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恩怨相了

CP的廣州分公司，工廠在番禺，主要生產電氣元件，辦公在世貿中心，主要是銷售和項目。莫莉聖誕后一天，早早到了辦公室，習慣性將車鑰匙桌上一丟，整理了一番。一會朱迪進來了，她是廣州分公司的老大，四十多歲，莫莉之前總部開會，早認識了，那時左一個妹妹右一個妹妹，好不熱情。互相打過招呼，朱迪看了看桌上的保時捷鑰匙，說：“莫莉，廣州這邊的業務想必你也了解了，今年汽車行業總體不好，大家壓力都比較大，今年我們的銷售目標是1.8個億，目前完成了1.4個億，還有幾天就元旦了，年度目標肯定完不成了。我跟總部申請了延期一個季度，就是說，到3月31日前，我們需要完成至少4000萬以上的銷售額。你這邊有問題嗎？”

莫莉覺得3個月4千萬的銷售額應該不難，畢竟CP自動化業務也上來了，一個項目就能完成，華南地區正好有兩三個項目正跟着，快要啟動。可朱迪給潑了一盆冷水，這個4千萬僅僅是指廣州分公司的業務範圍，主要銷售電氣元件，自動化的業務歸上海管，莫莉不再負責。今年2月份就過年了，1月份很多主機廠都會提早放假或者人員請假，2月下旬才上班，流程走走一個月，第一季度能否做4千萬還很難說。

過了一會，朱迪拿了一份文件，丟在莫莉桌上，說：“你看下，沒問題就簽了吧。”

莫莉拿起看看，是一份PIP，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第一季度沒完成業績就滾蛋。莫莉說道：“我才剛上任，為什麼要簽這個？”

“你在上海那邊的事情，傑森都跟我說過了，所以你必須要簽。”朱迪堅決道。

“如果我不簽呢？”莫莉儘力克制自己的不滿。

“你現在屬於我管，我說了算，你覺得呢？”說完，朱迪轉身要走，補充一句，“簽完拿到我辦公室來。”

莫莉打了個電話給傑森，說了PIP的事情，傑森來一句：“你現在歸朱迪管，我不便插手。”莫莉氣得將PIP扔在地上，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落毛鳳凰不如雞。想幾個月前，自己是CP紅人，物是人非只是轉瞬即逝。

才沒幾天，莫雷就打電話過來，說爸爸身體不太好，經常咳血，醫院都不願收了。莫莉趕緊趁着元旦回重慶一次，回家後父女倆又吵了起來，莫爸怒道：“我的病不要你管，我要死也死在家裏，不去上海！”

到最後，莫莉也沒轍了，含淚離開了家。

醫生建議莫雷帶爸爸去上海的大醫院，說不定還有救，莫雷想來想去，只想到了尹姚，也只認識他了。

尹姚接到莫雷的電話，說自己最近也忙得不可開交，更不認識什麼好的醫院，婉言拒絕了。莫莉如此陰險毒辣，還幫忙，這不腦子有病么。

晚上，閔娜身體有些不舒服，回家先睡了，尹姚過來接班。跟隔壁小伙嘮了會，突然一個人進來了，看着眼熟，是莫雷。看到尹姚，莫雷雙腿一跪，哭道：“大哥，你就救救我爸吧。”

尹姚一下有些手足無措，趕緊將莫雷扶起來，拉倒樓梯口，問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莫雷紅着眼，說道：“我昨天就來了，查信息找到你公司，你公司里的人說你已經不在了，問到了你可能在這個醫院，然後昨天晚上我就來找，沒找到。今天又守了一天，終於找到你了。”

尹姚嘆口氣，說：“你找我也沒用，我也幫不了你啊。我又不認識治療肺癌的醫生。”

“哥，你在上海人脈廣，肯定能幫忙聯繫到的。我之前聯繫過，要麼不肯接收，要麼排很久，到時候恐怕我爸都已經沒了。哥，你幫幫我吧。”說完，莫雷又跪了下來，“雖然很多年過去了，你是我姐唯一帶回家過的，我爸媽都記着你。你不幫忙我就不起來了。”

尹姚哪能受此大禮，但怎麼扶都不肯起來，只好答應，讓莫雷起來說。尹姚說道：“這不還有你姐莫莉嗎？自己爸都那樣了，還沒心沒肺！”

“我爸都不願意認這個女兒了。我姐提出要幫爸找上海醫院，但我爸倔，就是不願意。現在恐怕只有你才能說服我爸了。”莫雷說道。

跟莫雷聊了會莫莉和他們家的事情，尹姚附近訂了個酒店，讓莫雷先去休息吧。回到陪護區，旁邊的小伙問道什麼事情。尹姚簡單說了下，小伙說道：“如果是我，能幫就幫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善良的人運氣不會太差。”

尹姚讓莫雷將莫爸的病歷及情況手機發過來，趁晚上有空，找了不少同學和朋友的關係。第二天早上，一朋友回消息說聯繫好了，專家醫生就在閔穎這個醫院，周二和周五有專家門診，可以插個號。今天周三了，莫雷一早就過來了，聽到尹姚的消息，歡欣鼓舞。

正好尹姚也有去重慶的計劃，那邊很多汽車廠，現在離開銘程了，有些關係需要重新打理和跟蹤。於是幫莫雷也一起訂了張機票，下午飛重慶。當天的機票有些貴，莫雷說：“哥，等我有錢了，都還給你。”

尹姚笑了笑，說：“我正好也有事要去。再說，可能我去了，多個說辭，你爸就同意來上海治病了。”

到了江北機場，尹姚讓莫雷先回家跟老人溝通下，準備準備，自己先去找朋友，一起吃個晚飯，聯絡下感情。跟汽車廠的朋友吃了個火鍋，溝通得不錯，但是業務需要時間。看看時間才8點，還早，去超市買了點禮品，按莫雷發過來的地址，打車去莫雷家。

莫雷家是個老小區，跟十年前去的時候差不多，只是周邊高樓都林立起來。進門，莫媽一下就認出來了，熱情地倒水，問長問短，尹姚有些受寵若驚。莫雷說他媽媽有些痴獃了，但竟然還能記住尹姚。跟莫爸聊了會天，金牌銷售和普通人的區別，就是能在短時間內讓對方認可和信任自己，大家能夠相談甚歡，不管對方是什麼性格，總能摸透套路投其所好。

尹姚讓莫雷安排好莫爸，今晚做好準備，明天一早就飛上海。回到酒店，尹姚落實好了專家，明天上海住一晚，後天一早就可以看醫生。

魏鵬也奇怪工程部這幾天怎麼也不催驗收的事情，找生產經理一問，他已經簽了字交給工程部了。尹姚初到車間上任，不知水深，也不好發作，說道：“以後沒我同意不準簽字！”

“我也沒辦法，陶部長說讓我先簽，後面他會找你。”生產經理說道。

魏鵬打電話給原來自己工程部的手下，手下說道：“JR這個項目昨天已經驗收上傳系統了呀。”

“不需要我簽字嗎？”魏鵬問道。

“陶部長說你剛上任，不了解情況，這次驗收只要生產經理簽字就行，上面能說通。”

魏鵬想罵娘，忍住了，問道：“新線的項目，整線的廠家舒達幫我聯繫好了嗎？”

“聯繫好了，明天就到南昌來了，我也明天到。”

“JR和陶部長不知道吧？”

“應該不知道，陶部長不會關心前期交流這麼小的事情。JR也不會在意，因為他們覺得項目肯定是他們的。”

魏鵬又跟舒達的銷售確認了下，這才放心。第二天的交流很順利，舒達公司在技術和質量方面確在JR之上，但因為是外資企業，最大的問題是價格，採購永遠是在技術質量都達標的情況下，選擇最優的價格，但技術質量能否達標可以是一個很玄乎的操作。

魏鵬拉着舒達的銷售總監托尼去生產線走了一圈，問了很多技術問題，托尼說道：“整線節拍差一些，無非就是零部件的質量和裝配工藝，以及控制系統這些問題。我原先也是JR的，他們的產品質量跟我們舒達還是有比較明顯的差距。這個你可以去奔馳寶馬看看我們舒達的生產線。”

魏鵬點了點頭，說：“不過我看你們對我們VA的項目也不夠重視啊。”

托尼笑了起來，說：“魏總，你說笑了。一條線，兩三個億的項目，誰會不重視呢，只是肯定拿不到，老是陪標，誰能有興趣呢？這個你原來在工程部，你應該很清楚啊。”

“哎，全怪我，之前把項目完成了，卻沒關心後續的運行細節，彙報的情況都是達標，產能都OK，我是現在到了車間，才知道有那麼多問題。這次請你來，這不就是為了想辦法能改變現狀嘛。”魏鵬無奈道。

“我也是因為魏總你到車間了，也很真誠，我才帶兩個技術特地過來技術交流，但這種大項目，操作起來太麻煩。有人會指定這指定那，我們外資企業，在歐洲都是簽反腐敗條約的，誰都不敢操作，這是丟飯碗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

托尼頓了頓，說：“這麼說吧，我以前不是在JR工作過么，他們的標準件都是從凱拓發展這家貿易公司走的，每個項目都一兩千萬。”

“凱拓發展？”魏鵬疑問道。

“走賬的公司叫什麼不重要，關鍵是我們舒達根本操作不了。強拿項目，驗收不了，處處刁難，資金脫期，這又何苦呢？”托尼笑笑道。

魏鵬晚些時候打電話給尹姚，問道：“你知道凱拓發展這家公司嗎？”

尹姚回答道：“知道啊，這家公司是銘程的股東，有40%的股份，就是個財務投資者，從來沒人來過銘程，更不要說參加董事會了，都全權委託給了蔡凌雲。有什麼情況嗎？”

“也沒啥。據說，JR在VA的每個項目，裏面的標準件，一兩千萬，都會從這家公司買。”

尹姚笑笑說：“這有什麼奇怪的，中國式運營，很正常的。”

周五看過專家門診，後來又進行了會診，莫爸的手術是在周一做的，還算成功，暫生命無虞。尹姚不僅好事做到底，佛也送到西，連大幾萬的手術費都是自己墊的。莫雷沒錢，家裏的錢早給糟蹋完了。尹姚說道：“你以後再賭錢，我讓人剁了你的手，你信不信？”

莫雷趕緊說以後再也不賭了，錢都是給自家的女人給騙走了。

銘晟新成立，百廢待興，很多事情要做，尹姚是莫爸手術后兩天才去看望的。跟自己非親非故，也怕莫雷又要讓自己墊錢，不必那麼積極。

拿着花籃，到病房門口，尹姚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莫莉，這是個令他極致討厭的女人。尹姚轉身就想走，被莫莉叫住。尹姚往走廊多走了兩步，還是停下了。雖然自己很討厭這個陰險狡猾的女人，但想想自己給莫爸墊的錢，恐怕也只有她能還了。畢竟也近十萬了，不是小數目。

“這麼討厭我嗎？”莫莉問道。

“是的。”尹姚轉身回答道。

莫莉笑笑，說：“謝謝你。”

“不用謝我，謝你弟弟吧。還有，我墊了你爸的醫藥費和機票的錢，總共10萬不到點，就9萬吧，麻煩你這兩天轉給我。”尹姚說道。

“錢我會轉給你的，不用擔心。不想和我聊聊嗎？”

“我們有什麼好談的嗎？我不是在幫你，如果不是莫雷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幫。”

“你不想知道一些真相嗎？誰在跟蹤你，誰在想方設法拆散你和閔穎？”

尹姚進病房看了看莫爸，已經醒了，但還不能動彈，和莫莉找了個醫院附近的小咖啡館坐下。

“你知道些什麼？誰在跟蹤我，誰在寄照片？”尹姚問道。

“是我。”莫莉淡定地回答道。

尹姚氣得將桌上的水一把澆到莫莉的臉上，身上都濕了。嚇得旁邊的服務員趕緊拿來一疊紙巾。莫莉卻很淡定，紋絲不動，問道：“你還想聽嗎？”

“那你說啊！”尹姚怒道。

莫莉拿起紙巾將臉和頭髮擦乾，吸了吸身上的水，繼續說道：“之前給蔣偉和吳琳琳‘生活大爆炸’標籤的照片都是我派人跟蹤偷拍，讓人送過去的。”

“我早該想到是你乾的！”尹姚忿忿道。

“但那天我覺得有些奇怪。那是VA項目剛開始的時候，你們應該是去艾希投資談融資的事情，但應該沒成功，具體原因我不知道，後來你們就去了假日酒店，很可惜，你們沒有去開房，在餐廳吃飯，所以我的人就走了。我的人告訴我竟然在假日酒店大堂看到了你老婆吳琳琳。她應該是去捉姦的，沒成功，但這個事情不是我和我的人乾的。”

“等等，有幾個問題。”尹姚說道，“首先，你為什麼要偷拍跟蹤我和閔穎，拆散我們？第二，你怎麼知道我是去談融資的事情？我老婆去酒店捉姦，是因為她收到有人給她發的信息，這是我那天晚上發現的，不是你乾的嗎？”

“跟蹤偷拍你和閔穎，是為了擾亂你們的家庭，趕走閔穎，她是VA項目的關鍵人物，你的得力助手。知道你們去艾希投資，是因為我的朋友是私家偵探，他跟着你們上了樓，就在你們不遠處，他聽到了你們的交談，你們只是沒發現而已。吳琳琳捉姦的通知消息，我保證不是我發的，所以，當時，我就意識到，想要搞你的，不止我一個。”

“我當時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但為什麼是兩撥人呢？”尹姚疑問道。

“我也想過，根據目前你的狀況，我暗中搞你，是為了VA的項目，但另一撥要搞你的人，是要讓你離開銘程。”

“你覺得為什麼有人要搞我離開銘程？”

“這個我不確定，創始人之間的內鬥很正常。但是很顯然，你退股了，他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尹姚若有所思，繼續問：“那出賣投標價格的，真的是閔穎嗎？”

“不是。”莫莉肯定道。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據我觀察，閔穎真的很愛你，不然也不會替你擋那一瓶。投標前，有人跟我聯繫過說會將投標報價給我，是個男人的聲音。”

“你覺得這個人是誰？”

“湯鳴。因為，據我所知，你們的報價最終只有三個人參與，你和閔穎，還有湯鳴。你知道湯鳴現在去哪了嗎？”

“我聽說和羅軍勇不對付，離開銘程了。”尹姚說道。

“去CP了，接替我的位置。你應該也聽說了，CP將項目外包給了銘程，我也被排擠去了廣州。我懷疑，是湯鳴通過閔穎的手機，將報價發給我的。”

尹姚想了想，說：“我也有過對湯鳴的懷疑，但沒有證據，這個小伙是我一手帶起來了，不至於這麼險惡吧。”

“險惡不險惡，真相只有一個。”莫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