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地主的餘糧

第一百零二章 地主的餘糧

火車包廂里,沈夢昔沉着臉,一語不發。

王守卿有些尷尬,摯友的話居然被妻子聽到了,其實他們是半開玩笑的語氣談論的這個話題,當然,如果他順勢接話,梓文是一定會為他牽線的。

“嘉瑜,生氣傷身,我並無納妾之意,真有此意還用梓文費心嗎?再說我的腰包被你榨乾了,拿什麼納妾啊!”王守卿說完還拍拍自己的后腰,沈夢昔差點笑出來。

章歆懷夫婦敲門進來,韓香眉拉着沈夢昔出去到餐車吃東西,順路拉上四嫂,“嘉瑜,你不要介意宋梓文的話,男人間談話總愛不着邊際,其實他們並沒有什麼惡意。”

沈夢昔斜乜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是是是,如果換做我,我也會發脾氣的。”韓香眉梗了一下,承認道。“唉,女人一旦到了我們這個年齡,難免尷尬。你看齊璜老人,娶妻專娶年齡小的,起碼人家懷孕了能生啊,到了我們這個年齡,那道鬼門關十有是過不去的。你看你二嫂,多玄啊,沒有你肯定是”

“別看我,我過幾年六十了,想過那道關也是沒有機會了。”四嫂擺手對韓香眉說。

韓香眉低低地笑,依然風情萬種。

“我沒有生氣,天下男人都是這樣,農夫多收了三五斗,還想着那個小妾呢。”沈夢昔看着遠處的田野。

“是啊,哪個大人物不是妻妾成群,那是男人成功的一項標誌。其實,男人是頂沒自信的,他們只有確認自己征服了足夠多的女人,才會有成就感。”韓香眉一臉瞭然地說。

四嫂接口,“我可聽說,上古時期,都是女人掌握一切,女人可以溝通天地,掌控一切呢。那時候,是女人壓着男人,後來,他們反了天了,時時處處想着要壓迫咱們女人,裹腳不給走路,不給私產,條條框框,清規戒律,那是怕咱們女人呢!你看武則天,做了皇帝,那些男人不還是得服服帖帖。可惜只有這一個女皇帝啊。”

“如今已經好多了,女人不用裹腳了,起碼咱們還是掌着家裏的錢呢。”

“那是他讓你掌的,不讓你知道的,你也沒辦法!”四嫂氣哼哼地說。

“不可能!”韓香眉立刻否定。

沈夢昔笑了,男人喜歡征服女人,女人喜歡控制男人。

“你看公雞都帶着一群母雞,男人也是一樣的,哪朝哪代你見過男人死了妻子,就終身不娶了,不娶也有着妾呢,再看女子,貞節牌坊一立,就一個人苦熬着了。”四嫂說。

“是啊,道家講求道法自然,其中男女之事一道,就說,男不可無女,女不可無男,無女則意動,意動則神勞,神勞則損壽。那件事情對於男人來說,應該是非常重要的。縱慾不可,禁慾也是萬萬不可的呢。”

“堂哥呢。”

韓香眉聽懂了小姑子問話的含義,大大方方地說“他是文弱書生,到了這個年紀,也該是偃旗息鼓之時,每日也只配對着齊璜的畫作望洋興嘆罷了。”

沈夢昔聽了哈哈笑。

“你家那位是武將,應該是雄風不減,要不連宋先生都替他抱不平呢。”

沈夢昔聽了一笑,“地主也有餘糧不足的時候。”

韓香眉張大嘴巴打量沈夢昔,頻頻點頭,對四嫂說,“早聽說她身體好,特別能跑,看來是真的,他們倒是旗鼓相當,棋逢對手了!”

四嫂喝了一口咖啡,捂着嘴笑。

“唉,要到更年期了。”沈夢昔嘆口氣。

“什麼是更年期?是我們女子絕經之意吧?”

“是啊。”

“我也是啊。如狼似虎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唉。”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韓香眉忽然滿臉郁色。

沈夢昔看着韓香眉,不禁哈哈大笑。

回到包廂,章歆懷已經離去,沈夢昔找出藏好的錄音筆,戴上耳機聽起來。

“嘉瑜,你手裏的是什麼?”王守卿總覺得對妻子有種歉疚之感,不由得過來主動搭訕。

沈夢昔翻了他一眼,轉頭不理王守卿,繼續聽錄音。

三個男人的低聲聊天,嘁嘁喳喳,嘻嘻哈哈。

他們對於1931年南京國民政府廢除納妾制度,深表遺憾,章嘉璈說,“幸而香港澳門還沿用大清律例,中國男人也算沒有全被夫人卡死,我的錢全在夫人手中,拿什麼納妾?你呢,守卿。”

“四哥,你還不知道我,結婚後工資都上繳了,就是抗戰那幾年,也是一樣的。”

“呵,搞得你們都沒有外快似的。真是瞧不起你們,又沒有夫人在旁邊,何必這樣虛情假意,我才是最慘的,我除了工資就是稿費,我才是被夫人死死卡住喉嚨的那個人啊!”章歆懷大吐苦水。

其餘兩人無良地哈哈笑。

“守卿,四哥這些年看着你和嘉瑜走過來,知道你們很是不易,如果不是抗戰,你們是可以有個孩子的。”

“兩位哥哥不要說了,我雖是有些遺憾,但是畢竟五十多歲了,嘉瑜的年齡不適合生育,也沒想過找姨太太。我早已斷絕了生子的念頭,阿歡有了孩子,我一樣享受天倫之樂。人生也不是只有傳宗接代和升官發財這些事,跟嘉瑜在一起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都很有意思。”

兩個大舅哥對視一眼,章歆懷說“我們倆可不是來試探口風的,你別害怕。”

王守卿笑笑,“你們倆怎麼能知道我和嘉瑜經歷了什麼呢,沒有她,我大概早就廢了,早就死了,那樣不也是沒有後代么。何況,家中兄長的的孫子也不小了。

沈夢昔關了錄音筆,閉目沉沉睡去。

不管真假,知曉了王守卿的想法,那就繼續安生過日子吧。

回到三藩市,他們繼續過着農莊生活。

秋天到了,三家忙着秋收,辛苦而喜悅。

王守卿說,這種親手經歷所有過程的收穫,才是最有成就感的。他駕駛着收割機在田間馳騁,好像駕駛着坦克衝鋒陷陣一般,激情而投入,沈夢昔在地頭看得怔怔出神。

10月1日,新中國成立。

三家在沈夢昔家中聚會,三個男人看着桌上攤開的報紙,久久無人說話。

沈夢昔在廚房輕輕哼唱着“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無論我走到哪裏“

她做了一鍋西紅柿牛腩,清蒸魚,紅燒排骨,叫化雞,還有兩冷兩熱四個素菜,醒了一瓶紅酒。

六人嗨吃了一頓,一瓶酒都沒喝完。

年底,聽說李代總統也來了美國,王守卿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水,繼續出去鋸木頭了。

不久又聽說,新中國的戰犯名單,宋梓文和王守卿赫然在列,宋梓文更是排在姜委員長後面,名列第二。

王守卿那晚睡得不安穩,沈夢昔輕輕拍着他的脊背,王守卿轉身抱住妻子的腰,將頭埋在她的懷裏,“讓你跟我一起流亡了。”

“沒有關係。什麼樣的日子我都過得去,現在也很好。”這是沈夢昔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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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異人生之民國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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