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愛的深沉

這話說的誅心。

連遠在天外的謝水蝶都忍不住分神看向龍蒼逆。

龍蒼逆合上眼帘，神態一如當年元辰節為萬物賜福時，慈悲而憐憫，除了緊緊閉上的雙眼，謝水蝶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半分異常的地方。

恍惚間，讓謝水蝶覺得那些撕心裂肺，被人囚禁，被所有人厭棄追殺，走投無路和遍體凌傷的過往都只是屬於她自己的一場噩夢。

無論最初她小心翼翼守着這份情感，還是最後挖心拆骨一點點的剝離，所有愛恨情仇從頭到尾，都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而龍蒼逆從始至終都是高高在上，被萬物信仰，不染纖塵。

襯的她愚蠢至極，卑微至極，可笑至極也心冷至極……

她不可自控的打了一個哆嗦，連喘息都覺得疼。

謝水蝶閉上眼睛，隱藏自己的懦弱。

卻沒有看到一滴隱忍的眼淚從龍蒼逆眼角滑出，又在所有人都沒察覺的那剎那，散做虛無。

當在意的人事物被奎伐一樁樁一件件被用最殘忍的方式摧毀后，師門中，龍蒼逆學會最多的就是收斂情緒，忍受痛苦。

哪怕心裏在撕心裂肺，內里的傷口已經腐爛長出膿瘡，也沒有人可以從他的臉上看出分毫的波動。

何況現在情形急迫，以龍蒼逆的力量根本無法與天道抗衡，他想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謝水蝶，想要這個世界上再無一人敢傷害謝水蝶，唯有成為這個世界至高無上的主宰。

怎麼可能會在那麼緊要的關頭，在法則面前露出自己的破綻？

龍蒼逆傾盡自己所能，堅定而又笨拙的想要去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可他太能忍，又太習慣沉默，愛得深沉。

從來不知道這些的謝水蝶想要故作無謂的轉過頭，卻看到在遠離人群的角落裏，一片廢墟中蟠七七艱難的撐起一方結界，東方澤逸坐在結界中以指剖心，一點點將自己的心臟投入熔爐中，他的神情肅穆，掌中連連結印。

鮮血肆意從他胸口中流出，還沒有落地，就被熔爐中煉製之物吸引，投入熔爐。

可東方澤逸全然都不在意，他嘴角微楊，臉上全是張揚的神采。

謝水蝶神色巨變，她突然記起，她從炎陽門逃出陷入無盡絕望中時，東方澤逸曾在她耳邊呢喃低語懇求着說：“不過一把夢魘，沒了就沒了，以後爺給你鍛造一把世上獨一無二的神兵，你忘了龍蒼逆好不好，他不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忘了他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那時她自哀自憐，眼中心裏都沒有半分東方澤逸的位置。

直到陷入死亡谷，東方澤逸拚死相護，一點點溫暖她冷若寒冰的心。

她想忘掉龍蒼逆，試圖去回應這份情感，可感情終究不是人可以控制的。她能說服自己放下對龍蒼逆的情感，卻控制不了自己始終愛着龍蒼逆的心。

她的人和東方澤逸在一起，心卻無處飄零。

而東方澤逸正是清楚明白這一點，才會不顧一切的想要把謝水蝶留下。

龍蒼逆舍七情六慾煉製一把夢魘，他就傾心瀝血，為謝水蝶鍛造世上另一把獨一無二的神兵。

東方澤逸不是看不到謝水蝶在卑微的渴求他停手，他不是看不到謝水蝶眼中的悲傷和難過。

可他就是不想停，既然註定無法在一起，他就用一種強勢而殘忍的方式撕開謝水蝶的心扉，強行住進她心裏，讓謝水蝶看着他的疼，看着他的執着，看着他的無怨無悔，一輩子永遠不能忘記……

龍蒼逆幾度想從陣法中起來阻止東方澤逸，又生生忍了下來。

對這個師弟，龍蒼逆的情感是相當複雜的，如果沒有東方澤逸插手，他和謝水蝶也不會生生相錯。

可龍蒼逆這一生情緣淺薄，一絲一毫都格外珍惜，東方澤逸做的再過火也都是他師弟，無論如何，龍蒼逆都不希望東方澤逸死。

只如今形勢逼人，他身下陣法可凝結萬民信仰，身為陣眼的龍蒼逆一旦離開，陣法不攻自破，再無人可以阻止天道肆意橫行，也無人可以保護謝水蝶。

他只能讓意斐然去阻止東方澤逸。

然後收起煩亂的心緒，無視世界法則誅心的問話，以威嚴蒼勁的聲音問腳下芸芸眾生：“爾等可願奉我為神。”

眾生抬頭，只見天空中金色的虛影一如每一年元辰節，庇護他們，在絕境中帶給他們希望的光。

在這樣的時刻，說龍蒼逆是救世主也不為過。

啪的一聲，不知道是誰帶頭，還活着的人一個個朝着龍蒼逆所在的位置跪下。

古樸悠揚的祭祀歌聲從他們口中傳出，虔誠的聲音響徹大地，草木搖動，鳥獸和鳴。

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通過陣法湧入龍蒼逆身上，在他身後金色的虛影越來越高大，模糊的面部輪廓愈漸清晰。

富含治癒能量的靈力從龍蒼逆手中撒向大地，受傷的人畜傷口開始復原，被雷電摧毀的土地上草木展露新芽，開始恢復生機。

東方澤逸掃視了一眼身上開始恢復的傷口，臉色不善的抬頭看向將眾生庇護起來的龍蒼逆，沉默着加速了煉製神器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