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經過了最初一段時間的適應，晴雯一家子在通州安定下來。
但是王子安衙門裏的事比在翼城多了許多。文師爺也一樣，所以晴雯與文夫人相處的時間倒比以前長了。
這天，晴雯正把府里的賬目和白梅對好，文夫人就端來了一盤糕點過來了。
“這是我閑着無事做的玫瑰糕，你嘗一嘗怎麼樣？”
“玫瑰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晴雯笑着說道，洗凈了手，拿起一塊糕點就吃了起來，“真好吃！”
“真的？那就好，我心裏還忐忑着呢，就怕你們不喜歡吃，我自己嘗着覺得很好，可是金保他們卻覺得很甜。”
“我倒是不覺得很甜，我也是不喜歡太甜膩的東西，但是你做的這個玫瑰糕甜而不膩，真沒想到你手藝這麼好。我們秋蘭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纏着你教她哦。”晴雯笑着說道。
“其實和桂花糕的做法差不多，只是把桂花糖霜換成了玫瑰露。”
玫瑰露？這東西普通人家可用不起。晴雯不由的問道：“夫人的玫瑰露是在哪裏買來的呢，我正愁找不着地方。”
“我哪裏買的起，不過是別人贈送的罷了。前幾天我出門去綉鋪買點東西，結果遇到以為夫人和她的丫頭也要買東西，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身上的錢袋不見了，所以我看她買的東西也不多就替她出了，沒想到那位夫人死活要給我東西補償，最後沒辦法，就從馬車上給了我一瓶玫瑰露。我現在想着這玫瑰露怎麼著也比我出的錢要多，可是人家轉眼就不見了，所以我只好要這個東西了。”
“還有這樣的事？不過也難怪。這通州是個交通要塞，說不定你就遇到了達官貴人。”晴雯說道。
“達官貴人什麼的，我倒是沒有想過，即使是，我們也是一面之緣。就當是這一面的緣分。倒是你，這縣令太太不好當。”
“還好，目前還沒有來找我的王公貴族。我啊，就在這裏面窩着也好。”
“夫人，尹大奶奶求見！”丫鬟雲兒過來稟報。
“快快有請！”尹大奶奶就是那位縣丞大人的兒媳婦，說話倒是百般伶俐。
尹大奶奶進門就笑着說道：“啊呀，我今天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文夫人也在？我說啊，王夫人和文夫人的感情也實在是好，我就沒有見過有這麼好感情的夫人。羨慕死我了。”
晴雯笑道：“你還說我們，你和別人都說得到一塊兒去，我們還羨慕你呢。怎麼著，今天有什麼風，把你這個大忙人給吹過來了？”
“王夫人也太會開玩笑了，要說大忙人，那也是您啊，我這算什麼大忙人？家裏不過是那一畝三分地，想忙都忙不過來呢。今天就是想過來看看你們，你還這樣說話。”
“好好好，我錯了還不成嗎？大奶奶別生氣。”晴雯忙說道。
“這才對嘛，我小着呢，你們要讓讓我。”尹大奶奶說道。
“在我們面前還撒嬌，你也是一個孩子的娘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晴雯笑着說道。
文夫人也在一旁笑。
尹大奶奶說道：“我公公和王大人是同僚，那我這兒媳婦在王夫人面前就是晚輩了，晚輩在長輩面前撒嬌有什麼不對的？”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真是服了她了，說不過她。
尹大奶奶也笑着說，“還是你們疼我，我啊，現在出來躲清閑呢。想來想去，只能到王夫人你這裏來了。”
“怎麼了？難道你們家還有什麼事？”晴雯問道。
“唉，你們別看我現在說是管着我們那個家，可是還不是時刻被人惦記着？要不是我家相公是老大，分不出府去，我早就要分府單過了！天天都是那些糟心事，別人還以為我手裏攥着多少錢呢，其實就我公公那一點俸祿，真是不夠用，要不是我和相公在外面多開了幾家鋪子，家裏都揭不開鍋了，就這樣，人家還爭來爭去，我是煩得不得了，就到你們這裏來吐吐口水，等吐完了，我還得回去繼續過起日子。”
“難得你看得起我們，說說是怎麼回事唄。”兩個人都說道。
晴雯倒是知道一點兒，尹大奶奶的公公也就是那位縣丞大人，做了一輩子的官，也就做到了縣丞，他又自命清高，不允許自己的家人做生意，就靠着自己的俸祿過日子。原來縣丞的原配在的時候，這日子還過的先去，等他的原配一死，這日子就揭不開了鍋。
還好縣丞大人的大兒子頭腦聰明，在背地裏做些生意，而這位尹大奶奶嫁過來的時候帶了一批嫁妝，本來就有鋪子，這下這位縣丞大人不好說什麼了，本來嘛，兒媳婦的嫁妝自己也不好過問，只好讓全家享用了。
晴雯覺得那縣丞大人是假清高，你就不食人間煙火嗎？要是你真的清高，那你就吃糠咽菜也不用這些錢好了。可是人家還不是心安理得的用的很爽，這邊用了，那邊還說人家，真是！
最讓人可惡的是，這位清高的縣丞大人，還納了幾房小妾，雖然只有一房妾室生了一個兒子，一房小妾生了一個女兒，但是這位縣丞大人只管生不管養，他覺得自己的俸祿夠養活大老婆，小老婆的了，其實哪裏知道一頓飯得花多少錢？
如今是有兒子兒媳婦操心了，他更是安心的在外面了。
晴雯想來，尹大奶奶生氣，就是被他相公的二弟給氣的，反正聽那話的意思很像。
尹大奶奶說道：“我那二弟妹不知道怎麼和那位姨太太說的，說是家裏的飯菜越來越不好了，明裡暗裏就說我管家剋扣了公中的錢，我呸，我現在還倒貼呢。結果那位姨太太不知怎麼的，就和老爺說了，從不管事的老爺竟然和相公說了，我心裏委屈的不行，今天過來前就撂下了話，以後就讓我那二弟妹管家！”
“你不會是真的，你真的想撒手不敢了？不像是你這個人會幹得事啊。”晴雯說道。
“還是王夫人了解我呢。她願意管家就管家，反正那個是只出不進的行當。我呢，看好我的嫁妝就成了，總不能還惦記着我自己個兒的東西，相公這次也很生氣，本來我們兩個人看着都是一家骨肉，自己養活就養活，沒想到一片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我們的心都冷了。就讓老二一家折騰去。”
“你倒是乖覺，等你二弟妹當了一段時間的家以後，就知道這家是不好當的了。”晴雯說道。
“也就是相公還念着好歹是一家子，要我說早點分家早安心。算了，現在我算是一身輕鬆了，咱們去慈惠寺上香油錢去，現在將近年關了，我要給我爹娘還有相公他們祈福。你們才來的不知道，慈惠寺有一位帶髮修行的師傅，修行很是高，平時雲遊四海，聽說現在回來了，咱們說不定能見上一面呢。”
一說到帶髮修行，晴雯就想到了妙玉和四姑娘惜春，難道是她們？不過也說不定，也可能是別人呢，晴雯不由得問道：“那位師傅多大年歲了？”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沒有見到過，不過我倒是聽說她以前是世家千金呢，因為家道中落才會出家的，不過聽說沒有讓剃髮。我想世家千金的學識別一般出家的人都高，那對佛經的理解也就高，修行自然就上來了。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咱們明天去看看如何？說不定你就有緣見上一面呢，讓她給你算算命，或者能賜給你一個東西，以後也是有福的。”
晴雯問道：“文夫人想不想去？”
文夫人道：“是挺想去的，眼瞅着金保就快成親了，我也得給他祈福，就是見不到那位師傅，這快過年了，上個香也是應該的。”
於是商量好了，第二天三個人帶着丫鬟們就去慈惠寺了。真是每個地方都有佛主所在地，這慈惠寺是個庵堂，雖然不如京城裏的皇家寺院氣派，但是也是莊嚴肅穆。原因是因為這裏也會有許多京城裏的貴婦人們前來上香。
晴雯等人上了香，捐了香油錢，尹大奶奶就問一旁的小尼姑：“請問緣惠師傅在不在？我們幾個想要見一見緣惠師傅。不知道能不能見。”
那小尼姑說道：“這位施主，緣惠師傅才雲遊回來，是不見客的，不過貧尼倒是可以問一聲，至於見與不見，那就不是貧尼可以決定的了。”
三人聽了都說道：“謝謝師傅！”
“沒想到這寺里的師傅還挺通人情。”尹大奶奶說道，“我在京城的時候，那些和尚尼姑眼睛都朝天上看呢。”
晴雯笑道：“我現在才知道你是從京城過來的。不過你父母怎麼想着要把你嫁到這通州過來？不是京城更好嗎？”
尹大奶奶說道：“我父母希望我能嫁的簡單一些，恰好認識我公公，所以姐把我的親事給定了。他們二位老人原以為我到了這裏就沒有煩心事了，本來上面沒有婆婆，可是還不是一大堆事。好在相公還是個好的，我就不抱怨了。女人那，真是有時候不得不相信命運，你說我父母本來想要我嫁到小戶人家能夠不吃苦，其實還不是一樣？”
“那把你嫁到鄉下不就成了？”請問是說道。
“現在說什麼都玩了啊。等我下輩子。”尹大奶奶說的晴雯和文夫人都笑了。
沒過一會兒，剛剛的那個尼姑過來，對三人說道：“緣惠師傅說了，在座的一位施主可以一見。”
三個人都很興奮，問道：“是哪一位？”
那尼姑說道：“故人！”
故人？三人面面相覷，問道：“怎麼才知道是不是故人？”
“緣惠師傅說了，此人是在京城生活了十幾年。”
尹大奶奶忙說道：“我就是在京城生活了十幾年的。”
那尼姑搖搖頭，說道：“此人無父無母。”
文夫人有父親，尹大奶奶爹娘都在，那麼說的就是晴雯了？晴雯心裏想着，難道真的是妙玉？還是四姑娘惜春？
晴雯說道：“我在京城生活過，無父無母。”
“那就是這位施主了，請這位施主隨我來。”
雖然尹大奶奶和文夫人因為不能夠見到緣惠師傅而失落，不過晴雯能見，也為她高興，不過她怎麼和緣惠師傅是故人了？
晴雯隨着這位師傅拐了個彎，有朝前走過了一個廂房，再朝左拐，來到了一座幽靜的院落，那尼姑上前敲了敲門，說道：“緣惠師傅，人已經帶到。”
“請她進來。”一個冷冷清清的聲音說道。
晴雯對那個師傅行了禮，就推門而入，眼見着這屋子沒有什麼東西，燃着檀香。倒也乾淨整潔。
前面有一個人正背對着自己在念佛。晴雯也施了個禮，說道：“王李氏見過緣惠師傅。”
那師傅突然轉過頭來，晴雯定睛一看，果然是。
“四姑娘！原來真的是你！”晴雯震驚了，果然啊，只要去到了寺廟，就會遇見熟人。旁邊過來一個居士，說道：“施主，你還認識不認識我？”
“鴛鴦姐姐！”原來鴛鴦真的跟着四姑娘過來了。
四姑娘惜春說道：“都坐下。”
“四姑娘，我聽二奶奶說您出家修行了，姑娘您心裏苦不苦？要是姑娘不願意了，我夫君是這通州縣的縣令，和他說一聲，咱們還俗！”
“阿彌陀佛，施主的一片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出家是我自願的，談不上苦不苦。至於鴛鴦，你倒是可以幫一幫她。她跟着我吃苦了。”
“四姑娘，您別這樣說，要不是四姑娘，我現在的命早就沒有了。四姑娘，跟着您吃齋念佛，我的心界也開了。四姑娘就不要趕我走。”鴛鴦說道。
“罷了罷了，我也不再提了。晴雯，沒想到你有今天的造化，我二哥哥心裏應該不再內疚了。”
晴雯說道：“寶二爺現如今怎麼樣？四姑娘知道嗎？”
“他已經在普濟寺出家，我們都是看破紅塵的人，就不要讓人去打擾他了。”
“四姑娘放心，知道寶二爺還在這個世上，就好了，四姑娘和鴛鴦姐姐是不是看到我了，所以才讓我進來的？他們都說四姑娘的修行很高，我真的為四姑娘高興。想來二姑娘，三姑娘還有二奶奶他們聽到了也很高興。”
惜春說道：“你和鴛鴦說一會兒，我還有事。”說完就走了。
鴛鴦說道：“你別見怪，四姑娘自從皈依了佛門，話就少了，見得人也少。並不是不想理你，這次就是看見了你，所以才會見上一面呢。”
“我知道。能再見你們一面我就很高興了。還以為這一輩子就見不到你們了呢。現在看你們都很好，我就安心了。”
鴛鴦道：“其實是我看到你現在過的很好，我才安心了呢，當年你被趕出去，我也沒能在老太太身邊說上一句話，你沒有怪我才好。”
晴雯說道：“當時你我不過是個奴才，就是說了也不管用，二太太是必定讓我出去的，所以即使你說話了說不定二太太會遷怒你，何必呢。再說我現在過的很好。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嗯，你現在有孩子了嗎？”鴛鴦問道。
晴雯幸福的說道：“有了，一個閨女，一個兒子。”
“那就好，看你這個樣子，你夫君對你一定很好。我們這些人中間，總算是有一個能活的好好的了。”
說道這個兩人都有點傷感，是啊，賈府里的幾個大丫頭，還真是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那些原來跟着老太太的，除了鴛鴦是跟着四姑娘的，其他的都被發賣了，還不知道現如今在哪個角落，寶二爺身邊的，自己要不是李大川給救回來了，也是死路一條，襲人，不說也罷，那是她自作自
受，剩下的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不說這個了，這次叫你過來，是還有一件事，你剛才說你夫君是通州縣令？”鴛鴦問道。
晴雯點點頭。
鴛鴦說道：“那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讓你夫君注意一下。我們這慈惠寺附近的佛法寺最近晚上都不太安寧，好像總有人晚上偷偷過來一樣，而且不是一個人，像是一群人。四姑娘不想管閑事，也是別的師傅半夜起來聽到遠處的動靜，才告訴我們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們都是方外之人不好管這些俗事，佛法寺裏面也就一兩個和尚，香火也不旺，平時幾乎就沒有人過去過。你說這大晚上的有人看見有火把，想一想就覺得不正常。我就怕出什麼事，到時候說不定我們慈惠寺也要遭殃。我和四姑娘過個兩天又會出去，不到明年秋天回不來，所以我很擔心這裏的師傅們，要是能查出來最好了。也算是為寺里的師傅們盡一份薄利。”
晴雯說道：“放心，我回去了一定會和夫君說的，這也是他職責範圍內。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他也要查的。”
“那我就代寺里的師傅們謝謝你了，她們都是方外之人，就是有了異常，也不方便報官，畢竟這什麼事都要有個有憑有據的，幸好認識了你，不然我還真沒有地方說去，等真的出了事，也就晚了。”
“我和夫君說說，讓他派幾個人盯着。”
兩人又聊了一下自己的近況，然後依依惜別。這一次離別，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是何年何月了。
文夫人和尹大奶奶都焦急的等着晴雯出來，一見到晴雯出來，就迫不及待的問晴雯：“緣惠師傅都和你說什麼了？”
晴雯道：“說要我一心向佛，到時候自然有我的好處。”
尹大奶奶又問道：“她怎麼說你是她的故人？”
晴雯答道：“原來我以前小時候的一個玩伴現在是緣惠師傅身邊的居士，是她想要見我，所以才說是故人，我和緣惠師傅總共沒有說過兩句話。”
“我說呢，這個緣惠師傅別人都傳說她是不喜歡多言的，怎麼到了你這裏就說了半天，原來還有這個緣故。不過能見一見緣惠師傅身邊的居士也不錯。王夫人，能不能幫我引薦引薦？”
晴雯說道：“可惜了，她們這幾天就要走了。”
“唉，真是沒有機會了，緣惠師傅怎麼就停不住腳步呢。我還想給我們家孩子問問前程呢。”
晴雯笑道：“你家孩子才一歲多一點，哪裏就要問前程？再說，這慈惠寺不是還有算卦的地方嗎？也可以去算一算的。”
“雖然如此說，但是緣惠師傅說的才准啊。”
晴雯覺得好奇，問道：“為什麼你那麼信任緣惠師傅，你不是沒有見過她嗎？”
尹大奶奶說道：“因為聽說皇後娘娘都見過這個緣惠師傅呢，你說要不是她說的准，皇後娘娘怎麼會見她？咱們皇後娘娘可是天下間最有福氣的，皇子都生了四五個了，咱們皇上還那麼寵她，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福氣？”
皇後娘娘見四姑娘，那是因為人家是表姐妹好不好？怎麼到這些人嘴裏都傳成這個樣子了？看來大人物的一舉一動，影響力是不可小視啊。不過皇後娘娘的福氣是很大，真讓人羨慕啊。
文夫人聽得也很意動，但是想着自己也不能見一見緣惠師傅，還是算了，就又去前殿上了香，幾個人才回到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