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日落
鍾佩符點頭道:“從現在起,我就隨在他的身後!”
鍾夫人又道:“說來敬人也可憐,你要有些分寸才是。”
鍾佩符道:“我理會得,從明天起,派人跟在他身旁!”
鍾夫人道:“誰能守得住他呢?”
鍾佩符道:“我自有辦法。”
話聲中,老夫妻也雙雙起座,轉向寢處。
鍾佩符到了卧房,突感心驚肉跳,坐卧難安!
他神色一變,霍地大步而出!
鍾夫人急忙喚止道:“佩符,有什麼事?”
鍾佩符道:“我覺得像有事發生,去前面看看!”
鍾夫人哦了一聲,沒有接話,鍾佩符立刻到了敬人的住處,他站在門外,沉思剎那,方才喚道:“敬人!敬人!”
室內無人應聲,鍾佩符不由皺起了雙眉。
他猛地推門而入,直闖進了右暗間!
右暗間床上,鍾敬人卻在蒙被大睡,一雙快靴,倒置床前,難怪鍾佩符呼喚多聲,他都沒有答應!
鍾佩符雙眉展開,想了想,轉身而去。
行未數步,突然又心肉跳動,搖搖頭暗自忖思——
“敬人沒有離堡,還會發生什麼事呢?”
想不通,只好搖搖頭踱出房去,順手輕輕的將門掩好!
他感無名煩躁,信步向堡門而行。迎面,遇上了手下親信家將鍾興,於是招手道:“興弟過來!”
鍾興,五十一歲,但卻壯如猛虎,是鍾佩符三十六員家將之一。
昔日鍾佩符在“岳家軍”中,與金賊大戰,不幸身中流矢,墮落馬下,就是被鍾興殺開一條血路救出來的!
鍾興聽到呼喚,迎上了前去道:“將軍怎又這樣稱呼屬下?”話鋒一頓,接着又道:“為了敬人的事,要和你商量。”
鍾興看了主人一眼,道:“將軍不說,屬下也要稟陳將軍了,這些日子,屬下早已看出長公子神色不對,行動尤其怪異……”
鍾佩符哦了一聲,接口說道:“莫非你看出了什麼?”
鍾興道:“公子時常一個人對天自語……”
鍾佩符嘆息一聲,道:“唉!你也知道,他對任家姑娘,十分情痴……”
鍾興接上道:“將軍,任家到底是為什麼拒絕……”
鍾佩符道:“不是拒絕,是因為筠姑娘和沈公子,早已彼此愛悅,兒女成人之後,父母是不能過分……”
鍾興突然悄聲道:“將軍怨屬下放肆,屬下看出長公子對此事似乎無法釋懷,若不能妥善安排,恐怕會發生意外之事!”
鍾佩符道:“我就是為這件事,和你商量。”話鋒一頓,接着又道:“我要你緊跟着他,不離寸步,直到沈、任兩家佳期過後,這樣也許能夠有點用處。”
鍾興道:“若長公子命令屬下離開他的左右呢?”
鍾佩符道:“我會當他的面,諭示一切,不使你為難!”
鍾興道:“不過這也並非解決的辦法,最好能讓長公子暫時離開山區,等一年半載后,再迎接他回來……”
鍾佩符接口道:“出山不易,這要和趙將軍商量的。”
鍾興道:“將軍最好就去和趙將軍商量,或可避免……”
說到這裏,鍾興突然自動停下話來!
鍾佩符已聽出話中有話,立刻問道:“鍾興弟,你可是已經發現了什麼?”
鍾興低頭無言,鍾佩符接着又道:“來,我們前廳談去。”
說著,鍾佩符轉身步向前廳,鍾興只好隨後而去。
落座之後,鍾佩符首先開口,十分誠懇的說道:“興弟……”
鍾興霍地起坐道:“屬下不敢,請將軍直呼名姓。”
鍾佩符更將鍾興按坐椅上,道:“我早已當作胞弟看待,從前就曾說過,你不受我勉強不得,我這樣喊你卻也不能……”
鍾興接口道:“上下有分……”
鍾佩符面色一正道:“多年來都是如此,興弟能否再這樣……”
鍾興慌忙的答道:“是是,屬下不再多說就是。”
鍾佩符笑了笑,轉回話題,道:“剛才在外面,我聽出你似有所見,所以來這裏好好談談,興弟,你到底發現了什麼事情,快些告訴我!”
鍾興猶疑的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也許沒有關係……”
鍾佩符接口道:“興弟,別讓我着急好么?”
鍾興想了想,道:“屬下看見長公子,曾去‘鐵樓’!”
鍾佩符聞言一驚,道:“鐵樓的鑰匙在陳先生身上,他是怎麼進去的?”
鍾興道:“屬下說出來之後,將軍請別動氣。”
鍾佩符道:“不會的,興弟快說!”
鍾興道:“當時屬下就曾去看陳先生,親眼看到陣先生的鑰匙,還掛在腰帶上面,因此屬下就格外注意長公子。
“一連三天,都看到長公子用鑰匙開了鐵樓的門進去,屬下判斷,陳先生大概曾有疏忽,被長公子……”
鍾佩符雙目緊皺,接口道:“我懂了,這奴才自己配了鑰匙!”話鋒一頓,揚聲向外面喊道:“來人呀!”
廳外侍役弟子,聞喚而入,靜待吩咐。
鍾佩符沉聲道:“去叫鍾富來!”
侍役弟子恭應而去,不多時,一個黑壯的大漢,隨在侍役的弟子身後而來,鍾佩符揮令弟子退下,對大漢道:“鍾富,我有話問你,不準虛言!”
鍾富是個老粗,點着頭道:“將軍知道,我不會撒謊!”
鍾佩符嗯了一聲,道:“鍾富,這半個月內,可有人叫你去配製鑰匙?”
鍾富道:“有,是大少他。”
鍾佩符道:“那是把什麼鑰匙?”
鍾富道:“大少爺說,是將軍金柜上用鑰匙。”
鍾佩符道:“你沒有問他,配那鑰匙作什麼用么?”
鍾富道:“大少爺說,是將軍吩咐,多配一把備用!”
鍾佩符把牙一咬,揮手道:“你回去吧,這件事不準多講!”
鍾富恭應而退,鍾佩符接着霍地起座道:“興弟,跟我來!”
鍾興道:“將軍要去哪裏?”
鍾佩符道:“找敬人這個奴才!”
鍾興道:“長公子出去了!”
鍾佩符聞言一楞,道:“出去了,什麼時候出去的?”
鍾興道:“就在將軍召喚屬下前一刻!”
鍾佩符猛一跺腳,道:“興弟傳令下去,讓十六親隨一齊出動,找他回來!”
鍾興道:“將軍請息雷霆之怒,屬下就去請回長公子。”
鍾佩符道:“興弟先對這奴才說明,我要……”
鍾興接口道:“將軍,這是第一次,請將軍從輕發落。”
鍾佩符道:“我有數,不過私進鐵樓,卻非要他說出道理來不可!”
鍾興道:“屬下只盼將軍和緩來問!”
鍾佩符沉思有頃,道:“我懂你的意思,你去吧!”
鍾興躬身而退,鍾佩符氣沖沖的回到了後房!
三更!
鍾興才陪着鍾敬人回來。
在後房中,鍾佩符夫婦,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鍾敬人進了後房,鍾佩符虎地站起,手指鍾敬人尚未開口,鍾興已搶着恭恭敬敬的施禮說道:
“興弟辛苦。”話鋒一頓,接着問道:“你在哪裏找到奴才的?”
鍾興看了主母一眼,道:“公子坐在後山‘孤獨石’上,直到現在!”
鍾佩符夫婦聞言,彼此互望了一眼,微吁出聲!
鍾興這時又道:“興弟暫到外廂,稍待還有事要煩你。”
鍾興告辭退向外面,鍾佩符夫婦重又落座。
半晌之後,鍾佩符才低沉的問鍾敬人說道:“你出堡幹麼?”
鍾敬人呈淡然之狀,道:“無聊,隨便走走!”
鍾夫人哼了一聲,道:“鍾興說,你一直都在那塊‘孤獨石’上,是真的?”
鍾敬人卻答道:“那地方正好看到日落!”
鍾佩符忍着怒氣,道:“你懂日落?”
鍾敬人冷冷地說道:“日出可比人之初生,日落與人死無異!”
鍾夫人不悅的說道:“胡說!”
鍾敬人苦笑一聲道:“媽要認為孩兒胡說。就算胡說好了!”
鍾佩符道:“你這種比法,我想聽個道理!”
鍾敬人道:“人生苦短,百年瞬間,孩兒只是有點感慨罷了!”
鍾夫人卻道:“就算如此,你更該知道,人生苦短,對酒當歌,為什麼就不能放落已成定局的事,另謀開端呢?”
鍾敬人再次苦笑出聲,卻沒有答話。
鍾佩符看了夫人一眼,正色對鍾敬人道:“你母親的說法,並不全對,假如當真人生可比日出與落,則你該知道,日之出落間,造福世人……”
鍾敬人的接口道:“這些孩兒知道!”
鍾佩符哼了一聲,道:“既然知道,我問你,你為世人作了些什麼?”
鍾敬人垂首不語,鍾佩符接着又道:“有件事情問你,但是我卻不願意聽任何不實在的話!”
鍾敬人道:“爹問好了,我不會說謊。”
鍾佩符道:“你到‘鐵樓’去幹什麼?”
鍾敬人聞言一楞,繼之答道:“孩兒一時好奇……”
鍾佩符沉聲接口道:“你一連好奇去三次?”
鍾敬人臉色變了,沒有答話。
鍾佩符接着問道:“是誰給你開的門?”
鍾敬人把頭一低,沒有回答。
鍾佩符怒聲道:“你聾了?我問誰給你開的門!”
鍾敬人不敢再不答話,道:“孩兒自己用鑰匙開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