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現端倪

第8章 初現端倪

謝晏和咬了咬唇。

眼前的人畢竟是皇帝,若是自己接二連三地拂了皇帝的面子,只怕建元帝要降罪。

儘管心頭不滿,謝晏和也只能認了。

她不由撇過頭去。

明亮的燈火里,謝晏和一張細如凝脂的臉蛋氣得鼓鼓的,嫣紅的唇瓣微微嘟着,彎彎的黛眉下,那雙濕淋淋的桃花眼柔光瀲灧,神情既嬌媚又透出一股不染塵俗的天真。

魏昭攏在袖中的手指動了動,很想捏捏她的臉蛋,又怕被她窺破自己的心思,只能強忍着,一雙深不見底的厲眸暗了下來,沉聲道:“紅鳶,你先退下。”

紅鳶低低應了一聲“是”,無聲無息地退出了屋子。

房間裏一時間只剩下謝晏和和建元帝兩個人。

謝晏和垂着纖長的眼睫,一雙明眸霎時間蘊滿了盈盈的珠淚,她啜泣道:“陛下是不是讓人監視我?”

魏昭的確是有此意,但他的用意之深,又哪裏能叫謝晏和知道。

他皺了皺眉,語氣略重了些:“又是在渾說些什麼,朕讓紅鳶跟着你,是為了你的安全。你放心,你做什麼,紅鳶只有聽你吩咐的,朕給你安排的是護衛,又不是探子。”

謝晏和聞言,低頭默默垂淚,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魏昭雖然看得心疼,卻決然不肯鬆口,他只好溫聲細語地拿着東西來哄謝晏和。

“前幾日南邊進貢了十匣子珍珠,全部都是上好的南珠,每一顆都有拇指大小。朕記得你以前總喜歡戴珍珠頭花,你串成珠串也好,或是做件珍珠衫也好,再或者多打幾套珍珠頭面。”

謝晏和賭氣地撇過頭去,珠淚仍舊落個不停:“我是小孩子嗎?陛下只會拿這些東西來哄我。”

魏昭看得好笑:“動不動就掉金豆子,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

自己面前的人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寵愛她的長輩。

謝晏和就算再不滿,也只能見好就收,她嘟了嘟唇:“陛下,我渴了,煩您給我倒杯水。”

魏昭對於謝晏和的恃寵而驕滿心無奈。但這樣的驕嬌脾氣,卻是自己一手慣出來的,除了繼續慣着,還能如何。

魏昭起身,給謝晏和倒了杯清水,邊遞給她,邊笑道:“這普天下,也就只有你敢差使朕做事了。”

“陛下把我的丫頭都支出去了,總不能讓我一個病人自己去倒水喝吧。”

謝晏和嬌嬌地抱怨了一句。

她小口將杯里的水喝完,白嫩的掌心攤着一隻祭紅瓷的茶盞,猶如雪中紅梅,煞是好看。

魏昭任勞任怨地接過空杯子,只覺得為她做什麼都是甘之如飴。

謝晏和見狀,甜甜一笑。

“陛下,過幾天我要開一場桃花宴,邀請的都是幾位公主、王妃、世子妃,陛下能不能來給我捧場?”

謝晏和對着皇帝軟語相求道,一雙瀲灧的桃花眼彷彿藏着無數閃耀的小星星。

魏昭簡直無力招架,輕易便允了她:“哪一日你跟朕說一聲,朕把這一天空出來。”

謝晏和目的答成,一張小臉上的笑容甜得能滴出蜜來:“下個月初十,我就恭候陛下大駕了。”

魏昭忍了又忍,終是順從本心,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低沉的嗓音透着濃濃的寵溺:“天色不早,朕先回宮了,你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總是讓朕懸心。”

謝晏和乖巧地點點頭,剛要下炕,卻被皇帝制止了:“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講究那些勞什子的虛禮了,你早些把身體養好,才是對朕的孝敬。”

既然建元帝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謝晏和便躺在床上不動了。

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

丫鬟們將屋子裏的蠟燭又點上了一圈兒,將整個內室映照得燈火通明。

謝晏和仍是保持着靠在大楹枕上的姿勢,一動不動。

琥珀眼見着已經過了用晚膳的時辰,小心走到謝晏和跟前,溫聲詢問道:“主子,可要擺膳?”

謝晏和擺擺手,道:“一會兒讓廚房送碗燕窩粥過來,我現在沒什麼胃口。你去找竹心過來,我有事吩咐。”

“是,縣主。”琥珀領命而去。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竹心笑盈盈地進了屋子。

謝晏和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幾步:“陛下來我這裏之前,可曾去看過祖母了?兩個人可有說過些什麼?”

竹心是個活潑愛笑的性子,又擅長藥理,是謝晏和親自薦到大長公主身邊去的。

自從太子退婚之後,謝晏和對祖母就再也沒有那麼信任了,也不知道大長公主有沒有察覺出來。

竹心垂眸。

“回縣主,陛下和大長公主說話時,屋子裏並沒有留人,屋外守着的也不是庄姑姑,而是馮中貴和宮禁衛。”

竹心送到我一番話雖然簡短,卻說得清清楚楚。

謝晏和微微頷首:“你回祖母那邊去吧。”

等到竹心出了屋子。謝晏和彷彿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軟軟倒在大楹枕上,就連身上的家常衫子都被冷汗浸透了。

謝晏和以前從來沒有往那方面去想過,可時什麼事情都禁不住反覆的思量。

那些蛛絲馬跡……

兄長大將軍的位子,還有對叔伯們的封賞,都是從三年前開始的,只有她,無知無覺,一步步走進建元帝設下的陷阱。

只是,從前有一個魏津,建元帝才處處克制,自己方才沒有察覺。

現在呢,在祖母的府邸里,建元帝直接闖進自己安歇的內室,又在她的身邊安插人手,這是全無顧忌了嗎?

謝晏和泛着桃粉色的眼尾沁出一滴淚來,晶瑩的淚水緩緩滾落她雪白的面頰,落入朱唇間,舌尖滿滿都是苦澀。

建元帝對自己的心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她十三歲?還是十二歲?仔細想想,也不是全無痕迹的,是她太傻、太蠢,才會把那個人當成父親來尊敬。

謝晏和強撐着病體到桌邊寫了信,讓琥珀封好信封,送了出去。

外祖母和表哥那般疼愛自己,謝晏和如何忍心將顧家拖下水。

只是今後,她孤身一人,兄長又遠在邊城,她該怎麼辦呢!

……

謝晏和大病初癒的第二日,便早早起來去給大長公主請安。

她去的時間掐得正好,大長公主剛用完早膳,正在侍女的服侍下凈手和漱口。

謝晏和順勢接過丫鬟手裏面的香膏,用指腹挑起來一抹香脂,仔仔細細地給大長公主抹到整隻手上去。

“祖母,昨日陛下過來,賞了孫女一些頂好的南珠,我給您裝了一匣子,您不如打一副珍珠頭面來戴。”

大長公主拍拍孫女的手,一臉慈愛地說道:“陛下給你的好東西,你自己留着就是了。祖母一個老人家,哪裏還能戴些花兒、朵兒的。”

聞言,謝晏和嘟了嘟嘴,搖着大長公主的手臂撒嬌道:“祖母哪裏老了,在孫女眼裏,您就好比那富貴牡丹,雍容天成。”

“你這小油嘴。”

大長公主輕輕擰了一把謝晏和又嫩又滑的小臉蛋,心思複雜。

這個孫女是在京城之外長大的,自己的次子出事之後,就被曾經封號雍王的建元帝接進了雍王府照顧。

建元帝御極之後,又直接將孫女接進了內廷。

大長公主十天半個月的才能夠和自己的孫女見上一面。

祖孫之間的感情並不深厚。

三年前,太子悔婚。

大長公主親自將孫女從宮裏面接出來,只在府里養了一個月,就把孫女送到了江南的外祖顧家。

即便血脈相系,這孩子對她這個祖母的感情應該也淡薄得很。

不然,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胆地來試探她了。

大長公主在心底里嘆了口氣,老二對兒子要求嚴格,這個小女兒卻讓他和兒媳婦給慣壞了。

也許,將這個孫女低嫁了,是件好事。

“晏和,按說這個話祖母不該跟你提,只是你如今也長大了,我們家不興盲婚啞嫁這一套,祖母也就直說了。”

“祖母……”謝晏和一臉震驚地望向大長公主。

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耳朵裏面聽到的。

大長公主輕柔地怕了拍謝晏和的柔荑,溫柔、和煦的話語帶着一股安撫的意味。

“這樁親事,是你成郡王府的表姑母,李夫人親自跟我開的口。男方是她夫家的侄兒,雖然只有二十二歲,卻在遼東衛出任正五品的武職,父母又都不在了,也無兄弟、姐妹。

你嫁過去上無公婆、下無妯娌、小姑,一進門就能夠當家做主……”

謝晏和聞言,心中登時冰涼一片。

她堂堂一個公府嫡女,又有朝廷敕封的縣主封號。如今,卻要嫁給一個出身寒門的五品武官?!

兄長呢?他也同意了嗎?家裏的所有人為了富貴前程,這是要把自己徹底拋下了嗎?!

謝晏和又驚又怒,柔嫩的唇瓣幾乎要被自己咬出血來。

半晌,她才低應了一句:“孫女全憑祖母做主。”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

孫女能這樣懂事,大長公主十分欣慰。

謝晏和垂下頭,玉白的面容未見一絲怨憤和不甘。

“其實,孫女今日過來是為了跟祖母辭行的。哥哥、嫂嫂常年不在京中,二房又只有我們兄妹二人。既然孫女回來了,就沒有再讓府邸空着的道理。”

說到這裏,謝晏和咬了咬唇,細聲道:“若是孫女有一天嫁人,也是要從靖平侯府出嫁的。”

聞言,大長公主長嘆了口氣:“你顧家表哥待你一片真心,如果可以,祖母也想成全了你們。只是晏和,以你如今的身份,離京城的這些漩渦,那是越遠越好。”

謝晏和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違心地道:“祖母言重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顧家表哥並無私情,這點請祖母放心。”

大長公主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補救道:“祖母真是老糊塗了,咱們晏和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謝晏和再是心中憤怒,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她抿嘴笑了笑,低頭做羞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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