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姬繡的夢境六
內城島主府，魅影院。
李游站在院子的月亮門前，向守在門口如鐵塔似的大漢恭恭敬敬道：“煩請三哥讓個路，我們要進去給公子彙報情況。”
近兩米高的壯漢低頭打量了眼李游二人，側了側身子，把擋住的大門讓了出來。
“謝三哥。”
李游二人進了月亮門，一路低頭經過長長的紫藤走廊，繞過梅園，抵達同心湖的外湖小島入口。
過了一盞茶時間，李游二人才走過通內外湖的半圓拱橋，抵達內湖小島。
“真是晦氣，跟着魅公子，多少富貴日子享也享不完，竟然尋短見。”
一黑衣男子肩膀扛着渾身傷痕，衣衫不整的女屍從魅影閣二樓下來，看到侯在樓前的李游二人有點意外：“還以為你們兩個死外邊了呢。”
黑衣男子抬手把女屍投入大槐樹下的一個枯井，往裏咕咚咕咚的倒了一桶油。
“哄”
長長的火舌竄出井口，李想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外面的賤民混進了城裏，公子心情不好，一會兒回話，你們悠着點。”
李游二人進到客廳等候半刻鐘后，只批了件睡袍的離魅才從卧室出來，懶懶開口道：
“震三江呢？”
“回公子，震老大死了。”
“啪，啪，啪”
離魅操起架在茶几上的皮鞭，用力的甩向李游二人。
“廢物”離魅冷哼一聲，把皮鞭扔到李游臉上，端起一杯茶，幽幽道：“說吧，怎麼一回事。”
……
“砰砰砰”
梧桐小巷最深處的一戶小院大門被敲得震山響。
“吱呀”
大門打開，停在小院門前的馬車“噠噠噠”的駛進院內。
“姬嬤嬤，綉兒沒事吧？”
關上大門的姬靈兒正想撩開車窗，手剛伸出去就被姬嬤嬤抓住。
“若不是大姐兒把綉兒一個人丟在家裏，綉兒也不會遭此磨難。”姬嬤嬤怒瞪着姬靈兒，重重的把姬靈兒的手甩脫，橫了眼十一妹：“跟大姐兒進屋，沒有我的吩咐，一個都不準出來。”
“走就走，凶什麼凶”十一妹嘟嘟囔囔：“一個下人，竟敢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主子，這簡直就是容嬤嬤複製版啊。”
姬靈兒雖然心神全部都落在馬車上，可依然聽見了十一妹的抱怨，把十一妹拉進房間后，鄭重其事道：
“姬嬤嬤雖然與我們一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們一直把她當做長輩來尊敬，以後你也要孝順她老人家。”
“以後？你意思是我跟你們一起生活？”十一妹詫異，內心不由來的的有一絲不安：“我爹呢？”
姬靈兒臉上閃過愧疚，把瘦小的十一妹抱入懷中，開口道：“對不起，張叔在進城的路上被鱷魚怪殺了。”
……
院內的馬車，此時車簾被掀開，姬綉一絲不掛正端坐在車廂內。其裸露在外的皮膚正滋滋滋的冒着煙，皮膚內層似乎有符文不停翻滾着。
“綉兒，你一定要挺住，你身上還背負着重大使命，一定不要出事。”姬嬤嬤背着姬綉下車，說到後面聲音透着梗咽：“你若是出了事，我到了九泉之下見了……”
“姬嬤嬤，我沒事。”
微弱的聲音從姬繡口中傳出。
緊趕慢緊，姬綉一行的馬車還是未能在太陽破曉之際趕回姬宅。
朝陽躍出海平面的那一刻，姬綉就感受到體內一股燥熱蔓延每一個細胞，他身上的衣服瞬間被點燃，似曾相識烈火燃身的感覺再次襲來。
上一次被烈日灼傷記得是他六歲生日的時候，二哥瞞着家人，帶着他偷偷摸摸的來到了戶外，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陽光。
只是那一次自己在床上躺了一年，而哥哥也被姬嬤嬤打得躺在床上養了六個月的傷。
姬綉腦子迷迷糊糊，一些以前不曾記得的畫面在腦海浮現。
一座磅礴大氣的府邸，一場流血的大戰正如火如荼的上演。
一間屋子裏影影綽綽的閃現一女人身影，其手掌慢慢劃過正“哇哇”啼哭的嬰兒肌膚，最後停留在嬰兒心臟之處，嘴裏念了句“乜”，符文瞬時從其手掌過渡到嬰兒體內。
原來自己不能見光是因為她。
姬綉努力的睜開眼，想要看清她的模樣，一股痛徹心扉的感覺襲來，姬綉瞬時暈了過去。
姬綉元府內。
死海的海水此刻也沸騰着，海水被蒸發消逝，眨眼水平面便下降了三分之一。
“啵”
死海內小鱷魚伸出腦袋，左右晃了晃，隨後躍出死海，一條三米長的舌頭彈射而出，而後一朵朵黑色梅花顯現而出。
梅花剛出現就被元府里“巫女殿”牌匾吸收，一股精純的巫力反哺在牌匾前的枯樹上，落在枯樹上的那片黃葉逆流似的重新回到一開始的位置，並慢慢變為綠色。
原本乾涸的銀色小河，重新蓄滿巫力，繞着枯樹流淌。
而小鱷魚那三米長的舌頭一短再短，最後縮短到只有三個厘米，而此時姬綉體內浮動的符文慢慢沉澱下去，小鱷魚垂着腦袋，躍入死海。
“符文消失了。”一直守在姬繡房內的姬嬤嬤見此，伸手一探姬綉額頭：“體溫也下降了，奇怪。”
綉兒六歲那年見了光，是朗悅消耗了大半本源才堪堪把綉兒從鬼門關拉回來。這一次卻能夠自動復原，這一天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姬嬤嬤替姬綉穿戴完畢，腳步匆匆來到隔壁姬靈兒以及十一妹所在房間。
“姬嬤嬤，綉兒怎樣了？”
“綉兒沒事了”姬嬤嬤拉過姬靈兒的手，拍了拍道：“這一次綉兒能夠有驚無險的進到內城，都是靠你一手策劃，剛才是嬤嬤不對，你不要生嬤嬤的氣。”
“綉兒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姬靈兒提在嗓門的那口氣終於鬆懈下來。
其實這一次單槍匹馬，與眾多權貴鬥智斗勇，姬靈兒非但不覺得委屈，反而興奮異常。
“好孩子，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別難過了。”姬嬤嬤抱了抱雙眼紅腫的十一妹，替其揩去眼角的淚珠，繼續道：“告訴嬤嬤，這一天你們都發生了什麼？”
島主府，魅影院。
離魅悠然直起了腰，緊盯着跪在地上的李游，一字一頓：“姬綉果真會巫術？”
李游看到離魅手中的茶杯瞬時被碾成粉碎，咽了口唾沫，把頭埋得更低，畢恭畢敬：
“姬綉擺巫陣、憑空召喚出隨意變幻大小的綠葉還有冥火，都是小的親眼所見，實在不敢欺瞞公子。”
李游用胳膊肘碰了碰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想，對其使了個眼色。
平時話最多的李想，此時卻成了鋸嘴的葫蘆，只是默默跪在一邊。
“姬綉人呢？”
離魅離座，一把提起李游的衣領。
離魅炙熱的目光如惡虎捕食，讓李游打了個激靈，結結巴巴道：“姬......姬綉說後日晚上，她在明月客棧恭候公子。”
“哼”離魅鬆開李游的衣領冷笑一聲：“這娘們膽子倒是不小。”
離魅轉身背對着李游二手，緊握的雙手微微顫抖着，其扭頭對靜立一旁的黑衣人道：
“黑翼，帶他們兩個出去領賞，然後守着大門，沒有我的吩咐，天塌下來也不允許放任何人進來。”
出了島主府，李想立馬把打賞下來的金銀珠寶全甩到李游懷中，黑着臉道：
“小叔，沒有姬姑娘，我們兩個早就死在外面了，剛才你為什麼把姬姑娘會巫術的事兒告訴公子。”
李游蹲下身子把散落一地的金銀珠寶撿進包袱里，慢條斯理道：“姬姑娘也沒說不讓講不是。”
“你”李想沒想不到一直呵護自己的小叔竟然講出這麼一番話，氣得直跺腳，咬牙切齒：“李游，你這叫背叛！”
......
魅影院內，離魅把門從裏面反鎖后，把掛在客廳的那副石板小鎮畫取下，露出一片畫壁，而畫壁上刻的正是鬧得島民家破人亡的鱷魚怪。
離魅咬破食指，擠出一滴鮮血落入畫壁的凹槽內，畫壁上大鱷魚突然像是活了過來，蠕動着身子。
“吱呀”
牆壁竟然打開了一扇門，小門在離魅跨入后又自動合上。
小門進去后，是一條螺旋型的石梯，隨着離魅的腳步聲響起，石梯欄杆上的火柱一一亮起。
螺旋石梯盡頭后，視野豁然開朗。
離魅抬起眼皮掃了眼背對着她的，站在血色小河環繞的祭壇上的黑衣人，聲音清脆道：“老祖宗，孫女已經找到開啟離人島，所需獻祭的巫女了。”
......
梧桐小巷，兩名士兵把姬宅院門拍得“砰砰砰”作響。
“開門，開門”
聽到聲響，姬嬤嬤伸手止住十一妹關於濃霧事情的敘述，三人從房間出來，對視了一眼，臉上都帶了一絲不安。
“你們回去守着綉兒，我去開門”
姬嬤嬤看着姬靈兒與十一妹進了姬綉所睡的正房，整了整衣冠，才把門打開。
“敲門半天了，聾的還是沒長耳朵。”
兩名士兵把姬嬤嬤推搡了一把姬嬤嬤，大大咧咧的到槐樹下的石凳上，端起茶杯仰頭就灌了一杯，扯出懷中的公文，不耐煩道：
“每家每戶征一名壯勞力出城挖壕溝，爺一盞茶後過來收人。”
說完又各自續了杯茶，兩名士兵才大搖大擺的離開。
“城裏有千年前留下的防禦陣法，不但霧氣進不來，就連鱷魚怪也不敢靠邊”姬靈兒從正房出來，疑惑道：“離城可以說穩若金湯，為何島主還要派人到外面挖壕溝。”
姬嬤嬤不屑的撇了撇嘴，慢悠悠道：“為何，他想要更多的人死在外面。”
離城儲糧豐富，空間充足，城外的人放進來也無關緊要，可是島主卻是眼睜睜的看着島民死在外面也不開門。
如此分析，姬嬤嬤說的切中要害，此次徵兵的目的不在於防禦，而是讓更多的人無辜死去。
這其中究竟隱藏着什麼陰謀？
姬靈兒目光幽深。
跟隨姬靈兒相繼出來的十一妹，晃了晃手中的大刀，淡淡道：“待會，你們讓士兵把我帶走吧。”
“不行”姬靈兒想也不想便反對：“我答應過張叔，要好好照顧你，怎麼能讓你出去冒險呢。”
張叔。
十一妹內心幽幽一嘆，剛聽到這個人去世的時候，她傷心欲絕的的大哭了一場。
十一妹知道是這具身體的靈魂在哭泣。而隨着張叔的去世，這具身體的主人在這個世上也就沒有了眷念，她才徹徹底底的掌控這具身體。
十一妹把刀橫放在院中槐樹下的石桌上，端起茶壺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口茶，順手擦了把嘴巴，歪頭左右打量着站在院子裏的姬嬤嬤以及姬靈兒，反問道：
“我不去，那誰去”
“我去”
姬靈兒想也不想立馬回應。
姬嬤嬤彈了彈袖子，身子一挺，理所應當道：
“自然是老身去，老身雖然已然七十多了，可是尋常小伙的力氣卻也比不過我，再說了，此次招收的都是壯勞力，想必都是男丁，怎麼能讓你們兩個黃花大閨女混雜其中，就算你們說得天花亂墜，老身也是不允許的。”
“姬嬤嬤您和我們不同，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姬靈兒不贊同的搖頭道：“綉兒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可是發了一場大病，葯浴必然是少不了的，也只有您老人家才知道怎麼調理藥材。”
姬嬤嬤一拍腦袋：“幸虧大姐兒提醒，我怎麼忘了給綉兒調配藥浴呢，哎呦，都讓老身給耽擱着。”
說完，姬嬤嬤便一頭鑽進了右廂房的儲物間。
看着姬嬤嬤風風火火的身影，姬靈兒心裏產生一瞬的羨慕，無論何時，無論合適，在姬嬤嬤心裏，綉兒的事永遠排在第一位。
姬靈兒打起精神，正想開口就被十一妹的舉動嚇了一跳。
只見十一妹手舉大刀往槐樹地下的那塊大石頭輕輕一揮，石頭便如豆腐般應聲而斷為兩截。
姬靈兒也算是見多識廣，可還是驚詫萬分：“這，這是把什麼刀，竟然鋒利如此。”
被誇大刀鋒利，十一妹的嘴角抽了抽。
十一妹把大刀丟到一把，握拳往剩下的巨石重重一擊，巨石瞬時再被分為兩截。
十一妹得意的向目瞪口呆的姬靈兒揮了揮手：“怎麼樣？這回不和我搶了吧。”
此時正房內原本暈倒的姬綉眼睛豁然掙了開來，其直直的看向遠方，似乎穿過了時空的局限，視線落在21世紀京華市一處密室內打坐的姬綉身上：
“你的命以後就是我的了，跟我永遠的留在這異界裏吧”
話畢，密室內的頭戴綿羊面具的姬綉，臉上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而後永遠的陷入了沉睡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