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今夜月明人盡望
我急匆匆地走進雲梯辦公室時，大夥閑坐着無所事事，到處串崗，卻沒有人管理。
我焦急地看向胡書的辦公室。
還好，今天他在。
透過玻璃隔擋，只見他室內煙霧繚繞。
胡書背着手，在辦公室內急速地走來走去。
昨晚，我竟然第一次在晚上接到了胡書的電話。
他說：“我睡不着，我只想問你，一個人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感到我的生命好像沒有了意義。”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我說：“胡總，你怎麼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呢？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
我又道：“因為我從來就覺得像我這樣的小人物的生命能活着就是意義，像你這樣的老闆就是社會的價值，能創造無數無盡的社會財富，意義深遠呢！”
於是他在電話里笑了，說自己真是問了一個有趣的問題，他還破天荒地給我道了聲晚安。
看來昨晚他想了很多，今天終於回歸崗位了。
待他坐定，我敲門走了進去。
胡書示意我坐下，我們並不提昨晚人活着是為了什麼的終極話題。
他桌上赫然堆着一大疊訂貨單，催貨單，各種支出簽字單，包括我準備出差S城的請示單。
辦公室外，還有幾位負責人在排隊等侯。
胡書並沒有看我，而是拿起電話哀求道：“胡武，我的親兄弟，我從來都未向你開過口，就幾千萬而已，你今天給我轉帳，我記你一世的好！”
“你怎麼這麼不了解我？上次見面你不還是挺好的嗎？怎麼才幾天你就衰成了這樣？”
“你以為你哥我還是幾年前？現在的恆地公司危在旦夕，我比你更困難，資金鏈一旦斷裂，後果不堪設想。算了，我不跟你說了，你見到胡木，幫我勸他趕緊辭職回恆地來幫我。”
聽似胡總與家人的通話，兄弟親，財各別，這兄弟倆的創業似乎都陷入了極大的絕境。
小雯秘書在一旁請示道：“胡總，顧美楨總監好些天不上班了，有很多電話都在找她。還有這些火急的客戶，還需要打電話再請求延緩嗎？”
胡書搖了搖頭，示意小雯出去。他用雙手撐着頭，又極不耐煩地俯身將煙頭掐滅。
屋裏只剩下他和我。
胡書無奈地看着我說道：“我有點事要離開幾天，臨去前你替我保管點東西，現在就帶走。非經我同意，千萬不可以拆開，你辦事，我放心。”
我鄭重地點點頭，於是他遞給我一個輕便已封好的旅行小箱，我只感到心裏一沉。
難道這是他的旅行箱？他要出去旅行？
“胡總，我計劃今天晚上去一趟S城，這是出差計劃書，我想去了解S城的網絡市場情況，順道去一趟雲唯公司總部，您有什麼指示？”
“哦，你去吧！代我向雲唯老總問好！”
“胡總，他們老總哪會接待我？我只是看下他們的規模和環境，了解些他們管理上的實際情況，難道您和雲唯他們熟悉？”
“不熟悉，幾位同行見過幾面而已！”胡書淡然道，說完他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吩咐秘書為我訂晚上飛往S城的機票。
票很快就訂好了，閔江直飛S城的航班，頭等商務艙。
眾同事見胡書走了，一下子辦公區更像煮開了的沸水。
我看着訂票信息，在網上告訴麥田。
“麥師兄，今天晚上我飛去S城，明天晚上等我辦完事了找你見面。一言為定，不要接我！”
“好，聽你的。今夜S城國際機場的天空將會降下一面歡迎旗幟：S城歡迎你！”
麥田發出一系列熱烈歡迎的圖片。
緊接着關於S城的天氣預報，酒店，景點，行程，以及我出發前要準備的身份證，隨身用品……
所有出差注意事項和用品信息，一應俱全地出現在我的手機里。
“你真是個暖心的大男孩！真不愧是我的麥田守望者。”
他向我露出了微笑：“你現在怎麼這麼有閑？”
“我感到H總心情有些沉重。”
“好像久違的空氣又要降臨了，我有些害怕。”我說。
“你害怕他還是害怕自己見到我會緊張？”麥田自我感覺甚是良好。
“緊張你？才怪呢！我只是為雲梯公司的前途擔心。”
“公司的前途關係到我自己的切身利益，公司很長時間沒有進帳了，我想提議公司全員進行解剖分析原因，幫公司度過困難，可是話還沒有跟H說，他便走了。”
“你應該更多地想一想自己的退路。”
“我已經無路可退，誓與公司共存亡。”我答。
“你的這份忠心，是所有老闆最喜歡的，希望雲梯老闆不會辜負你！”
曉華過來找我，憂慮地告訴我：“我們再不往上訂貨，就死定了！財神婆顧美楨不知死哪去了！”
銷售部與項目部的人也大聲嚷嚷：“怎麼辦？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客戶與我們切斷合作關係？”
我拉着胡書給我的旅行箱，趁着他們吵吵鬧鬧出了公司門。
我急匆匆地回到家裏，將它放在我的書桌底下。
父母一家人都不在，房子裏顯得空蕩蕩的。我知道最近他們都在詩茵家裏忙碌，我不由神色有些寂然。
我坐公交車到了財源大廈路口，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又要來到這裏下車。
也許是我不願回公司，我只是信步在路邊溜達。
我看見了一個長發飄飄美麗絕倫的身影。她站在路旁，她深情凝望，並沒有看到我。
“葉青！”她回頭。
我喜出望外，果真是肖葉青。
她回頭見着我，也露出高興的笑容。
她的笑，還是那麼純真，那麼美麗，那麼凄清，現在又多加了一層親切。
我們不覺便又坐在了上次見面的咖啡廳。
“肖姐姐……”待我們坐定，我又奇怪地稱呼她姐姐了。
我還是想問她，關於沈逸唯的母親劉芸說的他離家出走的事，她怎麼看？
我有這個疑問，我想與她共享。
“你又叫我姐姐？還嫌自己姐姐不夠多呀！一下子就把我叫老了！還是叫我葉青吧，或者叫我葉葉！”
“好吧，葉青。”我頓覺我成熟了不少。
她為我的咖啡里添上白糖，溫柔地和我說話：“彩雲，我有好多好多的真相想要告訴你。對不起，請你一定要原諒我！”
我還未提及劉芸，肖葉青已睜着她好看的大眼睛向我道歉。她滿臉真誠，情緒穩定又嫻靜地要告訴我真相。
“你說吧，我就喜歡聽你的聲音，和我姐姐詩茵一樣優雅動聽。一切真相對我而言都談不上原諒二字，我聽着便是。”
她品了口咖啡，眼裏含滿了內疚卻窺秘地問我：“你還想着沈逸唯嗎？你還經常來這裏？”
她竟然又提到了沈逸唯，她這是還在計較我是否想他？
“有那麼一點想念呢，氣死你！”我故意逗她。
“我才不嫉妒你們呢，我要結婚了！”她突然告訴我一個好消息。
“真的假的？別為了安慰我找個美麗的借口哦？說說，我姐夫是誰啊？”
我半信半疑，這麼優秀美麗的富婆小妞，她想要結婚那當然不是件難事。
“那你先如實回答我問題！”她俏皮地要求我。
“好吧，您隨便問。晚上我要去S城出差，要趕時間呢！”我隨口一催。
“S城？”
她很驚訝，我點點頭。
“沈逸唯他說過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可以溫暖他，他需要你，你常來這裏想念他嗎？”
她開口問我，話題總是離不開沈逸唯。
我搖搖頭：“葉青，我來這裏，不僅僅是因為一份想念。更多的可能是一種習慣，一種記憶，一種成長。在這裏走一走，我心裏就覺得很踏實。”
我說的都是大實話，那她為什麼來這裏？都要結婚了卻還未從沈逸唯的想念中解脫出來？
“彩雲，我今天實話告訴你，沈逸唯他一直都活着！”
肖葉青見我說得誠實，突然說出一句。
“明明不是我和他的孩子！”她再冒出一句。
她說得很認真，似乎使盡了渾身的力氣，終於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啊！”
“葉青，你又說胡話了吧？”
我雖然一驚，但不相信。
“請你相信我，沈逸唯他沒有死，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你去找他吧！”
“你又哄騙我呢？”
我還是不相信。
肖葉青她不會是舊病複發了吧！
“彩雲，這是明明爸爸和我的聊天記錄。我們剛剛和好，我們會一起去福利院接明明回家，我們會旅行結婚，不信你看我們的聊天記錄！”
明明爸爸？他難道真的不是沈逸唯？
她遞給我看的是一個叫王海淘的聯繫人。
“王海淘？這名字似乎聽說過，他是誰？”我問。
“他是利天公司王天澤董事長的兒子，現在是天娛集團的運營總裁。他一直對我很好，他是明明的親生父親，但我並不珍惜，只想陪伴在沈逸唯身邊。”
“一切說來話長，在我們上高中時，一場噩夢降臨，我們兩家都出現了天大的變故，他的父親沈劍濤……我的父親肖富成……我們同時成了從雲端被跌落的棄兒。”
“我和沈逸唯，同病相憐，他一直想保護我，但他自己也有輕度的精神抑鬱，是我拖累了他，我逼他簽了二年的協議婚約……”
“你看，這是他一直珍藏着的你的一寸照片，我以前從他口袋裏見着偷拍的。”
肖葉青給我看我的小照片圖片，那時還是一個青澀短髮的我。
那是我在利天公司面試時貼在個人信息登記表上的照片。
一切令人愕然！
“他沒有死？沈逸唯真的沒有死？可是你們，還有馬主任為什麼要騙我？”
“對不起，是我請求馬主任這麼做的！我們也沒有想到沈逸唯會踐行他的諾言，兩年內都沒有找你！”
原來劉芸說沈逸唯只是離家出走的執念是真的！
老天爺！只有我被蒙在鼓裏！
既然一切真相是這樣，那他現在在哪裏？他過得好嗎？
我要去哪裏找他？我為什麼要去找他？
“現在已經超出了二年，也許他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忘記了我們。”
“他還記得，是他找到了明明的爸爸，告訴了他事實的真相。淘淘剛回國來，他向我求婚了！”
肖葉青繼續說道：“不瞞你說，我現在才發現其實我並不愛沈逸唯，我只是自私，不想別人擁有他！”
“我和逸唯只是兩個相依為命的木偶娃娃！沈逸唯和你卻讓我成長，我真的要謝謝你們！”
“葉青，我理解你，我替你高興，祝你和王海淘幸福！”
“這是我找濤濤要的沈逸唯的聯繫電話，淘淘說他在S城！”
“你去S城后找到他，替我謝謝他。我也祝你們早日團圓！”
肖葉青遞給我她手寫的沈逸唯的聯繫電話。
我緊張地接過，彷彿他此刻又與我近在咫尺。
我和肖葉青擁抱作別，沒有眼淚，只有彼此的祝福。
我趕緊收拾去S城的行李，一分鐘都不願耽擱地趕往機場。
取票，登記，安檢，一切都在馬不停蹄興奮地進行着。
S城，一個有着眾多我喜歡的人所在的城市，我就要來了！
登機時間到了，電子屏正在閃爍，我卻接到了雲梯公司小雯秘書的電話。
“顧總監，不好了！你快回公司來，我們公司被查封了！”
“你別著急，我馬上就回！”我拉着行李箱飛奔往回趕。
而在S城，麥田正在緊急安排手下整理公司環境。
喜慶的氣球，嬌美的鮮花，每個電子橫幅已充滿雲唯公司的各個角落：“歡迎領導蒞臨指導工作！”
麥田捧着鮮花站在機場出站口，他想要給我一個驚喜。
但最終我都沒有出現。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他接到閔江馬化龍的電話：“麥總，雲梯出事了！”
“我今晚到閔江！”
麥田緊接着乘機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