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面若桃花,心若蛇蠍
“九公主不必刻意暗示,二妹妹如此魯莽正是為了裴家。”
裴凰索性落落大方的認了此事,倒是極為坦然。
這卻讓王珠內心暗暗有些警惕之意,
眼前女子目光瀲灧竟似添了幾分盈盈水色。可誰不知裴凰在裴家素來受看重,甚至親掌裴家兵權?論眼光見識更不輸男子!
而前世白薇薇在謝玄朗跟前並不算如何得寵,真正讓謝玄朗為之真愛的反而是眼前這位裴大小姐。裴家淪為謝家踏腳石了后,裴凰卻一躍成為謝玄朗宮中最受寵的辰妃。
恍惚間王珠忽而明白,自己不過是裴凰這真愛的擋箭牌。甚至白薇薇也不過是謝玄朗維護真愛一枚棋子。
所有污穢之事都讓白薇薇沾染,而裴凰卻仍然乾乾淨淨的。
一股莫名不甘湧起在王珠心頭,憑什麼前世自己被踐踏如泥卻為了維護裴凰呢?
而如今裴凰以那落落大方的姿態現身人前,更吸引了無數目光。
只是前世以裴凰出賣家族,安然摘身,步步得寵的姿態,只恐怕這個女子也絕非如她表面所展露那般英烈大方。
裴凰紅唇冉冉輕笑,眉宇間卻流轉幾許傷感之色:“我裴家世代忠烈戍守邊關,我祖父戰死沙場,連我祖母也是本朝有名女將,忍痛繼續鎮守北漠,卻何嘗不是死在陳國人手中。”
“陳國本乃草原上蠻夷,靠搶掠我夏國財物,屠殺我夏國百姓,依仗兵力強橫,處處欺辱我大夏。凰兒不但祖父、祖母,俱是死在陳國人手中,我裴家一門不知多少英烈都是戰死沙場。”
“二十年前,我大伯裴英本是大夏戰神,寧死不降,城破之後,一家人盡數被屠殺殆盡,只留下裴洋這一根獨苗。”
“如今陳國因國勢不如從前,又被西狄騷擾,故而如此示弱。我裴家,也不是那等定要戰火連天的心思。只是這陳國原本就是虎狼之性,狼子野心。如今不過是實力不夠,方才暫且以寬和態度示人。”
“一旦我大夏國力不如,兵力不濟,又怎會再講什麼情分?”
裴凰眼眶微紅,嗓音也是略略顫抖:“陳國與我裴家仇深似海,二妹妹方才瞧不順眼。”
一番慷慨陳詞更說得在場之人心神蕩漾,配上裴凰那張英烈嫵媚的面容更是心魂神移。
甚至連王曦身邊一些年輕幕僚也俱不覺被裴凰所打動。
暗自心忖陛下這結交陳國的心思可當真正確。
夏侯夕容貌隱藏面紗之下,瞧不出神色喜怒,然而夏侯夕身邊的陳國人卻個個憤怒驚慌。
這裴凰一番言語可是讓他們此行處境變得極為尷尬。
夏侯夕沒說什麼,手指輕輕撫摸棋子,落在了棋盤之上,忽而輕輕說道:“太子殿下,該你落子了。”
王曦原本正自凝重此時卻不覺一怔,夏侯夕那嗓音居然是極為悅耳動聽。這位身份傳奇的陳國質子一直遮掩面容,據說在陳國也很少見人。故而王曦也不由覺得他或許如傳聞之中那樣子容貌醜陋。
只是這個醜陋的質子,嗓音卻是極為悅耳動聽,甚至只是聲音都隱隱有着誘惑的味道。
王曦心思微凝,心忖如今氣氛尷尬,這夏侯夕居然還如此泰然自若,這淡定功夫也是了得。
而王珠卻萬分佩服看着眼前裴凰,裴凰能唆使叛亂,出賣家族,將親人白骨作為自己踏腳石。就算重生一次,王珠也自認自己做不到。可是如今裴凰卻能義正言辭滿口為國為民,端是心計深沉。
恐怕只有謝玄朗才能與她媲美這深沉心計。
就在此刻,王珠卻感受一旁一道目光掃了過來,讓她略有些不自在。
順目望去,她卻不覺皺起了秀麗的眉頭。
謝玄朗眼睛眨也不眨,就這般看着自己。
這謝小侯爺宛若玉石般眼睛裏從來沒有自己,總是冷冰冰的。如今謝玄朗就這般看着倒是讓王珠頗為不適,更不覺升起了一絲絲的古怪。只是如今她那一顆冷冰冰的心裏儘是濃濃污黑怨毒,再無曾經半點柔情。
裴嬌更不覺脆生生說道:“我裴家與陳國有血海深仇,據聞在陳國,一旦有世仇的家族,就能點名挑戰,生死無尤,連國主都不能干涉。”
她臉頰雪白,粉滴滴的宛如滴粉搓酥,呵氣若蘭,眼底卻流轉了一絲血腥殺伐:“如今,我這裴家二小姐裴嬌,當著眾人的面,挑戰你夏侯夕。”
一語落地卻宛如石落水激起千層浪!
在場的人無不臉上流露出駭然之色。
誰不知道這位陳國殿下是出名的病秧子,而裴嬌雖是女流卻自幼習武甚至上過戰場。裴嬌容貌雖然可愛嬌美,可京中早有傳聞,她私底下是殘忍不堪,經常折磨俘虜。北漠有蓄養奴隸的習俗,而裴嬌更經常凌虐奴隸甚至折磨致死!
如今裴嬌就好像一隻養得萬分嬌貴的貓兒,眸光流轉竟似有那麼幾分殘忍戲謔之意。
任誰也不會懷疑裴嬌會動手藉機殺死夏侯夕。
夏侯夕身邊侍衛烏蘭更不覺怒極:“裴嬌,你好生無禮,夕殿下金枝玉葉何等尊貴,又豈會與你一個武將之女糾纏。”
“陳國皇族?不過是游牧蠻夷出身,血統卑賤,什麼所謂皇族也是不值一提。且我裴嬌不過一介女流,尚且還能有血性之氣與你挑戰,什麼陳國皇子卻怯弱不前,連個女人都不敢。此事若傳出去,不但大夏百姓笑話,恐怕成為全天下的笑柄。這陳國皇室,也不過一堆沒用懦夫。”
烏蘭一時雖怒卻又無可奈何,這裴嬌看似趾高氣昂卻又是句句深沉。如今殿下遠送他國為質,一旦落人笑柄必定成成為政敵把柄,恐怕回去陳國更是遙遙無期。
今日夏侯夕前來大夏,夏熙帝命王曦好生招待。如今裴家姐妹如此挑釁,直將王曦面子踐踏無物。故而王曦身邊幕僚也有意欲反駁者,然而身邊同僚卻扯袖阻止。
跟隨在王曦身邊的,哪個不是心思通透之人,略略示意頓時明白其中關節。
大夏與陳國從來便關係曖昧,曾經主戰主和朝堂上也糾纏不清。只是近十數年來關係比之從前稍顯和順罷了。
如太子主動維護更沾染上主和的身份,於一個少年儲君而言並非好事。且朝堂之事本就十分微妙,以後若陳國再興戰事,在有心人運營之下指不定會動搖王曦太子之位。
況且就連陛下本人也對夏侯夕避而不見,只讓王曦以主人身份示好,縱然有意和解卻決不能明面上提及。而裴家佔據兵權又張揚跋扈,卻處處以忠臣自居,手握兵權不放更佔據為了大夏的大義名分。這一點連夏熙帝都無可奈何,王曦區區一個太子又如何能蹚渾水觸及這敏感之極的區域?
裴凰眼底隱隱有些深邃,縱然自己是那女子之身又如何,言語擠兌就能大庭廣眾之下誅殺這陳國殿下!
王曦雖是太子之尊又能如何?
轉眼間裴凰側頭看着謝玄朗,眼底更是柔情蜜意。自己既然愛上這個男子勢必扶持謝玄朗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然則觸及謝玄朗瞬間裴凰卻頓時一怔。
今日自己出盡風頭,然而謝玄朗目光居然未曾落在自己身上,反而注視一旁的王珠。
一股子酸楚之意頓時湧上了裴凰心頭!
不錯,那日謝玄朗囑咐之後,自己是刻意沒救王珠。謝玄朗雖從來不屑這個草包,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瞧王珠很不順眼。
實則謝玄朗果真是愛着自己的,縱然她任性了一次,可只她朝着謝玄朗微微一笑,就算謝玄朗滿腹疑惑,卻也是什麼都問不出來。
然而如今以裴凰心計之深臉上卻也不由生生透出了一絲扭曲之色。
可這般時態不過片刻又恢復如常,然則裴凰內心卻森森冷冷,看來王珠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