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委屈

第4章 委屈

馮會又驚又怒!

太子妃陳氏還真是膽大包天。陛下這樣恩寵雍和縣主,陳氏在宮裏就敢動手,不知是太狠毒還是太愚蠢,亦或二者兼而有之。

張女官看見突然出現在御花園裏的馮英,頓覺大禍臨頭,臉上囂張的神色瞬間消失了,而是嚇得雙股戰戰。

馮英可是馮會的乾兒子,他可絕不會賣東宮的面子!

張女官一張臉上霎時擠滿了諂媚的笑容,冒着冷汗解釋道:“小馮公公誤會了,奴婢只是奉太子妃之命,邀請雍和縣主到東宮坐客。”

馮英根本不聽張女官地解釋,皮笑肉不笑地對着身後的太監吩咐:“給我拿下!”

馮英手底下的幾個大太監一擁而上。

張女官和她帶來的宮女哪裏是這些如狼似虎的大太監的對手,不過片刻功夫,便被反剪着雙手押在地上。

馮英冷冷勾了勾唇:“爾等有話還是留到慎刑司里再說吧。”

幾個太監抽出袖中的帕子,將張女官等人的嘴堵住,抓着手臂把人拖走。

謝晏和遭遇這一番變故,原本急着出宮的心思緩了緩,她咬了咬唇,對着馮英說道:“馮公公,我想面見陛下,還望公公差人通稟一聲。”

馮英的師父馮會曾在乾兒子面前露過幾句口風,怕的就是馮英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怠慢了雍和縣主。

馮會雖然只是雲裏霧裏地提點了兩句,但馮英能讓老謀深算的馮會收為乾兒子,那自然是人精之中的人精。

陛下的心思,馮英也猜到了幾分。

畢竟,從雍和縣主離京之後,江南顧家年年都有陛下的賞賜。

陛下也是男人,後宮無妃,卻對前兒媳婦如此上心,馮英不能不多想。

畢竟,在這個金碧輝煌的宮禁之內,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

日子久了,馮英自然咂摸出了幾分真味。

剛剛的情況,別說只是一個張女官,就算是太子妃親臨,馮英都會寸步不讓。

眼見得雍和縣主受了驚嚇,馮英不用謝晏和說,就已經差底下人去回稟了建元帝。

此刻聽說雍和縣主想要面見陛下,更是半點猶豫都沒有,帶着雍和縣主折返回乾元殿。

大殿內。

魏昭正在和大臣下棋,聽到內侍回報雍和縣主去而復返,他放下食指和中指間拈着的黑色雲子,一把扔到了建窯油滴釉的棋笥里。

魏昭朝着沈越擺了擺手:“沈卿,你先退下吧。”

在宮闈里,最不能多得就是好奇心。沈越見狀,連忙恭敬地告退。

沈越剛走出大殿門,便見到一位穿着雪貂毛斗篷的女子娉婷而來,仙姿玉質,美貌無雙。

沈越連忙低下頭,避讓到了一邊。

謝晏和紅着一雙眼睛進了大殿內。

給建元帝見過禮,她膝行幾步,趴伏到建元帝的膝頭,哭得好不傷心。

已經有內侍向魏昭稟報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時魏昭便皺了眉,這陳家的教養,也太不堪了一些。

然而太子妃陳氏他還不能動,也只好先委屈自己的女孩了。

魏昭輕柔地摩挲着謝晏和的髮絲,望着淚落如珠的少女,無比心疼地哄道:“朕給太子送了一本女戒,你放心,陳氏行事無狀,德不配位,太子就算再昏聵,也不敢不罰她。”

謝晏和吸了吸鼻子。因為今天哭的次數太多,一把嬌甜、綿軟的嗓子都有些啞了:“不過就是罰抄女戒,叔父以前不也罰過我?”

讓謝晏和這麼一說,魏昭倒是想起她曾經的胡鬧之處。既好笑又好氣之餘,墨眸里閃過一絲懷念。

“你這丫頭還敢提舊事!當初,是誰只帶了一個會鳧水的丫鬟就敢去春波湖學鳧水,如果那天不是朕恰好在場,你的小命就交代了!結果呢,朕就只罰你抄寫了一本女戒。你還敢不滿!”

謝晏和一雙眼睛淚盈盈的,似是煙雨蒙蒙的湖面,激起點點漣漪。

她側過半邊身子,對着君王賭氣道:“如果早知有今日,我寧願陛下當日不救我,就讓我隨了爹娘去……”

“說的什麼胡話!”

魏昭哪裏聽得這樣往他心上拱火的話!

只要一想到那個可能,頓時猶如心頭割肉一般,痛不自抑!

魏昭一掌拍在桌子上:“朕看你是愈發不懂事了。”

建元帝在謝晏和面前,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

這還是第一次,謝晏和看到建元帝發怒。

謝晏和紅唇微微張了張,晶瑩的珠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成串、成串地滾落雪白的面頰。

她起身,反身就往大殿外衝去,卻被魏昭一把捉住了纖細的皓腕,一個趔趄,跌在魏昭的膝上。

“陛下放開我!”

謝晏和掙扎。

一張淚痕斑駁的容顏凄涼、哀婉,猶如仙鶴折頸,哀不自勝。

魏昭怕自己的手勁太大,傷了謝晏和,只好將她鎖到自己懷裏,一直在心頭壓着的疑慮就這樣衝出了口:“你是不是恨朕,如果不是朕,靖平侯和靖平侯夫人也不會……”

謝晏和倏地抬起頭,一雙淚水迷濛的美目光亮如晝,彷彿撕裂夜空的閃電一般,炫麗、刺目。

魏昭未盡的話語不禁咽了下去。

提起自己的父母,謝晏和就連身體都在不斷地發著抖,她顫聲道:

“臣女的父親從在陛下潛邸時,就已經追隨在陛下左右。生死有命,父親是為陛下盡忠而死,臣女如何能怪陛下。只是……”

謝晏和一雙柔灧、嫵媚的桃花眼流露出一絲慟色,父母是她從來不敢提及的傷口,特別是父親!

“臣女時常會想,陛下您偏袒自己的兒子。臣女的父親如果在世,是不是也會像陛下這般的慈父心腸。如果父親尚在,定然捨不得臣女受這樣的委屈。他也一定不會眼看着臣女被退婚、被逼去江南,寄人籬下。”

謝晏和越說越是傷心,一時淚落如珠。

大長公主府根本就不是她的家。祖母放在心上的人太多,她連前五都排不上。

但在父親、母親眼中,自己始終是他們最疼愛的女兒,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謝晏和悲慟、哀婉的哭聲像是貓爪一般,不斷撕扯着魏昭的心臟,令魏昭心疼不已。

魏昭心底苦笑,他哪裏是偏袒太子,分明是不忍心看她明珠暗投。

眠眠這般乖巧懂事、嬌柔可愛,魏昭哪裏甘心再將她交到別的男人手裏去。

建元帝不說話,謝晏和就當他是默認了。

明明三年前,陛下待她比親生的兒女還要好,只是所有的一切,都隨着那作廢的一紙婚書化為了烏有。

謝晏和貝齒咬住紅唇,努力忍住眼眶裏的淚水:“是晏和失態,在陛下面前就這樣無狀,望陛下恕罪。”

謝晏和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掙脫開建元帝的禁錮,沉默着跪在地上。

望着少女如雪似玉的容顏,魏昭嘆了口氣,他真不知道該拿這女孩怎麼辦才好。

明明想要將之捧在掌心輕憐密愛,卻又唯恐嚇壞了她,使她和自己的關係更加疏遠。

魏昭此時明明知道,提起靖平侯,就是將謝晏和心上已經結痂的傷口再一次撕開,此刻卻也顧不得了。

“眠眠,靖平侯彌留之際將你託付給朕,你在朕心裏,比朕的兒女還要親近。地上涼,寒從體入,你不要跪壞了身子。”

對於建元帝溫言軟語的誘哄,謝晏和根本不信。

如果建元帝真的疼她,當時就該將陳氏賜死,唯有這樣做,才能免去她的恥辱!

在謝晏和眼裏,建元帝對自己的寵愛,更像是做給天下人看得,畢竟自己父親是為救建元帝而死。

謝晏和抿着唇,固執地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

魏昭揉了揉眉心,吩咐內侍:“太子妃失德,禁足一個月,宣福慶進宮,代掌公務。”

謝晏和心神一松,垂首的容顏暗中勾了勾唇。

福慶公主是陛下長女,雍王側妃先貴妃林氏所出。

林氏生前和雍王妃明爭暗鬥,傳言林氏所出的二皇子之所以早夭便是因雍王妃所害。

因此,福慶公主和太子二人勢同水火,並不曾因為太子是國之儲君就有所收斂,建元帝又明着給長女撐腰,太子在福慶公主那裏可是吃了不少暗虧。

魏昭一直在暗中觀察着謝晏和的反應,自然沒有錯過她唇畔那抹一閃而逝的笑意,魏昭寵溺地嘆息,一個兩個都是孩子。

“這下滿意了,還不快起來,當心把膝蓋跪疼了。”

得到了一個還算滿意的結果,謝晏和順勢從地磚上起來。

魏昭招了招手,謝晏和便聽話地坐到他身邊去,軟軟地靠在建元帝的手臂上,對着建元帝細聲細氣地撒嬌:“我就知道陛下疼我。”

魏昭想要捏捏她小巧、挺翹的鼻尖,卻怕被她看出端膩。

他藏在袍袖下的手指暗暗收緊了,溫和的語氣無奈中透着縱容:“你呀……天色不早了,朕讓人送你回府。”

謝晏和點點頭,語氣軟軟的:“叔父會像以前一樣疼我嗎?”

魏昭最喜歡看她這副愛嬌的小女兒情態,冷沉的嗓音低了低:“你乖乖的,叔父會比以前還要疼你。”

謝晏和這才露出粲然的笑容,彷彿這三年裏和魏昭的隔閡都消退了:“叔父政務繁忙,眠眠就不打擾叔父了。”

她恭恭敬敬地起身跪安。

魏昭墨眸閃了閃。這丫頭,終於願意喚自己一聲叔父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對“叔父”這個稱呼卻是又愛又恨。

魏昭望着少女掀簾而出的背影,那般纖細和裊娜,猶如豆蔻梢頭含苞待放的嫩蕊,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夠採擷。

魏昭一雙幽若寒潭的墨眸燃起兩簇橘色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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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權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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