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從零開始

佳薇對於韓國電視劇作家的印象完全來源於韓劇《onair》，裏面宋允兒扮演的徐作家，才華橫溢而又刁蠻任性，蠻不講理又天真善良。在外面呼風喚雨，導演明星也對她畢恭畢敬，在家裏有溫柔可愛的小助理，奉茶倒水、打雜跑腿，給她伺候的服服帖帖。反觀自己現在，已經兩天沒出門了，蓬頭垢面，眼皮浮腫。從星期一下午回到小紅的公寓，佳薇一共出過兩次門，一次是去超市採購食品，另一次是前天晚上小紅下班，看見佳薇實在可憐，帶她出去放了一次風。疲勞，耳鳴，偏頭痛，還有剛剛吃下去的泡麵在胃裏作怪，佳薇把臉埋在胳膊里，連後悔都沒有力氣。

劇本創作的也不順利，她參賽的作品名叫《后青春期的愛情》，講述的是幾個年輕人大學時期到30左右歲之間經歷的事情，親情、愛情、友情，在學校的象牙塔里純真無邪的模樣，和在進入社會後被現實染色的模樣，有歡笑、有淚水，故事情節豐富，人物也多，可是現在，電視劇的長度被限定為迷你劇，也就是十六集到二十二集之間，情節展開也展開不了，人物深刻也深刻不了，為著商業性的考慮，反覆的愛情故事和人物之間的勾心鬥角要不要有一個，出意外去世的人物要不要有一個，身世秘密的人物要不要有一個，關於家產或者嫉妒的復仇情節要不要加一個？佳薇的感覺就像在浴缸里游泳，翻個身都覺得局促。

佳薇從胳膊里抬起頭來，看了看手機，才一點多，小紅還有四個多小時才回來，今天是星期五，小紅要和同事交接工作，從明天開始，小紅開始放年假，連着周末公休日一起算，能放18天，每兩天翻譯一集劇本，加上大綱什麼的，估計小紅連一天的假期都沒有，想到這兒，佳薇又覺得對小紅很內疚。

佳薇又把腦袋埋到胳膊肘里，“讓我死了吧，讓我死了吧”。

“amiss?……”手機鈴突然響起來，佳薇拿起手機，是一個陌生的號，怎麼辦，接不接？第一句話是什麼，aniangaseiyou還是yaposeiyou？正想着，佳薇的手指已經按下通話鍵。手機里傳出怪聲怪調的中文。

“李作家，你好，我是金永哲。”

兩個小時前，佳薇還像一條被抽去脊骨的蛇，在家裏萎靡着生不如死，現在卻坐在明洞的西班牙風格咖啡廳里，和兩名導演煞有介事的談着劇本。外面陽光炙熱，咖啡廳里涼風習習，空氣中飄着奶油蛋糕的甜味，衣着邋遢長相邋遢的金導演，此刻在佳薇的眼中，面貌也端正了不少。金導演的旁邊坐着一位幹練的女導演，三十七八歲的年紀，聽金導演介紹，這位金英蘭導演是很有經驗的電視劇導演，現在在mbc任職，以前也做過劇本創作，很了解電視劇創作的訣竅，最關鍵的是，她是這次dhs公司選取劇本的評審之一，深知這次評選的標準，有的放矢，是成功的捷徑之一，金導演說。

其實金導演的中文很不錯，詞彙量很大，也知道很多成語，可是佳薇一直不明白他中文口語的語調怎麼這麼的怪異。後來有一次和金導演的閑聊中，佳薇知道金導演在中國交流學習期間，同寢室的學生是一個研究古典詩詞的廣東籍研究生，才若有所悟。

金英蘭導演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佳薇卻和她一見如故，從對電視劇創作的方式到着裝的品味，兩個人的觀點非常相似，而且佳薇敏銳的發現，在金英蘭導演嚴肅認真的態度下，掩藏的是一個幽默風趣又有點兒小女生的性格。開始的交談還需要金導演做翻譯，到後來，兩個女人英語夾雜着韓語，有時候着急了，佳薇還會蹦出來幾個漢語單詞，居然也溝通的很好。

談到這次參賽的劇本，佳薇把煩惱和金英蘭導演說了以後，她沉思了一下以後，非常謹慎的說道：“其實，我並不推薦你參賽用這樣風格的劇本，前幾集和結局的風格轉換太突然，不一定會被所有人接受，這樣的題材，做迷你劇不太合適，你應該選擇一個簡單清新明快的故事，情節不要怕老套，只要表現方式新穎，同樣會有收視率，而且簡單的故事會迎合大眾心理，即便觀眾知道結局，他也願意往下看，因為他想驗證他猜想的對不對。”

“可是這樣的故事每個人都會寫，怎麼樣才能脫穎而出，最後讓評審從眾多的作品中選中呢。”

“這就是要你動腦筋的地方啦，記住一點，這次的作品一定要商業性、娛樂性突出，文藝性的，深奧艱澀的作品那是作家成名以後才敢嘗試的風格，那時候他已經有了一定的收視群，即使不會迎合大眾，也能保證一定的收視率。還有一個要注意的地方，那就是投資商不會砸大錢在一個新手作家身上，所以電視劇的劇本應該盡量避免出現大場景，婚禮、慶典還有追車、爆炸等大場面場景盡量少，最好沒有，凡是警匪槍戰類的劇集，投入都是特別大的。我聽說dhs是第一次投資電視劇，應該會選擇小成本的製作。”

這次和金英蘭談話的收穫很大，但目前的形式也很嚴峻，算算截至日期還有20多天，如果要重新寫劇本，時間肯定是不夠的，佳薇一邊給切好的紫菜包飯掛漿，一邊想着這個問題。

如果遇到難過的事情，她就去睡覺，如果遇到難題，她就去做飯。一邊切菜一邊思考問題，是她這麼多年下來養成的習慣，有時候看看自己十個手指頭還都健在，佳薇也覺得很神奇。

煎紫菜包飯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發明，還是在那裏看到的，反正佳薇稱他為自己的私房菜，煎帶魚和石鍋豆腐湯那也是佳薇很拿得出的菜品。當小紅剛一進門，就發出一聲感嘆：“哇，好香啊。“

“今天怎麼這麼好，還下廚了，嗯~~，味道好正，比樓下小店大媽的手藝還好，”小紅迫不及待的拿勺子嘗了嘗還在火上燉着的湯。“別看你平常迷迷糊糊的，做菜的手藝還真不錯。“

“親愛的，你拿筷子撈一下，我剛剛把洗碗的抹布掉鍋里了，才想起來。”

“~~你開玩笑吧？”小紅的整個表情凍住了。

“yeah，it’sajoke。”佳薇最喜歡逗是老實人。

韓國人吃飯有個特點，看起來擺的滿滿一大桌子，好像碟子和碟子都快放不下了，實際上主菜只有一兩道，剩下的都是各樣小鹹菜，這頓吃完收起來，下頓吃飯又拿出來。對佳薇這個吃貨來說，一頓飯如果沒有兩個以上的熱菜，那就是——用東北話說——對付。

今天的晚飯相比於平常，真是又熱鬧又豐富，小紅的心情也好，還開了一瓶真露，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先談了些有的沒的，然後佳薇和小紅說起今天和金導演的會面，聽到佳薇的想法，小紅驚訝得筷子都快拿不住了，“姐姐，你到底怎麼想的啊，從頭開始，你沒算算還有多少天啊，再說，從新構思，你就保證一定會入選么，這畢竟只是金英蘭導演一個人的想法啊。”

“可是我也是這麼想的啊，我這一次來韓國，本來就處處冒險，再冒一次險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做事情的標準就是，無論結果如何，等到過後想一想不會後悔，就可以了。如果這次真的是因為換主題的原因沒有完成劇本或者沒有入選，我不會後悔，所以，我真的想從新開始。”

“你既然都想好了，就照你說的辦吧，哎，真是沒見過你這麼善變的人，主意說變就變。”

“女人唯一的不變就是善變，這麼至理的名言都沒聽過？了不了解女人啊。”

“我了解女人幹什麼，讓他們男人去研究就好了。”小紅無奈的翻翻眼皮。

“哎，像我，空有一身泡妞的本事，只可惜，我就是一個妞，只能等別人來泡。”佳薇半真半假的感嘆道。

“那，你現在有什麼計劃，這次選一個什麼題材的啊？”小紅是一個務實的人，既然選定了新的目標，她就要開始重新制定計劃，然後按照計劃行事，這和佳薇隨時改變想法的性格截然相反。

“這次我要寫一個打怪升級的故事。女版奧特曼打小怪獸。”佳薇品着小酒，美姿美姿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認真問你哪，”小紅又忍不住瞪了佳薇一眼。

“不管了，我今天要給自己放個假，好好睡一覺，劇本的事明天再說吧。來來來，親愛的，乾杯。”佳薇強行和小紅碰了下杯子，一口把酒灌下去。酒精使得佳薇的臉紅撲撲的，“明天的事情明天做，這也是至理名言。”

“反正無論你想怎麼樣，你都能找到合適的至理名言來證明，對吧？”

“沒錯。”佳薇大言不慚的說，“不然你以為我沒事抱着本書幹什麼，我就是在為我的人生尋找註解。”

小紅的酒量好，一兩杯白酒下去，也是面不改色，“那你找到沒有啊？”

“找到了，有一本外國人寫的書，上面有這麼一句話，就是專門說給我這種人的。”

小紅好奇的問，“又是什麼名言，說來聽聽，”

“地球兇險，速回火星。”

“噗~~”鎮定如小紅，也不小心把酒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