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沉默最終被楚晉打破了，他最終還是退了一步，“好，本王放你走，你要保證平遠將軍的安全，否則……”
果然是楚晉，就算在這種時候，他都沒忘了開除他的條件。
顧西辭鬆了口氣。還好楚晉讓步了，不然以她現在的情況，可能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她故意用匕首劃破平遠將軍的喉嚨，為的就是想用他的血掩蓋住她那源源不斷流出的血水。
她萬不可讓周圍的人發現，她早已是強弩之末，全程只靠着求生的意識在於他們做談判。
“好，叫他們都讓開！”顧西辭拽着平遠將軍，起身向外走去。
楚晉一揮手，眾將士立馬讓開一條道。此刻他們也剛鬆了一口氣，剛才王爺的猶豫不決，讓他們不由得為將軍的生命擔憂。
顧西辭從帳中出來，看着外邊圍着的大批人馬，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平遠將軍的營帳在最外圍，可背後臨山，距離整個營地的大門卻並不近。而此刻周圍都是士兵，顧西辭沒有半點把握可以從這些人群中衝出重圍。
而平遠將軍似乎也感受到了顧西辭的心有餘而力不足，腳下的步伐也故意放慢，想跟她耗耗時間。
老傢伙還真是狡猾！顧西辭暗罵道。她看着周圍的情況，卻不由得掃到剛剛她下來的那處斷崖。
剛剛她下來的繩子還被綁在樹上，與其從這裏衝到門口，倒不如憋着最後一口氣，從此處爬上去，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
心裏打定了主意，顧西辭帶着平遠將軍朝裏邊走去。
楚晉跟在兩人，一時之間也搞不明白這個刺客的意圖。
“需不需要本王幫你準備一匹馬，只要你放了將軍，我定會讓你安全離開軍營。”楚晉站在眾人面前，倒是有些王者的風範。
聽到楚晉的話，顧西辭心裏忍不住冷笑。備馬？說的倒是好聽，她可不認為楚晉會給她準備一匹好馬，八成就是動過手腳的，只等她離開了營地，就會被他們圍攻。
“你倒是固執，就非要抓到我不可？”顧西辭自嘲道。
“為民除害罷了。”楚晉淡淡地說道。
而成為人質的平遠將軍遠沒有楚晉淡定，忍住不吼道：“你個龜孫，有本事把你的臉露出來！你在我大楚國為非作歹，昭王這是為民除害，無論是聖上還是天下百姓都會為他今晚的行為舉杯同慶的！”
原來，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帝和臣民啊！她之前倒是一直沒看出來，這個楚晉竟然是如此追名逐利之人，不僅如此，他還是個心機極深之人，這樣的心思藏了這麼久，如果不是今天，她倒是一直被蒙在鼓裏啊。
“你給我閉嘴，再多說半個字我讓你現在就死在這裏！”
平遠將軍沒想到顧西辭氣勢竟然會如此之強，一下子被她的氣勢所鎮住。等過了一會，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頓時火冒三丈。
他大半輩子都在戰場上領軍打仗，不知道擊退了多少敵軍，沒想到今天竟然會被這毛頭小子威脅！不僅如此，他竟然還這麼窩囊的被他脅持做人質，在這麼多人面前丟盡了臉面！
如此的羞辱讓他心中不甘，他不知道之後要如何面對這三軍將士，倒不如現在就自行了斷得好！
平遠將軍目光一沉，對着脖子上的匕首，用盡全力朝刀鋒上撞去。
而就在此時，刺客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握着匕首的手一松，另一隻手不知道抓住了什麼東西，將士們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平遠將軍被刺客推到了眾人的面前，而那名刺客，卻在這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人呢！”發現刺客不見了，大家連忙四處查看，可卻並未發現刺客的身影。
而站在不遠處的楚晉卻很快發現了其中的奧妙。在黑夜中，山體上那不停作響的灌木叢，印證了他的想法。
“他在上面，快上山包抄！”楚晉吩咐將士們從外邊那條路上山，而自己卻靠近山體，不出他所料，果然摸到了一根繩索。
顧西辭強忍着身體的疼痛，依靠最後的意志順着繩子往上爬。也不知道是不是求生的本能意志在刺激着她，心中那個信念支撐着她爬到了頂端。
顧西辭顧不得回頭看下邊，只想着要儘快從這裏離開。殊不知楚晉跟在她的身後，順着繩子也爬到了山頂。
“你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楚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冰冷得讓她有些絕望。
剛剛的攀爬已經耗盡了顧西辭最後的力氣，現在只要楚晉稍微跑兩步，就可以把她抓回去。
可是求生的意志讓顧西辭不停向前，直到走到了山體另一邊斷崖。
“後面沒有退路了。”那個清冷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吵得顧西辭頭疼。
看着下面的斷崖，顧西辭忍不住想笑。這個時候她多希望有個人能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可是她卻清楚的知道這並不可能。
從做殺手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習慣了獨來獨往，也從來沒覺得一個人的生活有什麼不對。可是偏偏在現在這個時候，她的內心最深處，卻那麼迫切希望有個人可以拯救她，讓她能在如此危急的時候，倒在他的懷中肆無忌憚的安睡。
身後的衣服早已濕透，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水，正順着她的身子往下滴。
看着面前的斷崖，顧西辭像是想通了什麼一般，緩緩地回過頭來。
楚晉一直跟在她身後，看着她轉過身，盯着她那雙漆黑的眼眸，突然有些恍惚，“本王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哦？是嗎？”顧西辭緊握着手掌，指甲已經嵌入肉里，以此來強撐。楚晉的話讓她心中一驚，原本有些渙散的意識也逐漸合攏。
“上次在萬花樓的也是你。”楚晉篤定道。
“不過上一次你幫了我，而這一次你卻要置我於死地。”聽得楚晉這麼說，顧西辭鬆了一口氣，忍不住笑道。
“你身上背負着眾多朝廷命官的命，本王不可能放了你。”
懸崖上的風兒顯得分外的喧囂，兩人的衣角被風吹起。顧西辭的夜行服因為剛才的打鬥已經顯得有些破爛不堪，如同戰場上那被敵軍摧毀的戰旗；而站在她對面的男人，依舊白衣翩翩，宛若兩人剛見面那般，乾淨不沾染一絲塵埃。
“他們馬上就上來了，你走不了了。”楚晉在陳述一個事實，在他看來，這個人已然是插翅難飛。
他一步步靠近顧西辭，對方跟着一步步向後退，彷彿不知道背後就是懸崖一般。
“不到最後一刻，終究分不出勝負不是嗎？”顧西辭笑着看向楚晉，“你別忘了，你可比那什麼將軍值錢多了，倘若我將你挾持，不怕他們不放我離開。”
聽得顧西辭這麼說，楚晉臉上露出桃花一般的笑容，瞬間迷亂了她的雙眼，“我，可不是你想得哪么容易抓住的。”
楚晉抽出一直纏在腰間的軟劍，凌厲的劍光閃過顧西辭的雙眸，長劍一揮，向著面前那女人揮去。
顧西辭從未料到楚晉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她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雙腳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只覺得面上猶如一陣微風拂過，原本擋在自己面前的面巾被那長劍挑了去。
一切出乎顧西辭所料，快速將轉過臉不敢讓他看見，可不曾想腳下一滑，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山崖下落去。
顧西辭雙眸不由得放大，山崖下便是萬丈深淵，她從這跌落，是有粉身碎骨這一個可能。
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瞬間，顧西辭卻有着從來沒有過的輕鬆。她緩緩閉上眼睛，原本心中的那些委屈與不甘，都隨着耳畔的風一同消散。
下輩子做個普通人吧！顧西辭心中念叨着，這質樸的想法卻是她最想得到卻從未得到的。
就在她做好了粉身碎骨的準備時，她的手臂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拽住，原本應該下降的身子也停在了半空中。
顧西辭睜開雙眸，盯着正對着自己的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
“放開。”
在聽到她聲音的同時，楚晉不由得一愣。
“你竟然是女子？”
顧西辭也從迷糊中猛然驚醒，在生死關頭，她早已將掩蓋聲音置於腦後，以至於讓楚晉聽到了她原本的聲音。
“你究竟是誰！”黑暗中楚晉並未看清她的面容，可是這聲音卻讓他莫名感到熟悉。
就在楚晉奮力想弄清楚這人是誰的時候，突然被他握在掌中的手，竟然奮力掙脫了他的禁錮。
楚晉雙眼一眯，根本來不及做其他判斷，整個人朝着那往下墜的人影衝去，在成功抓住那人手臂的時候，另一隻手也成功攀附在了岩石上。
可還沒等楚晉鬆一口氣，那隻手卻十分不聽話的向下落。血水早已沾染了他是手掌，彷彿是潤滑劑一般，楚晉眼睜睜地看着那人往下落，從原本的手臂，逐漸落到了手腕。
“抓緊我！”楚晉似乎已經察覺出那人毫無生存的念想，主動地鬆開他奮力拽住的手。
可即便如此，楚晉卻不願鬆手，並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想把她留在這個世上。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耳邊似乎有人在不斷叮囑他，千萬不能鬆手，而他的心，也從未有過今天這般害怕。
顧西辭心情有些複雜，她早已沒有了生的希望，可就在她想要放棄的時候，楚晉竟然拼盡全力抓住了自己。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與她相連的地方在微微顫抖，可即便如此，那人卻依舊沒有鬆手。
顧西辭覺得她是不是錯怪楚晉了？如果僅僅是為了皇上，他大可不用做到現在這個地步，從這個懸崖上摔下去，她也只有死路一條，這並不耽誤楚晉用她來邀功。
可是現在……
顧西辭不敢再往下多想，那種想法從頭至尾都不應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這一世她只不過是顧家的庶女，而對方卻是皇子，且不說她與他的身份有多大的懸殊，就算是她與他現在的處境，都不容許她有這樣的想法。
或許當她某天單純的成為丞相家三小姐，而他也只是原來那個安分守己的昭王，他們之間也許還有那麼一絲的可能性。
可惜楚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顧西辭到現在都沒看清。今天晚上，楚晉的種種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一下這個人們口中嬌弱的昭王，所有的慾望都被這名男子深藏於心中，讓旁人根本無法看清他的真面目。
這樣的昭王對於顧西辭來說，是十分危險的。
她知道，一個人一旦將自己的真心放在另外一個人身上，那就再也收不回來了。倘若對方珍惜這份心，當作珍寶收藏起來，那自是最好，可若是對方根本不愛，可能下一秒就會被人踩在腳底，甚至到萬劫不復之地。
這些，都是顧西辭用自己的命學來的。上一世犯下的錯誤，這一世斷然不能重蹈覆轍。
所以，即便是一個人的道路充滿了孤獨，也總比時刻提心弔膽會被身邊的人背叛的好。
看着兩人緩緩分離的手，顧西辭閉上了眼睛。
“顧丫頭！”突然，一個聲音順着風聲飄進她的耳朵。
這個聲音猶如天籟一般，驚醒了幾欲沉睡的顧西辭。
“師傅？”顧西辭萬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拯救自己的，竟然會是自己的師傅千面郎君。
楚晉仍在奮力拽着顧西辭的手，雖然他的整條胳膊已經開始發麻，可是他卻不願意放棄。忽然聽得顧西辭似乎在呢喃着些什麼，可風太大沒聽清楚。
“丫頭，鬆手跳下來吧，別怕，為師就在下面接住你！”充滿蠱惑的聲音再一次在顧西辭耳畔響起，一時之間她竟然無法分辨，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的？
“師傅，你真的在嘛？”顧西辭不敢肯定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