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閔穎醒來
這兩天,對於尹姚最開心的事情,就是閔穎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可以自主呼吸,身體機能也開始恢復到正常值,可以從ICU轉到普通病房了。看到閔穎推出ICU的那一刻,激動得熱淚盈眶,恨不能狠狠地將閔穎抱住。尹姚求醫生一定給個單人病房,錢不是問題,閔穎一定要擁有最好的病房條件,但被拒絕了,找關係也不行。醫生說道:“醫院的病房資源太過緊張了,而且,閔穎只是度過了危險期,現在是植物人狀態,不知道何時才能醒來,三人的病房,可能嘈雜點,但是對喚醒病人的意識是有幫助的。”
閔穎的病床,在最裏面靠窗的位置,看閔穎臉有些浮腫和濕疹,讓她多照照陽光。閔穎的眼睛已經會睜閉,但任憑尹姚怎麼呼喊,她都沒有反應。尹姚紅着眼眶,說道:“閔穎,很高興你還活着,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都會來陪着你,永遠都不分開,好不好?我每天都會陪你說話,給你講我們以前的故事,只求你能快點醒來,好不好?你醒來后,你就和蔣偉辦離婚,我已經和吳琳琳離婚了,就等你了。不管等幾個月,幾年,甚至一輩子,我都會等你醒來,娶你為妻,好嗎?”
隔壁病床下午也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說是胃癌中晚期了,下午老婆送來一盆花,花挺好看,臉色不是很好看,放在了病床邊的柜子上,待了沒半小時,就走了。說是找了個護工,那個護工也沒個人影,直到晚飯時候才送飯過來,中年男子打電話給老婆,也沒接,看尹姚一直陪着病床上的閔穎,還一直說話給她聽,中年男子鼻子一酸,說道:“兄弟,你對你老婆真好。我也聽說了,多說說話,就算植物人都能很快醒來。”
尹姚笑笑說:“謝謝!我當然也希望我老婆能快點醒來。”
尹姚一個人照顧着閔穎,話說多了就是自言自語,就和中年男人閑聊起來。這個中年男人才四十齣頭,姓董,尹姚管他叫老董,瘦瘦的,半禿着頭。勞動最光榮,年輕時老董就拚命勞動,有一頓沒一頓的,還愛喝酒。後來沾上了賭,沒日沒夜地賭,輸了不少錢不說,吃飯更沒規律,搞得現在年紀不大,卻得了胃癌,老婆還嫌棄自己。
尹姚也好賭,之前去過澳門輸了十幾萬,後來工作忙就沒再去,但是朋友間也會玩玩麻將、21點和德撲。老董對這些是如數家珍,告訴尹姚各種技巧和千術,聽得尹姚神乎其神,才一晚上,兩人算不上朋友,也算投機。
尹姚將閔穎出ICU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蔣偉。第二天放學后,蔣偉帶着婷婷來探望。婷婷一看見媽媽正躺在病床上,衝上去一把抱住閔穎,說道:“媽媽,媽媽,你終於可以出院了,婷婷好想好想你呀!”但任憑婷婷怎麼抱着媽媽,搖動着身體,閔穎始終沒有任何回應,睜着眼像是看不到自己最親愛的女兒正在拚命地呼喚她,讓她可以從另一個宇宙中回來。
尹姚趕緊將婷婷抱開,讓婷婷坐在自己身上,說道:“婷婷,媽媽還在睡覺呢,還要睡一段時間才能醒來,我們陪着她,但不打擾她,好嗎?”
“叔叔,你騙人!媽媽眼睛睜着呢!”婷婷說完,兩隻大大的眼睛淚水就開始流下來。
“你媽媽眼睛雖然睜着,但她還沒醒。”尹姚說完,自己的眼睛也控制不住閘門,看着自己懷裏抱着玲瓏可愛的小姑娘,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只是現在還不方便告訴她真相。
婷婷又叫了兩聲媽媽,還是沒迴音,哭聲開始變大,尹姚真想緊緊抱住女兒,兩個人一起哭,然後說:“爸爸和你一起等媽媽醒來。”但沒說出口,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蔣偉,蔣偉先出了病房。
“媽媽是不是永遠也不會醒來了?”婷婷哭着說。
“不會的,媽媽不久就會醒來了。”
“不久是多久?”婷婷問道。
“不久是兩個月吧,到時候我們全家就能團聚了。”尹姚說完,婷婷轉過身,尹姚才意識到說錯話了,改正道,“到時候你們全家就能團聚了。”
等婷婷平靜下來,讓婷婷陪一會媽媽,尹姚出去找蔣偉。蔣偉在應急樓梯口,像是抽完一根煙了,尹姚又遞上去一根。
蔣偉和婷婷走後,尹姚發現床邊放着蔣偉剛剛拿來的一束鮮花,上面有張紙條,生疏的漢字寫着:媽媽,婷婷永遠愛你。大班的婷婷為了媽媽已經開始練起了漢字,真是有心。尹姚把紙條貼在了閔穎的床頭,鮮花沒地方插了,早上自己剛給閔穎買了一束大大的鮮花,放在床頭櫃,想着隔壁床的老董那束花昨天就不夠鮮艷,今天估計是萎了,要不插他那邊吧。尹姚拉開隔簾,老董還在睡覺,剛才估計被婷婷哭鬧吵着了,現在鼾聲都出來了。尹姚看看老董那束花,跟昨天沒任何變化,堅挺依舊,想想算了,轉身一捏,這個花竟然是假的。人家估計也是省錢吧,真花還得打理,沒幾天也就萎了,更不好看。當尹姚想拉上隔簾的時候,覺得這束花中間有個黑點很奇怪,小心翼翼地靠近,從上往下看,扳開幾片綠葉,葉枝上一個攝像頭正對着閔穎的床。
尹姚趕緊不動聲色地將花恢復原狀,拉上隔簾。不一會,老董的護工來送晚飯了,老董惺忪着雙眼問道:“兄弟啊,你女兒走了?”
尹姚點了點頭。
“我沒整明白,那帶你女兒來的那個男人是誰?”老董奇怪道。
“哦,這個事情比較複雜,下次有機會再跟你說吧,你先吃晚飯。”尹姚微笑道。
吳敏將陶金陵的骨灰就放在了別墅里,哭紅着雙眼坐在邊上。旁邊坐着吳大牛,安慰道:“姐,姐夫已經走了,你節哀順變,姐夫這幾年也一直受到抑鬱症的折磨,這也許對他來說是種解脫。”
肖斌正哭腫着雙眼給陶金陵的牌位磕頭,磕了足足有兩分鐘,完了站起身,走到吳敏面前,雙腿一曲,直接跪了下來,哭道:“嫂子,你罵我打我吧,是我肖斌不好,沒能保護好金陵哥,我就應該多留一會,也許哥就不會這麼走了。”說完,繼續嚎啕大哭。
吳敏一腳就把肖斌踢翻在地,狠狠說道:“肖斌,你就少在這邊裝蒜了。這一幕,5年多前,我公公沒有的時候,你就演過了,現在還給我演!你敢說金陵的事情跟你無關?”
肖斌站起身,低着頭說道:“嫂子,跟我有關,真跟我有關,都怪我不好,才讓金陵哥想不開,你打我好了。”說完,又跪了下來。
吳敏正想起身揮巴掌的時候,被一聲“住手”呵止。吳敏和大牛都叫了聲爸。吳伯叫肖斌起來,對吳敏說道:“金陵已經走了,警察也已經定性為自殺了,你為難肖斌做什麼?”
“爸,你真相信金陵是自殺的嗎?金陵都跟我聯繫好要來加拿大了,機票都已經買好了,行李也準備好了,然後肖斌出現了,金陵就自殺了,你能信嗎?”吳敏哭道。
“金陵自殺的時候,肖斌已經離開半個多小時,有監控也有人證,現場也沒有任何搏鬥的痕迹,你為難肖斌做什麼?”吳伯說道。
“爸,5年前,我公公陶國宏發生車禍,肖斌趁機坐上了SC總經理的職位,現在輪到金陵了,接下來是不是要輪到我和我兒子了啊!”吳敏哭喊道。
肖斌馬上解釋道:“嫂子,金陵哥沒了,對我有什麼好處呢?是的,5年前陶總發生不幸,我坐上了SC一把手的位置,但我這幾年來一直兢兢業業,克忠職守,將SC一步一步帶上新的台階,我也是完成陶總的遺願啊。”
“好了,你們別爭了。”吳伯說完,對旁邊說道,“平平,帶你媽媽上樓休息會。”
吳伯到後院,掏出一根煙,還沒點上,旁邊就伸出一個打火機。點完,肖斌點上自己的。吳伯說道:“金陵走得很可惜,我也知道他抑鬱症挺嚴重的,我女兒從來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一直待在加拿大,也很少回來陪金陵,更不要說陪我了。金陵的抑鬱症能好才怪!”說完,看了一眼肖斌,“你保證金陵的自殺跟你無關?”
肖斌嚇了一跳,抬起右手,說道:“吳伯,我向天發誓,真跟我無關。據我所知,金陵自殺,抑鬱症不是主因,主要還是巡查組已經查他了,他也知道這次逃不掉了,所以——”
吳伯揮手示意別說了:“這些我知道。這次中央是真下狠手了,全國一處不落。你這邊一切都順利嗎?”
肖斌點了點頭說:“下周就開董事會了。”
魏鵬坐在自己熟悉的辦公桌上,對面坐着托尼。托尼說道:“陶部長自殺沒幾天,您就被緊急召回上海,任工程部代部長,整個國內也找不出第二個人適合來坐這個位置了。”
魏鵬笑道:“托尼,你就少恭維我了,我猜到陶部長會出事,沒想到這麼快,而且是這種方式。咱長話短說,改造方案已經通過了,預算沒那麼快,你這邊能先改造起來嗎?”
“這個——”托尼尷尬道,“您知道,我們外資企業從來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沒合同和預付,公司內部也通不過呀。”
“幾百萬的改造,這麼扭扭捏捏,幾個億的項目,你們趨之若鶩。這樣,JR知道你們一直在談改造的事情,最近也在找我,你們不改,JR巴不得免費來改呢,他們最近的改進方案也不比你們差多少。何況我還會給你們商務合同,只是我們VA流程長,你又不是不知道。”魏鵬說道。
閔穎的手指開始動了,尹姚好不興奮,雙手緊緊握住閔穎的手,說道:“親愛的,快點醒來吧,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希望你能夠突然站在我面前。你醒后,我們不去馬爾代夫不去夏威夷,我們就去三亞辦婚禮,好不好?到時候我開着敞篷車,你穿上潔白的婚紗,我們在沙灘上接受親人朋友的祝福,好不好?閔穎,快點醒來吧。”
這時,閔穎的嘴巴動了一下,發出了“額”的聲音。
“閔穎,你醒了!快跟我說說話呀!”尹姚興奮地說道。尹姚耳朵貼近閔穎,可是閔穎有些吃力,說得不是很清楚。“U盤?”尹姚說道,“是不是名單和證據的U盤?”
閔穎沒有回答,估計只是一時的清醒,尚無力大聲說話或者點頭。
“是的,你就眨兩下眼睛,不是就不用表示。”尹姚說道。
閔穎眨了兩下眼睛。尹姚說道:“親愛的,我明白了。其實我也已經猜到了,那些想傷害你的人,就是因為你手裏的那些證據,不想讓你公開,那會影響很大一批人。我知道,當時你沒有繼續拿這個來要挾,是因為我也是銘程一員,不想波及到我,但現在我已經退股離開了,我就算自己身敗名裂也要讓那些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那些資料都放你這邊了,我當初太大意,自己沒留檔,你能告訴我,你把U盤放哪裏了嗎?”
閔穎嘴巴動了幾下,尹姚根本聽不明白。尹姚說道:“親愛的,我現在聽不明白你說什麼,今天下午給你做了全身的體檢,醫生說了,你大腦的創傷癒合得很快,也許明天你就能更清醒了,到時候你再告訴我吧,我一定會為你報仇,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
隔簾拉開着,老董在看手機,看尹姚不說話了,插話道:“小尹,你老婆醒過來了?”
尹姚面露喜悅,說道:“是啊,不過還沒完全恢復,醫生說快了。這不下午又重新做了檢查,醫生說這種案例他見多了,很快就能醒過來的。但願醫生沒有騙我吧。”
老董也替着高興,說道:“恩,你們全家終於能團聚了。”
“是啊,老董。你放心,這是上海最好的醫院之一了,也就是全國最好的醫院之一了,相信你的病也能很快好起來。”尹姚說完,對閔穎說道,“親愛的,你先休息着吧,今天晚上我還有重要的事,不能過來了,你姐姐前兩天回了一次湖南,今天晚上能到上海,到時候馬上會過來陪你。”
一月中旬的上海,有些濕冷。臨近過年,馬路上的車流逐漸稀少,光禿禿的梧桐樹貪婪地吮吸月光的明亮。尹姚對着窗口抽着煙,圓滿的月光照在自己身上,想像着閔穎精緻的臉龐在月光下,像是女神,然後衝著自己微笑,也期盼着春節的身邊自己不會是孑然一人吧。
這些月光也同樣灑在病床上,老董拉開隔簾,獃獃地欣賞着月亮。護工早已沒有了身影,老董看看手機,湖南飛上海的航班,因為管制,大面積晚點了,都凌晨兩點多了,閔娜還沒有來。老董吃力地起身去上了個廁所,看看病房樓道空無一人,最裏面病床是空着的,晚上被家人接回家了。老董走到閔穎的床前猶豫了會,病房裏關着燈,但窗帘拉開着,月光足夠的明亮,照在閔穎的臉上,多俊俏的一個女人,素顏卻像化着精緻的妝容。
老董轉身看了看自己那盆假花,拿了出來,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然後拉上了隔簾,左手食指橫着堵住了閔穎的兩個鼻孔,右手輕輕將閔穎的嘴巴捂住。就在這時,閔穎感到無法呼吸,突然尖叫着坐了起來,大喊“救命啊!”。
就在剎那間,陸中華和尹姚衝進了病房,一把將老董按在了床上。陸中華拿着對講機說道:“趕快到位,抓捕嫌犯。”
不一會,兩個民警衝進了病房,押着老董離開,老董一臉懵逼,掙扎着呼喊:“為什麼抓我!”轉頭莫名地看了看尹姚。陸中華說道:“我也先走了,問出點什麼,我馬上告訴你。”
閔穎驚慌地站在床邊,滿臉地木然和驚慌。
尹姚抽出垃圾桶里那束假花中的攝像頭,用刀片割斷,裝進了膠袋,然後說道:“娜姐,沒事了。你還好吧?”
閔娜才有些緩過神,搖搖頭說沒事。
尹姚微笑着說:“娜姐,這幾天辛苦你了。你一鍛煉,瘦下來,化個淡妝,還是很漂亮的。”
閔娜還是驚魂未定,說道:“好恐怖!他們為什麼要殺閔穎?我妹妹得罪了什麼人?”
尹姚長吁了一口氣,說道:“娜姐,我一定會查清楚,還閔穎一個公道。具體我還沒完全搞清楚,你還是知道越少越好。閔穎現在在6樓的病房,606,你快去吧,她現在也沒人照顧。”
閔娜點了點頭,開始整理閔穎的病床。尹姚走到閔穎的床頭櫃,從鮮花里也抽出一根攝像頭,塞進了口袋。
尹姚趕到陸中華的所里,老董已經在被審訊。陸中華出了審訊室,說道:“你來了啊。審了半小時了,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還裝病。”
“我之前問過醫生的,他的確有胃癌。也是替人賣命,沒那麼輕易鬆口。”尹姚說道,順手將裝董孔那根攝像頭的膠袋交給了陸中華。
“是啊,一開始還狡辯說隔壁床的女人好看,他只是去欣賞的,幸好你放了攝像頭,我們才能及時制止,視頻也放給他看了,他沒辦法抵賴了。”陸中華說道,“刑隊的人在趕過來,他們會接手這個案子。”
“我想知道這背後到底是誰那麼狠,殺人滅口的事情都能幹出來!”尹姚憤怒道。
“還好你機靈,設了這個套,一開始我還不相信這事那麼複雜呢。下午給閔穎體檢時換了閔娜,這個主意也只有你能想出來了!”陸中華說道。
“現在只是冰山一角呢。我感覺這個事情遠比想像中複雜。”
“恩,接下來刑隊接手,你就放心吧。閔穎也在單人病房了,全天候被監控着,你可以安心等她醒過來。”陸中華說道,“你都守了一晚上了,早點回家休息吧。”
尹姚是感覺有些累,但沒有睡意,回到家,又趕緊給陸中華打了個電話,問有什麼消息。陸中華說道:“你走沒多久,那個董孔就發病了,現在刑隊的人帶他去了醫院,估計暫時也問不出什麼了。”
“那怎麼辦?”尹姚有些焦急,“那個董孔的床邊有攝像頭,一直監控着閔穎的病床,現在攝像頭被我毀了,監控的人肯定知道事情不對勁,正想辦法脫身或者毀滅證據,再抓人,恐怕已經晚了吧。”
“兄弟,這個我也沒辦法呀!”
“那個被我剪斷的攝像頭查出點什麼了嗎?”尹姚問道。
“送刑隊了,哪有那麼快有結果的。”陸中華嘆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