼續這麼認為下去，加之被冷落的處境，端木海戎會更加難受。

端木海戎那怨毒的目光落在了王珠身上。

這個女人，他已然是忍耐很久，可是卻也是仍然是掩不住內心的恨意。

這一刻，他當真有一種衝動，對王珠動手。

可是卻也是生生的遏制住自己了。

倘若動手，自己也是必死無疑。

更何況，王珠是個心計無比深沉的女人。

而這個女人，說不定早就設計好了一切，就激怒自己然後動手。

他是不會上當的。

然而忍耐又是一樁何等痛苦的事情，端木海戎的掌心，卻也是已然扣出了縷縷的血痕，觸目驚心。

王珠卻輕笑一聲，衣袖輕揮，盈盈的回到了自個兒的位置之上。

“待你走了之後，明都的人都是善忘的。他們很快都是會忘記你這個臨川王，只會記得奪目的龍章太子。而臨川王還是乖乖的待在自己的封地，安貧樂道，不要想着什麼歪主意，否則性命不保。”

端木海戎噴火也似的眸子落在了王珠身上，卻也是一步步的往後而退去。

待他離去了之後，一道華美的身影悄然來到了王珠的身邊，將王珠摟入了懷中。

“小九，似乎我們這個做爹媽的，應該對親兒子好一點。”

端木紫麟的笑容，卻也是充滿了蠱惑的味道。

王珠唇瓣輕輕的吐了一口，忽而伸出手，雪潤的手掌間多了一枚瓶子。

“有些人就是這樣子不知死活，都落到了這個地步了，居然還賊心不死。打死了幾個與他勾結的內侍，方才知曉臨川王居然喪心病狂，想讓人將這神仙散添在了龍章的食物之中。簡直是——”

王珠一雙眸子流轉凜凜殺意，簡直是找死。

還對去封地憤憤不平，她可無此大方。

而王珠也是不必問端木紫麟的看法，畢竟端木紫麟與她心意相通。

關鍵時候，端木紫麟也不會捨不得這個侄兒。

端木紫麟微笑：“這一次，龍章表現得不錯。所以咱們這做爹娘的為他做完一點兒事後糾纏，下一次，他長大了，這些事情就該讓龍章自己做了。”

於是再過了幾日，京城又發生了一件駭然聽聞的事情。

大庭廣眾之下，臨川王居然是生生將陳紀柔的眼睛挖了一隻。

別人都說，陳紀柔生得美，太子殿下和臨川王都喜歡，所以才爭風吃醋。

臨川王原本已經博得美人兒的芳心，豈料因為太子的成人禮，陳紀柔又再次傾情，故而也是惹得臨川王的不滿。

他殺心已起，卻也是對陳紀柔這個如花似玉的女郎下手。

陳紀柔被挖眼之中，大受刺激，據說養在了陳家，似乎也是已經神智有些不清楚了。

而端木海戎做出此等可怖的事情，頓時也是惹得中辰陛下震怒。

縱然端木海戎口口聲聲，都是說自己是冤枉的，被人陷害，誤服了神仙散才會如此的失態。

可這般哭訴，卻也是毫無用處。

就算檢驗出他當真服用了神仙散，這京城傳聞里，都說他因為不服氣輸給太子，才整日用這個消磨時間。

卻也是弄得神智失常了，做出了這樣子可怖的事情。

朝廷褫奪了他王爺封號，將他流放到了雲昭之地。

他仍然是去了雲昭之地，不過不是去當王爺，而是去做囚犯。

然而端木海戎到底還是沒有到了他所厭惡的雲昭。

據說他在牢房裏面已然是染病了，沿途十分勞累，又心力交瘁。

很快他的病就變得十分嚴重，終於撐不住病逝在路上。

這朝廷之中，也是未必沒有明眼人。

可就算是有明眼人，他們也是不會多說什麼。

皇後娘娘動了手，誰能說什麼？

誰不知曉皇後娘娘是陛下心肝，做什麼都是對的。

十年之後，端木龍章登基，是為龍胤帝，皇后霍嬋。

他也是中辰最年輕的帝王，年少有為，朝氣蓬勃。

正如王珠所言，端木龍章登基時候，京城已無人提及臨川王。

他們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