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惡
“後來呢,你不會……弒父了吧?”裂影同情對方遭遇之餘,換位思考,人被逼瘋了什麼事干不出來。
“不會。恨歸恨,哪怕每天想殺個十萬八千遍也不會真的付諸行動,畢竟血濃於水,他是我活在世上的唯一親人了。”短暫緘默,掀開懷錶表蓋,背面嵌有一張小一寸全家福,看得入神,“……繼母所生的一對兄弟,就是這樣曾經終日對我頤指氣使、給我起‘五畝’綽號的兩人,想不到有天也會來央求我回去。原來,自從我斷絕關係離家出走以後,上了年紀的父親經常會撞見髒東西。”
“我認識一位大佬,有需要的話可以……”
“姓尹,對吧?你半個鐘前還在罵罵咧咧來着。說來也巧,他是我大學校友,這人可是校史上的神話。”
遙想當年,單論一項武術,尹天麒表現就已相當出彩,校、市、省賽,都是絕對的top1。眼看下一步即將進軍國賽,結果說不去就不去,奇人一個。饒是如此,也斬獲了一大批迷妹……還有迷弟。那段時期,這人天天霸榜表白牆,收到的情書更是堆疊如山。然而,什麼系花校花,他是一個都沒看上。
“我本不信玄學之流,但他讓我相信了鬼神的存在。想來要不是他,恐怕我的病情會嚴重惡化,指不定都活不到今天。但我們終歸不是同路人,因此並沒有深交。他還有心幫我家破穢,我知道他的本事但拒絕了。我那無德父親不配得到救贖,在無盡的愧疚與惶恐中慢慢老去,才是最好的懲罰。”
抬首望見雲罅間的皎皎寒月,是時候行動了。“罹哥,下輩子記得再做個善良溫柔的人,從一而終那種。”
“善良是這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了,當惡意肆虐,它非但無法幫你避免傷害,反而首當其衝。”
裂影猝然感到心尖區左下處被穿透的劇痛,低頭髮現一柄刀刃刺入其中。
“忘了告訴你,我學生物專業的,對人體結構有一定了解。左鎖骨中線與第五肋間隙交叉點內側1~2厘米,這裏是心尖。不過我沒想下死手,故意打偏的,可惜了袖劍一擊必殺的用途。還有,但願你不是靴形心,否則剛好誤中要害就不妙了。”
忍痛強行握住刀刃將其拔出,沾染的血跡隱隱發黑——塗毒。“你沒當場殺死我,但也不打算讓我活。”感知覺逐步麻痹,站立不穩索性往地上一躺,“我明白了,早在二十年前,你的善良……陪伴母親一起死去了。”
“我拿你和凱梵當好兄弟,而你們呢?一個兩個心懷不軌。曼沙是我的底線,無論何人,敢動她,我絕不留情。”那時的他尚且年幼弱小,眼睜睜看着母親備受欺侮卻無能為力。如今,他將僅存無幾的溫柔毫無保留給予了廖曼沙,發誓要用一生去守護,至死不渝。“我大概率會走在她前頭,但哪怕走到生命盡頭,最後的一分一秒……我都不能讓她受委屈。她將我視若神明,我便竭盡全力成為獨屬她一人的神。”
“謝謝你啊,讓我能做個明白鬼……”
“那麼,再見了……不,是永別。”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裂影的太陽穴,槍膛僅剩一發子彈。
可當扣動扳機的那一瞬,悠揚笛音輕逝,亂舞的霜雪迷了眼。待這突如其來的干擾消失,裂影已然沒了蹤跡。
不過,傅罹並非毫無發現。那幾縷隨風起舞的金色髮絲,漸隱於深沉暮夜,格外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