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福慶到訪

第6章 福慶到訪

謝晏和差點忘了,自己的先生如今是太子少傅,早就不再是她的先生了。

今日約自己出來,恐怕也是為了昨日太子妃宮權被奪一事,說不得就是特地來警告自己的。

謝晏和心中,故人相見的欣喜淡了淡,一時間再也沒有了談興。

“我會安排廚子三日後過去,也算是我這個做弟子的對先生的一番心意。其他事,恕晏和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謝晏和攏了攏身上的紫羔絨披風,春寒料峭,寒風鑽入衣袍,這寒意彷彿浸到了骨子裏。

“天寒地凍,弟子體弱,受不得寒氣,請先生恕弟子失禮,弟子先告辭了。”

涼亭里,瓷碗裏的茶水已經冷透了,顧九衡注視着弟子漸漸遠去的身影。

少女身形纖弱、單薄,彷彿將要乘風而去,只是她腳下的步履,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優雅且堅定,看起來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顧九衡苦笑一聲,只是不知她日後會不會後悔。

謝晏和從大相國寺回來就病了。

半夜裏,她燒的額頭滾燙,紅艷如血的唇瓣發出幾聲微弱的呻吟。

值夜的雪雁見縣主睡得不太安穩,連忙從腳踏上披衣坐起,她撩起紗幔,一摸縣主的額頭,頓時嚇了一跳。

整個院子不過幾息之間便全部亮了起來。

謝晏和病了,下人們不敢瞞着,即刻報到了秋姑姑那裏,最後連大長公主都給驚動了。

人仰馬翻地鬧騰了一夜,直到第二日,謝晏和才漸漸退了燒。

大長公主年事已高,原本全憑一口氣撐着,這下心神一松,這口氣就再也撐不住了。

大長公主一臉疲憊地被婢女扶回了春暉堂。

走之前,因為不放心,又特意留了秋姑姑守着孫女。

大夫人崔氏和三夫人孟氏次日一早也得了消息,二人從各自的府邸趕過來,在院子門口會和,一起守在謝晏和床邊。

等到謝晏和悠悠轉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伯母和嬸母。

謝晏和想到睡着時做的那個夢。

夢裏面,祖母去世,已經登基為帝的太子終於對謝家亮出了鍘刀,謝國公府、長興侯府一夕之間風流雲散……

面對無上皇權,她的親人們只能引頸就戮、碾落成泥……

雖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夢境之中,謝家無比慘烈的下場在謝晏和清醒過來之後,依舊令她痛徹心扉。

謝晏和望着伯母和嬸娘關切的面龐,悄悄眨去眼裏的那一絲水光。

儘管謝晏和和謝家並不親近,也絕不會讓這些和她有着相同血脈的親人慘死於太子的屠刀之下。

哪怕顧九衡待她亦師亦父,她也絕不會因此束手待斃。

“晏和,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大夫人崔氏見謝晏和醒了,頓時露出一抹寬慰的笑容。

她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杯盞,親自給謝晏和餵了一盞蜂蜜水。

“大伯母,三嬸母,讓你們受累了。”

謝晏和一開口說話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的不成樣子,她忍不住一陣咳嗽,乾澀的喉嚨頓時傳來一陣劇痛。

“你這孩子,在我和你三嬸娘面前不用這麼客氣,你是我們的侄女,為你費心那是應當的。”

崔夫人輕輕拍撫着侄女兒的背,給謝晏和順氣:“嗓子不舒服就少說些話,早點把病養好了,這樣才是對我們這些長輩的孝敬。”

謝晏和乖巧地點點頭。

崔夫人見狀,笑着贊了一句“這才乖!”。

她像照顧youtong一樣,吩咐侍女把溫熱的燕窩粥端上來,一勺、一勺十分溫柔地餵給謝晏和吃。

謝晏和的嗓子猶如刀刮一般得鈍疼,卻因為不忍心拒絕大夫人的好意,強撐着把一碗燕窩粥喝完。

她一張雪白的容顏滲出細密的汗水,精緻、絕麗的眉眼間透出濃濃的疲憊和倦意。

崔夫人和孟夫人看出來侄女一副強打着精神的樣子,知道再逗留下去只會讓這孩子不自在,便找了個去給大長公主請安的借口,讓謝晏和好好休息,聯袂出了景嵐苑。

伯母和嬸娘走後,謝晏和窩進錦被裏,儘管心思煩亂,但因為身體太虛弱,一會兒就睡著了。

半睡半醒之間,耳邊傳來丫頭們細微的說話聲,聽在耳中朦朦朧朧的,並不真切。

“福慶公主昨日就下了帖子,縣主病重不能起身,因此沒過來打擾,今天只怕會過來探病。琥珀姐姐,您看要不要喊縣主起來?”

謝晏和瞬間驚醒了。

鴛鴦連忙扶她到大楹枕上靠着:“縣主,您覺得好些了沒有?”

謝晏和一陣頭昏眼花,等到眩暈感過去,才啞着聲音開口吩咐:“讓人擺膳。”

福慶過來想必是為了宮權的事,自己不能不見。

丫鬟們端着洗漱用具魚貫而入。

謝晏和沒甚胃口,勉強吃了一碗白粥。

下人剛剛撤了早膳,就有丫鬟來報:“縣主,福慶公主殿下去春暉堂給大長公主請過安,正往這裏過來。”

來的這樣快!看來福慶也沉不住氣了。

謝晏和心頭一哂,吩咐蕊珠將她扶到羅漢榻上。

珍珠和琥珀兩個則擺上廚房新作的糕點。

“拜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萬福金安。”丫鬟們的叩拜聲在屋外響起。

一陣“叮叮咚咚”的脆響,綴着獅子滾繡球翡翠墜腳的水晶珠簾隨之被挑起,珠簾後走進來一個宮裝麗人。

只見女子身穿大紅遍地金纏枝牡丹通袖襖,鵝黃色珍珠挑線裙子,頭上梳着飛仙髻,戴金累絲攢珠鳳釵,鳳嘴處銜着一串蓮子米大小的紅寶石珠串,珠串尾端綴着的水滴形墜子正好垂墜在眉心,更顯得她膚白勝雪,目如點漆。

女子五官精緻又不失英氣,長眉入鬢,瓊鼻檀口,一雙丹鳳眼顧盼神飛。俏臉含笑,鳳目含威,令人望之親切卻又不失皇家高貴、端嚴的風範。

“殿下過來,恕我失禮,不能起身相迎。”

謝晏和就連起身都是費了好大的力氣,也就沒有強撐着身子給福慶公主見禮。

福慶公主魏琬望着謝晏和虛弱的樣子,頓時吃了一驚。

她道:“你我之間還講究什麼虛禮。倒是你,伺候的人也太不經心了,怎麼讓你病得這樣重。”

屋裏的丫鬟聽聞,連忙跪下請罪。

謝晏唇角牽起一抹苦笑,自嘲地說道:“是我自己身子太弱,不怪她們。”

說完,請福慶公主魏琬上座。

丫鬟端着托盤過來,送上香茶。

福慶公主端起天青瓷的茶盞略嘗了嘗,一時只覺唇齒留香,口舌生津,不由贊道:“這是武夷雀舌?父皇還真是疼你。”

福慶公主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看了一眼彷彿無知無覺一般的謝晏和,心頭浮上一絲淡淡的嫉妒。

她和謝晏和都愛雀舌茶的味道,每年九龍窠的母樹也只能採得兩三斤茶葉。

因着謝晏和喜歡,父皇每年都會吩咐侍衛悉數送到謝晏和這裏,就是謝晏和遠在江南的那幾年,父皇連過手也沒過,更是直接讓人送去了江南,這雀舌茶,宮裏從來都是半分也見不着。

以前福慶公主年紀小,身為帝女卻要處處看臣女的臉色,心中很是不忿,也是這幾年,她才咂摸出這其中的意味。

福慶公主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嫵媚入骨的丹鳳眼閃過一道幽暗的光芒。

可笑陳氏那個chunhuo,以為當上太子妃就能夠高枕無憂了。

殊不知,在父皇的眼裏,也只有謝晏和才夠資格母儀天下。既然太子妃之位能換人,太子之位又憑什麼不能夠?!

福慶公主也是想明白了這一點,這才敢暗中對東宮動手。

至於父皇……

福慶公主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對面坐着的少女。

只見謝晏和手裏端着茶盞,眼眸微垂,香汗點點,jiaochuan微微,一副嫻雅、沉靜的姿態。

只是那容貌,簡直是九天仙女也似,別說男人了,就連自己一個女人看着都會微微失神,也怨不得父皇將人藏着、掖着,當成心肝寶貝一樣。

只是謝晏和這裏,究竟她是明白呢?還是不明白呢?

福慶公主不過剎那之間就在心裏轉過了百八十個念頭。

謝晏和聽出了福慶公主話語裏邊透着的那點微末的酸意,不由彎了彎唇。

其實早些年,因着陛下總是偏疼她,她和幾位帝女的關係並不好。

也是謝晏和長大了一些,知道她將來是要給幾位公主做嫂子的,不能再縱着性子。公主面前,越發肯容讓了一些,這關係才慢慢緩和。

但因為福慶公主與太子生母雍王妃隔着殺兄、害母之仇,她和福慶公主之間的關係處得一直不遠不近的。

直到三年前,謝晏和被太子悔婚,眼見着她沒有了前程,好些人家或是看笑話,或是跟着踩上一腳。

自來都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謝晏和倒也不會因此對這些人家記恨在心,只是和曾經的那些密友,關係徹底淡了下來。

也只有福慶公主,在人前明裡暗裏的回護自己。

儘管知道福慶公主別有目的,謝晏和當時,無依無靠,因此,她對唯一向自己伸出援手的福慶公主感激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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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權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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