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唯有西湖波底月

第十二章唯有西湖波底月

“你還好意思說,整個皇宮的新人就你住的位置最好,在洗梧宮,真是佔盡了地氣。我呢在長春宮偏殿窩着,綉鴛被安置在了碎玉軒,一個比一個偏遠,我們倆向你這處來着實是不容易。”

碎玉軒?我皺了皺眉,裝作並沒有察覺的樣子跟他們說說笑笑向著坤寧宮走去。

這名字大不吉,皇宮中怎麼會有這樣的所在?聽口風,文綉鴛這是又被人針對了一把。

我再一瞧,文綉鴛今天也算是儘力打扮得隆重了,可是她家底薄,普普通通的織花錦用了最鮮艷如花的粉紅色也只是平淡而已。飾品上也素得很。

我們三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已經快望見坤寧宮了,我瞧着時間還早,自作主張跑到近前的倚梅園折了一支出牆的紅梅來,插在文綉鴛發間。

她本來素淡的一身並無亮眼之處,只是這梅花一簪上,整個人頓時明艷了起來。再加上文綉鴛害羞的一抹緋紅,當真招人憐愛。

柳見雪見狀拍手稱讚,也將自己頭上一支紅玉簪子為她戴上,笑道:“再加上選秀那日給你的一對紅寶石耳墜,可不是相得益彰了?”

我們互相簇擁着進了坤寧宮,氛圍一下子就冷了起來,幾個已經預備好的紅木椅子空蕩蕩的,唯有一位娘娘已經到了,神色也是懨懨的。

“哎,柳姐姐,你說這些空着的位置都是誰呀?”我聽到文綉鴛這樣問道,柳見雪卻也只有苦笑。

“好妹妹,我雖然曾住在京中,卻跟所有大家閨秀一樣不得出家門半步,這幾位娘娘又是身份貴重的,非大節慶宮宴不得見,我哪有這個福分早早認識呢?”

我聽着她們聊天,眼神先是落在了唯一一個早早到場的妃子身上,她所在的位置很顯然是妃位。只是她神情竟然有些暴戾,對我們這群嘰嘰喳喳的新人很顯然有些不耐煩。

而她對面,一個明顯與其他椅子花紋不同,更顯得奢華高貴的椅子,不消說,一定是我那個承蒙聖寵,在宮中地位幾乎要與皇后爭個高下的姑母,姝妃林南月。

別人我雖然不認得,坐在正中的人自然理應是皇后。王雪柔,我默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皇後母家勢大,且是當今太后的親侄女。

皇后在皇帝登基之前就是夜霆琛的太子妃,之後更是順利入主中宮,即便始終無子嗣又不得寵,她的地位也無人能夠撼動分毫。

一陣珠簾相撞的聲音響起,我們連忙起身迎接,恭謹地低着頭。

“臣妾等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一群新入宮的秀女年輕聲音清脆,皇后看着似乎很是高興。

“各位姐妹真是懂規矩知禮數,快起來吧。”皇后的聲音跟那天選秀時聽着一樣溫和,她倒是不因皇上是否在身邊而改其溫厚姿態。

我隨着大流一起起身落座,一抬頭,皇上身上沉穩大氣的裝扮便讓我眼前一亮。

雖說皇后比這群秀女大了快十歲,如今已經有二十七歲了,容貌也並非一等一的出挑,不過珠圓玉潤嫻靜似水,溫柔中自有天家威嚴。

“按照禮數呢是應該你們對我三叩九拜,可是日日行這樣的大禮怎麼使得,就算妹妹們遵守規矩,本宮也心有不忍。今日是拘着禮數,以後卻可以不再行大禮了。”

皇後娘娘叮囑眾人,看起來真是和顏悅色。

“娘娘一向寬容,可是新入宮的妃嬪還是立起來規矩才好。不然今後得了寵,豈非要像某些人一樣蹬鼻子上臉了?”那個端坐在皇后右手邊的妃子憤憤道,臉上儘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冷笑。

這種語氣連旁敲側擊都算不上,幾乎是直接翻臉一樣的指桑罵槐,宮裏這麼跋扈的還有誰,自然是我那個寵眷不衰的姑母林南月了。

我已經察覺到了眾人悄悄投來的目光,不禁有些無奈,生為她的外甥女還真是不容易。

“寧妃姐姐何必生這樣大的氣,皇後娘娘還什麼都沒說呢,我看那,你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坐在下首的一個服飾招搖的女人放聲大笑起來,眼神在我和寧妃之間轉來轉去,寧妃瞬間臉色就黑了下去。

“姜貴人着實有意思,竟然敢嘲諷我,難道是暗指我越俎代庖嗎?”

寧妃連姝妃都敢當眾責罵,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貴人出言不遜,當即懟了回去:“妹妹似乎忘記了,本宮身在妃位,你卻只是一個小小的貴人,你這樣跟本宮說話,就是本宮能容你,宮規卻也難容!”

“行了,吵來吵去的煩不煩那,這些事還用你們爭吵嗎,那自有皇後娘娘聖心裁決。皇後娘娘,臣妾已經請過安,沒什麼正經事我就先走了。”夾在寧妃和姜貴人之間的一個冷艷女子對二人均翻了個白眼,也不等皇后發話,就要起身離去。

皇后使了個眼色,坤寧宮掌事宮女海棠立刻陪着笑上前拉回了那女子,將她又按了回去。

“大家何必為這種事吵鬧,姝妃妹妹遲遲未來或許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也未可知,海棠,你去仙臨殿請。”

“是。”海棠剛安撫好那個女人,便立刻接了命令準備去姑母的仙臨殿,只是剛走出去不過兩步,一道笑聲便將她壓了回來。

“海棠可是要去請我嗎?”門口的珠簾被猛地一掀,淋漓珠玉之間露出一張驚艷絕倫的臉。林南月鬢間插着一支紅梅,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

“我來遲了,皇後娘娘不怪罪吧?”林南月笑得明亮晃眼,就連一身大紅色的裙子都壓不住她的明艷。

姑母一向喜愛梅花,最愛紅梅耀眼,常在鬢邊插一枝梅花,皇帝喜愛,賜號梅仙,更是為她重建仙臨殿。

“姝妃,這麼大的日子你無故遲來,好大的架子啊!”寧妃好像早就講這句話含在嘴裏,一見面便甩了出來。

“哎呀!”林南月文言非但沒有惱怒,反而面上飛起一抹緋紅,朝身後甩了甩手:“都怪你,非要折騰我道那麼晚,害得寧妃都生氣了。哼,我看你是故意要我在諸位妹妹面前出醜吧!”

“好,都是我的錯,好了嗎?放心吧,不會有人為難你的。”林南月身後,一個俊朗的身影帶着一身慵懶而來。

是皇上!

我簡直目瞪口呆,都說皇帝隨意慣了有些不羈,如今我算見識到了。

其他眾人也很驚訝,皇帝竟然被姝妃拉了過來,尤其是寧妃,臉色又青又紫,着實憋得慌。

姑母這是在示威呢,她要告訴所有人,即便有更年輕的女人出現,自己依然是皇帝的獨寵。

我望向寧妃,剛才她出言擠兌,姑母卻搬來了最大的依仗,還不知道要怎麼折辱寧妃呢。只是她卻並沒有對寧妃多看一眼,拉着皇上膩膩歪歪地在寧妃面前過去,竟然是目不斜視。

寧妃的神情更加複雜了,比起咒罵,這種無視是更深的嘲諷。

所有嬪妃給皇上行禮,皇上倒是也習慣了看到沒看一眼便叫我們起來了。稍微放開林南月,眼神落在皇後身上:“選秀之事,你辛苦了。”

“這都是臣妾應該做的。”皇后一臉受寵若驚。

“韓忠德。”皇后示意他把綠頭牌遞上來,轉頭溫柔的望向皇帝:“皇上,今天行過禮之後諸位妹妹就可以侍寢了,皇上還是留宿仙臨殿嗎?”

夜霆琛皺了皺眉,眼神落在一排綠頭牌上。那些牌子用紅木雕刻,花紋宛然,更是鑲嵌華美的翠玉。

這麼一塊小小的牌子卻極為精緻貴重,正如同在場所有人的心意,他們的前程恩寵都系在其上,自然貴重無匹。

我已經感覺到周圍人氣氛上瞬間的凝滯,知道她們都在暗中祈禱皇上會選中自己,畢竟第一個被臨幸即意味着今後很有可能霸佔皇帝的恩寵一段時間。

可是我卻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果然,林南月不緊不慢地押了一口茶,開口道:“皇後娘娘也忒賢惠了,皇上還沒坐穩,你就要調動流程了?也未免有些太着急了吧。”

聽着林南月吃醋的酸化話,夜霆琛哈哈一笑,在她臉上捏了一把:“數你小家子氣。”

“皇上,臣妾是心疼皇上。您一天天的這麼折騰人,就不嫌累得慌?”林南月這種話都說了出來,夜霆琛自然也想起了昨夜的春光。

“你還怕我不要你不成?”夜霆琛貼在林南月身上,眼神流轉:“新入宮的女孩兒里不是有一個你的侄女嗎,就她好了。”

林南月眼神中閃過一絲什麼,還沒等她說話,皇后就已經站了出來:“懷星啊,你看你有一個多好的姑姑啊,還不快謝恩。”

我暗自嘆了口氣,起身行禮謝恩。這幾乎已經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我非但沒有驚喜,更多的還是惘然。

我幾乎已經能夠感受到那些灼熱的目光,這群人大概存了想弄死我再上位的心吧,如果可以,我又何嘗不想將這份榮寵推給別人!

秀女之中每一個都是競爭者,她們自然羨慕嫉妒恨,只是在此之外,還有另一道目光灼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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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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