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唐國風雲 第七章 準備
地下的世界,有夜明珠組成的太陽,自然也有風,清風吹着湖水盪起層層漣漪,富元才和魯王站在湖邊,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地上,一高一矮望着動蕩不已的湖水發著呆。
魯王想了想說道:“太平玄澗本就在唐國的地界,這次去唐國除了爭取唐國的援助,最終的目的還是入太平玄澗去尋找嘉國的大宗師,就算沒有任何的訊息,也要保證平安回來,朕希望你活着回來,平平安安的回來。”
“我還想再看一眼娘親。”
魯王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張手絹遞給富元才,手絹上描繪着一身俠女裝扮的唐宛心,巧笑嫣然的模樣透着幾分古靈精怪,手絹微微泛黃,怕是有些年頭了。
“這是你娘親自繡的手絹,還是你沒出生的時候,別人家都是綉個鴛鴦錦帕,你娘偏要綉上一家三口,原本是朕和宛心以及你,當時繡的時候,你還沒頭髮,你娘說了,若是個丫頭,便在腦門頂上綉個兩角鞭。若是個小子,便在腦袋上繫上髮髻,做個頑童打扮,這世間也唯有你娘才有如此精彩絕倫的想法。”
“可是怎麼只有一半,另一半呢?”
拿着手中的半塊手帕,望着上面秀的熟悉面孔,想起心之世界裏,唐宛心彪悍的模樣,富元才不住的露出微笑。
“那一半在你娘那,秀的是朕當年玉樹臨風的模樣,至於那個沒腦袋的小光頭……”
魯王欲言又止,一副難以言說的表情,在富元才的不斷追問下,方才吞吞吐吐的說道:“還記得你屁股上的那塊黑斑嗎?”
“知道啊,那不是胎記嗎?”
說到這,富元才臉色頓時大變,驚問道:“難道是?”
“嗯,就是那幅畫,當年兵荒馬亂怕你丟了,你娘將那幅畫秀在了你的屁股上,當時你才一歲還不到,上面秀的細小,小小的屁股蛋初始還挺清晰,但是隨着你的年齡越來越大,就變成了黑斑。”
富元才恍若雷劈,這個世界能當娘的生物都是那麼危險的嗎?
紀巡他娘,自己的娘以及以往在平民窟出現的中年女子,彷彿都帶着一股彪悍的煞氣,起碼比許多男人強很多。
這一刻他突然想到紀月玲和血玲瓏,若是她們也成了自己孩子他娘,會不會也是這個模樣,可惜兩個一個是卧底,一個有着殺師之仇,兩個都是棋子。
“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朕不奢望你聞達諸侯,也不奢望你功成名就,朕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回來,哪怕把所有事情都搞砸,哪怕死掉很多人,你給朕記住,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呼延元才。”
“我會的,我還要和娘團聚。”
“去吧。”
富元才掉頭便出了暗門,暗門關閉的一刻,傅狄從背後走了出來,望着平靜釣魚的魯王道:“你這樣顛倒黑白,將一心成全才兒的董正武說的那麼不堪,就不怕才兒墮入黑暗,變成一個不擇手段的小人?”
“七大宗師在場是事實,不管董正武願不願意,他只能走這一步,我知道董正武因為老二和董正文的關係,確實心存死志想成全才兒,將自己化作養料成為才兒的基石,但是這個世界太大了,大宗師也太可怕了,出了魯國,我護不了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自己想明白一些事,多幾分活着的把握。”
傅狄深深的看着魯王平靜的模樣,難過的說道:“你變了,變得陰狠毒辣,不擇手段,當年,你登上王位之時,出賣了宛心的禁錮之地,我們可以原諒你,因為當年的事態確實太過危險,為了保住宛心和才兒,我們明白你這麼做的痛苦,可是你現在呢?你現在都在幹什麼?老二怎麼死的你不知道嗎?老大站在你這邊,卻一直恨你,你不明白嗎?現在你又將才兒赤裸裸的放在所有人的面前,呼延奇才,呼延奇才,你到底想幹什麼!”
傅狄很難過,哪怕是丞相的職位依舊讓他十分的難過,江湖七怪說的不是名號,而是生死與共的友情,呼延奇正是富元才的爹,是唐宛心最愛的男人,但是現在這個男人卻親手將自己的妻兒子女推到了眾矢之的。
魯王坐在那裏,像個死人,渾身上下散發著孤獨的味道,就像一位老者在冬天的冰湖釣魚,大雪茫茫,天地間唯獨一席蓑衣遮地,寒冷的令人發顫:“我只想再次站在宛心的面前,看着她,將她抱入懷中,好好的聽着她揮動拳頭的聲音。”
“哪怕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推到了險地?”
“哪怕將親生兒子推到了險地。”
“老七你瘋了?”
“才兒若是有危險,宛心應該會很傷心的,所以我不能讓才兒有危險,我們父子倆要平安的接出宛心,讓她開心,讓他快樂。”
“呼延奇正,你真的瘋了,真的瘋了。”
這一刻,傅狄明白,面前的魯王,二十年前的呼延奇正,愛一個女人,愛到了骨髓,愛的瘋了魔,每時每刻每秒的算計,都是從地底的宮殿中救出被冰封的唐宛心,這一刻,傅狄的心中壓抑不住的散發出滔天的殺機,不僅想殺死呼延奇正,更想殺死唐宛心。
但是僅僅短短的幾息時間,傅狄便將殺氣收了回來,因為此時的魯王,正瞪着兩隻黝黑陰沉的眼睛看着傅狄,悠悠的說道:“我當年也是受了宛心的庇護,能看透善惡人心。”
話一落,一股滔天的煞氣衝天而起,片刻的功夫,整個地下花園的花草魚蟲竟然在短短功夫,便死的乾乾淨淨,整個地下花園飄蕩起一股不詳的訊息。
“做好自己的事情。”
魯王收起滔天氣勢,平靜的拿着釣竿釣着魚,傅狄緩緩的退出了花園,手中的袖子已然濕了一片,滴滴答答的順着指間流了下來,傅狄退到了假山陰暗處,臉色立刻變得潮紅一片,捂嘴咳嗽數聲,手掌再度攤開一看,赫然發現一灘血紅的血跡……
富元才回到了書房,謝畢生也下去吩咐管家準備前往唐國的家當,吃喝用度,隨行人員,這次富元才代表的是魯國,自然應該以使臣的身份前往,這裏頭的門門道道,若是不清楚的人,怕是忙的雲裏霧裏,也要落個兩頭大的罪名,出使一國,首先對於鴻祿寺接觸,鴻祿寺本就是外國使館,富元才得在那裏備案,而後與禮部接觸,用什麼器具,用什麼錦旗,多少人的隊伍,衣服規格等等,這都是有體質的,富元才是親王銜,自然得用親王的規格。
在魯國,就算是賜姓的王爺,也最多是個藩王的編製,唯獨晉南王這個爵位,雖然是賜姓的異姓王,但是所用規格絕對是親王的編製,這本就是魯國官場的一大怪事,從第一代晉南王開始便是如此。
謝畢生是無聲門的謀士,天生就擅長官場上的事情,走的也是謀人謀國的路子,自然要與多方打交代,再加上無聲門本就是這世上最厲害的密報組織,對於打聽處理自由其非凡的手段,富元才有理由相信謝畢生能做好,而且必須能做好。
齊王教會了富元才在規則之內玩手段,太子告訴了富元才如何左右局勢,寧王指導富元才玩弄人心的手段,至於魯王只是簡簡單單的交給了富元才兩個字:活着。
現在擺在富元才面前的是一張前所未有的大棋,也是這輩子被暗殺以來最為艱難的大棋。
富元才拿出紙筆,在紙上細細寫了幾個相互關聯的事情。
第一件,便是說服唐國合縱連橫,與魯國、滄海國連成一片,共同抵抗嘉國的入侵,這裏的難點便有兩處,一處乃是富元才只是頂着唐宛心的名頭,而唐宛心在唐國的地位除了心錄的傳承者便只有私生女的身份,最為嚴重的一點便在於,明面上的唐宛心是身在嘉國的叛逆皇子身邊的人,實質是當今皇后的妹妹上官無情,若是嘉國令上官無情來到唐國,這出母子相見的戲碼令富元才不寒而慄。
第二處更為嚴重,值此五百年大宗師之變革,丟失秘錄傳承的嘉國,就像一頭染上了失心瘋的瘋狗,掌控也好,抓捕也好,唯有利用二皇子的身份才能保住自己的國度,畢竟秘錄傳承者只有一位,而競爭者卻又兩個,但是富元才明白,真正的秘錄傳承者便是那位在嘉國流亡的唯一皇子,而魯王只是個冒名頂替的貨色,只是這位皇子並沒有回到宗族不知道自己身份罷了,這便是訊息的不對等,嘉國滅殺魯國的唯一目的就是殺死魯王,這件事就連皇後上官無淚也不知道,她還天真的一直以為龍椅上的魯王是真正的裴慶。
第二件事,十分棘手,如果做成,就可以免去嘉國和唐國之戰,但是富元才知道這件事成功的程度,難比登天,畢竟就連兩位大宗師都死在了禁地,而嘉國也被困住了一位大宗師,失了秘錄的傳承,也間接造就了嘉國魯國二百年的恩怨。
太平玄澗!
富元才彷彿用盡了力氣,在宣紙上深深的寫下這四個大字,筆力透紙入木,深入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