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如果，我們還能在一起
顧青森還是走了。
江沁箏站在那裏，好半天都沒變一下姿勢。
桌上，還擺着他剛才為她做的早餐。額頭上，還停留着他的吻。可是……他人已經不在了！
“顧、青、森……”
江沁箏從嗓子眼念出這幾個字，以為自己會哭出來，可結果，沒有，什麼都沒有！儘管眼睛酸脹的難受，但是……是乾澀的，沒有眼淚。
真正傷心的人，連哭都哭不出來！
“呵……”
江沁箏呼了口氣，像是笑，又像是嘆息。
回到卧室，江沁箏顯得很平靜。
她一聲不吭的把屬於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又看看行李里屬於顧青森的那一部分，指尖殘留着不舍——如此親密的男人，終究還是不能屬於她！
收拾完東西，江沁箏打車去了機場，買了最近一班回桑城的機票。
手機安放在口袋裏，已經關了機，沒有可能會響起。
這是一種蝸牛的心態，江沁箏很害怕，怕開着機，但顧青森其實並沒有找她！他此刻全心都放在妻女身上，哪裏又有時間來想起她？
從這裏到桑城，雖然一南一北，但飛機只需要一個多小時。
江沁箏拉着行李箱從機場出來，太陽正當空照着，早晨才剛剛開始。
“箏箏？”
站在機場出口，等着她的人，不是司馬，而是棠希遙。
江沁箏沒有打電話給司馬，她想，顧青森若是發現自己不見了，一定會想到要找司馬，所以司馬那裏是不能去的。
而她能想到的朋友，便只有棠希遙。
棠希遙接過她的行李，沉默的走在她身側。
出了機場，上了車。棠希遙問到：“我在泊金灣有一套公寓，現在去那裏，好嗎？”
棠希遙是相當貼心的，他什麼也沒問，但卻已經為江沁箏做好了安排。
他心裏很清楚，申報會馬上就要開始，可江沁箏卻在這個時候回到了桑城，再結合她瞞着懷孕的事，不難知道她和顧青森之間一定是出了大問題。
棠希遙沒有想過乘虛而入，他只是想儘可能的給予江沁箏幫助。
今天即使不是面對心愛的女孩，以他溫和善良的性子，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江沁箏閉上眼，算是默認了這安排。
到了泊金灣公寓，棠希遙安頓江沁箏休息，“你來之前，已經讓人打掃過了。放心，這裏我沒有住過，一切都是新的。”
“……”江沁箏點點頭，“謝謝你。”
她知道一句謝謝不夠，但除了謝謝，她沒有什麼可說的。
棠希遙看她臉色不好，嘴巴動了動，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
倒是江沁箏，自己主動開口了。
“是想問我，為什麼這麼慘兮兮的回來了嗎？為什麼沒找司馬，卻找你，對不對？”
江沁箏笑的凄慘，不再是以往純真無憂的模樣。
這樣子，看的棠希遙心尖直顫。棠希遙默默的點點頭。
“……希遙，你不要告訴任何人，也包括司馬。”
棠希遙看了看江沁箏，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她這是不想讓顧青森找到她。
“呵……”江沁箏疲倦的坐在沙發上，“我和他……他、他，他有孩子了，已經十歲了！”
“！”棠希遙抬起頭，滿臉震驚的看向江沁箏！
顯然，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江沁箏和顧青森之間的問題竟然會是這樣！難怪江沁箏會是這個樣子！難怪她懷孕了，卻一點也不高興，也不想讓顧青森知道！
棠希遙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蹲在她面前。
猶豫了好半天，他才抬起手，將江沁箏抱進懷裏。
“……”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也許江沁箏現在需要的，就只是這樣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而已。
“嗚嗚……”江沁箏靠在棠希遙肩上，儘管一再壓抑，嗚咽聲依然掩蓋不住。
**
醫院，清創室門口。
顧青森正在給江沁箏打電話，然而號碼撥了一遍又一遍，都提示時關機狀態。
怎麼回事？小不點昨天晚上沒有給手機充電嗎？究竟是手機沒電關機了，還是她自己關的機？顧青森沒法不胡思亂想！很大的可能就是小不點自己關機了。
她一定是又生氣又傷心，所以把手機關了，不想理他。
顧青森放下手機，心頭一顫。明明是不想傷害她半分，但還是……
“爸爸……”
手上一沉，顧青森低下頭，楠楠伸手拉住了他，梁念冬牽着楠楠站在他跟前。
“……”顧青森伸手摸了摸楠楠的腦袋，看着梁念冬說，“楠楠的腿已經處理好了，只是一點皮外傷，清創縫合、打過針，就不會有事了，你記得每天帶她來換藥，我已經和這裏的醫生打過招呼了。
那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著，鬆開楠楠，轉身要走。
“青森！”
梁念冬卻叫住了他。
顧青森停住，回頭看向她。
“青森，你是和她在一起嗎？”梁念冬滿眼的期待。
顧青森知道她期待什麼，但他給不了。
“念冬，我能給你的，就是這麼多了……我已經有了箏箏，她是我的妻子。我這輩子，都只會和她在一起。我對你，只有責任。你……明白嗎？”
“不！青森……我們還有楠楠！”
梁念冬啞着嗓子，懇求着顧青森。
顧青森沒動，眉毛挑了挑，“對，這也是我的責任……我推脫不掉，但是，也只是責任。”
說完，顧青森再不多做一刻停留。
他是空着手回來的，原本就沒打算在桑城多留，他的小不點還一個人留在京城，他必須馬上趕回去，要不然怎麼能放心？
只是，當顧青森風塵僕僕、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的時候，南山別墅里，哪裏還有江沁箏的影子？
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
顧青森看到屬於自己的行李孤零零的躺在衣櫃裏時，靈魂陡然出竅了！走了！小不點居然走了！小不點居然在他不在的時候，一個人走了！居！然！
他頹然的跌落在地板上，身上沒有一絲力氣。
腦子裏也空空的，完全沒有一點頭緒！
小不點走了！悄無聲息的走了！
等到他反應過來，撥打小不點的手機，照舊是……關機！
“該死！”
顧青森怒罵一聲，他早就該察覺的！在第一次知道小不點手機關機的時候，就應該反應過來的！只怕是他前腳才離開，她後腳就跟着走了！
現在已經過去了六七個小時，讓他去哪裏找小不點？
小不點在京城沒有認識的人，那麼會不會是回桑城了？顧青森腦子有點亂，儘管他是公認的天才，可是在面對小不點的問題上，他的高智商似乎沒什麼用！
“對了，司馬！”
顧青森想到司馬，馬上聯繫了司馬。
可司馬卻是大吃一驚，“什麼？箏箏不見了？顧青森！你對她做了什麼？不是說和好了嗎？不是說會好好待她的嗎……”
顧青森挨了一頓罵，腦仁直疼，越發沒了思緒。
不在司馬那裏，那箏箏會去了哪裏？
難道是回夏河鎮爺爺那裏了？顧青森覺得可能性不大。
小不點那麼孝順，一定不會貿貿然的回去，這樣會讓老人家白白擔心。可為了以防萬一，他給保姆打了個電話，確認了小不點果然是沒有回夏河鎮！
這下子，問題大了。
顧青森感覺自己被扔進了原始森林或是茫茫大海——他要到哪裏去找小不點？
世界就這麼大，到處都是人！可世界又這麼小，小不點能去的地方，他想破了頭也就只有那幾個地方！
“箏箏！箏箏！”
顧青森撫着額頭，感覺到頭痛的彷彿要裂開！
他不應該的……早上要走的時候，箏箏明明那麼警告過他了，可他還是走了！
現在想想，小不點當時已經很不對勁了。
呆坐了半晌，顧青森給父親顧銘琛和兄弟蘇聽白分別去了電話。
“喂……爸，我是青森，箏箏不見了，你給陸叔叔打個電話，讓他幫幫忙，找一下……”
“喂……小白，箏箏不見了，麻煩蘇門，找一下她……”
掛了電話，顧青森的語氣已近哽咽。
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就連當年下錯了醫囑，他很可能面臨坐牢的危機，他也沒有這樣害怕過！
顧銘琛和蘇聽白在接到顧青森的電話后都嚇了一跳，這前兩天還甜甜蜜蜜的夫妻倆，突然的怎麼就一個鬧失蹤了？兩人分別開始找人，能用的路子都用上了。
而小不點……依舊沒有一點消息。
顧青森當天就趕回了桑城，四處奔走打聽消息。
“青森，你不能再留在桑城了，申報馬上要開始了！”
顧銘琛看兒子這樣逗留在家，很是焦急，後天就是申報的日子了。
“我不走，箏箏丟了。”顧青森疲倦的搖搖頭，他哪裏都不想去！什麼事情，能比找到箏箏更重要？
蘇慈恩也在一旁勸著兒子，“青森啊，聽你爸的，你趕快走，這裏有我們，我們不是都在找箏箏嗎？你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
“……”
顧青森猛的抬起頭，瞪向父母。
“所以呢？我就要離開這裏，去參加那個申報，儘管我的妻子，現在下落不明？”
他的聲音異常冰冷，顧銘琛和蘇慈恩都愣住了，印象里，大兒子還不曾這樣過。
“你們真是……”顧青森搖着頭，譏誚的笑到，“那是我的妻子，她那麼小，身邊沒有個朋友、親人，我現在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安好，每天能不能吃飽！
我怎麼還有心思去那個什麼申報會？”
顧銘琛還想說什麼，卻被蘇慈恩拉住了，她沖丈夫搖了搖頭。
現在除非江沁箏有了消息，否則沒人能夠讓顧青森去京城。
*
棠希遙晚上去看江沁箏，帶了很多生活用品。家裏原來空蕩蕩的儲物櫃和冰箱，現在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
江沁箏看着他收拾東西，說到：“希遙，謝謝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棠希遙頓了頓，抬頭朝她笑笑：“不用謝我，你只要好好的，就比什麼都好。”
“呃……箏箏。”棠希遙思考了很久，心裏非常糾結，不過，他還是決定將事情告訴江沁箏。
“嗯？”
“顧老師……顧老師他一直都在找你。聽說，你回來那天，他回了京城，發現你不在，他就找回來了。現在，桑城警界和蘇家都在找你。”
棠希遙身為d.c集團小公子，知道這點消息，並不難。
“噢。”江沁箏聽了之後，反應卻不大。
“箏箏，有什麼事，不能和顧老師當面說清楚？他一向那麼……”
棠希遙還沒說完，就被江沁箏打斷了，“哎呀，肚子好餓。今天沒怎麼吐了，胃口好了很多。你不是說了，晚上給我煎牛排的嗎？我可是等了一整天了。”
“箏箏，我明天要去京城了，後天就是申報的日子……”
棠希遙不管她，繼續接著說。
可江沁箏依舊沒有接話的意思，打開冰箱從裏面拿東西出來，“嗯，我看看，新鮮的牛排……我喜歡吃辣的，你給我放點辣的……”
“顧老師不去，我一個人去，彙報也是由我來做……”
江沁箏猛的一震！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棠希遙。
棠希遙鄭重的點點頭，這種事情，他用不找騙她。
大叔真的不去？那怎麼能行？這個項目，是他們花了那麼多心血完成的，除去準備的這幾個月時間不說，大叔為了這個項目，已經準備了幾年的時間！
“為什麼？”
江沁箏呆愣愣的問到。
棠希遙只看着她，不說話。
彼此都很清楚，江沁箏是想得到原因的。
顧青森在這個時候放棄申報，自然是因為她的“失蹤”。
雖然棠希遙一樣可以代表參加申報會，但是……其中有些學術性的問題，在面對專家答辯的時候，恐怕不是棠希遙能夠應付得了的。
這樣也就意味着，顧青森等於是放棄了這個項目，這個傾盡了他幾年心血的項目。
“箏箏，我覺得……顧老師他是很在意你的。你們或許可以好好談談，看看有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棠希遙觀察着江沁箏的臉色，看她有所鬆動，才這樣勸她。
江沁箏吸吸鼻子，笑到：“你不煎牛排嗎？”
棠希遙摸不清她心裏想什麼，只好嘆了嘆氣，轉身給她準備晚飯去了。
看着江沁箏大快朵頤嚼着牛排的樣子，棠希遙想，如果箏箏喜歡的是他，該多好？他只喜歡過她一個人，沒有女人和孩子的問題來糾纏他。
可惜，那只是如果。
*
棠希遙第二天孤身上了京城。
江沁箏猶豫了一上午，過了中午，她換了衣服出了泊金灣小區，招手打了輛出租車去到顧家。
她沒進去，而是在小區門口給顧青森去了電話，告訴他她現在正在門口等着他。
顧青森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趕到了小區門口，這一場奔跑彷彿耗盡了他的體力，他虛脫般抱住江沁箏，整個人靠在她身上。“壞丫頭！你怎麼這麼壞？急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大叔，你也很壞，你也急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江沁箏強忍着眼淚，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知道，我很壞。可是，箏箏，你答應過我的，不會離開我。我當初病成那樣，拿皮帶抽你，你不是都沒有離開嗎？你說過，不嫌棄我的！
我這麼老了，你要是不要我，就沒有人要我了！”
顧青森死抱住江沁箏，再不肯撒手。
“這幾天你去哪兒了？我怎麼哪兒都找不到你？不要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是我不對，嚇死我活該……”
“大叔，明天就是申報會了。”江沁箏窩在他懷裏提醒他。
“嗯？嗯，是。我知道。”顧青森說的漫不經心，很不在意的樣子。
江沁箏生氣了，“知道？知道你怎麼還在這裏？你現在還不走，明天一早怎麼參加申報？”
顧青森不好意思的說：“希遙已經去了。”
“他去有什麼用？很多東西他都不懂，他最多就是把報告內容給念下來！和你怎麼能一樣？他要是行，那人人不都叫他顧博士了？”
江沁箏扯着嗓子抱怨一通，顧青森倒是笑了。
“笑什麼？”
顧青森搖頭：“原來，我在你心裏，這麼厲害？”
“……”江沁箏。
都這種時候了，這個人竟然還有心思注意這點？顧博士，麻煩你關注一下重點，把那些邊邊角角去掉好嗎？
“大叔，你別鬧了，趕緊走吧？這件事不是開玩笑的。”
顧青森點點頭，“我們一起去。”
江沁箏愣了愣，“不，你自己去，我不想去。”
顧青森大驚：“你還要跑？你是不是想把我哄走，然後再跑？”
“唔……”
話沒說完，嘴巴被堵住了。
小不點踮起腳準確了吻住了大叔，顧大叔遲鈍了片刻，很快便迎合了這個吻。
“我不走，我既然回來了，還往哪裏走？”江沁箏勾着顧青森的脖子安慰他，“可是，我不想再跑來跑去了，反正我去也幫不上什麼忙，我想在家裏好好休息。這幾天跑來跑去，好累。”
顧青森看看小不點清瘦了不少的樣子，心疼了。這樣……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能跑！”
“嗯……好。”江沁箏點點頭，那就不跑吧！至少等到大叔安心完成申報。
儘管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可是，她沒法拿大叔的前途來開玩笑。大叔這樣的人，就應該站在醫學的最頂端，讓他的才華大放異彩！
沒有人能毀了這樣的大叔，無論是梁念冬，還是她。
等到申報結束，江沁箏想，她需要和大叔開誠佈公的談一談，不管結局怎樣都好。
“你答應我了，不許反悔。”
顧青森朝着江沁箏伸手小手指，要和她打勾勾。江沁箏抿嘴輕笑，她家大叔，受她感染，也變得這麼幼稚了。她伸手手指來，和顧大叔打勾勾，蓋了印，答應絕對不跑。
“大叔，我們回家吧！”
“嗯。”
他們回的，是自己的小家。
顧青森想讓她回父母家，一來是讓父母照顧着，二來也想讓父母看着他的寶貝。不過，江沁箏堅持要回小家，他只能順着她。
臨走前，顧青森盯着江沁箏直看，看的她渾身發毛。
“大叔，你幹嘛這麼看着我？”
“我在想，你會不會說話不算話？”顧青森還是不太放心，總覺得會出事。
“嘻嘻……”江沁箏笑了，“不會，我答應你了，就不會跑。再說，我還等着你回來，好好教訓你呢！”
“記住這話，你答應我了……我現在看着你好好的站在我眼前，回來的時候，也要看你乖乖的站在我眼前。”
“嗯。”江沁箏點點頭，明明是這樣難分難捨的甜蜜時刻，她卻從心裏感受到一股濃重的哀傷。
“大叔！”江沁箏踮起腳，摟住顧青森，靠在他耳邊，輕聲說，“大叔，我對你是一見鍾情，在我十五歲的時候……”
“……”顧青森詫異的看着小不點，“十五歲？那個時候，我們認識？”
小不點搖搖頭，“不認識。可是，我們見過面。”
顧青森微蹙了眉，思考着五年前的事，他真的沒有印象了，五年前，他竟然見過小不點？
“別想了，等你回來，我都告訴你。”江沁箏鬆開顧青森送她出門。
這句話，仿似是她給顧青森的一劑定心丸，顧青森欣喜的離開了桑城，奔赴明天的申報會。
江沁箏看着他的背影一點一點變小，低聲說：“大叔，等你回來，我們若是能在一起，我會告訴你，你是怎樣救了我爺爺……如果，我們還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