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來了個祖宗
夢輕繼續攪動着鍋里的湯,聲音不急不緩:“閣下是什麼人?何必鬼鬼祟祟。”
頭頂“哧溜”一聲,她瞬間抬眸,一雙漂亮到讓人驚嘆的眸子正膽怯的望着她,手裏捧着她丟失的那隻碗,乳白色的湯汁還沾在唇邊。
夢輕有些氣憤,她辛苦做了些湯就讓賊人偷吃了?
“來人吶!抓刺……”
白衣翩然而下,手指在她身上一點,嘴巴張張合合的竟發不出一點聲音。
夢輕見識了,這就是古代的點穴?該死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人?
他後退她好幾步,小心翼翼的將碗放下,微垂着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有些害怕,還有些靦腆。
夢輕冷靜下來,敢在宮裏自由出入的,想必是皇家的人,可她搜遍腦中記憶卻並為找到此人身影。
她動了下,男子頓時緊張的望向她。
夢輕試探着指了指鍋里的湯,口型問他:要喝?
男子舔了舔唇,看了眼鍋里的湯,又看向她,認真的點點頭。
夢輕重新給他盛了一碗,男子伸手要接,她驟然收回,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男子似懂了她的意思,修長如玉的手指,如一條靈蛇,迅猛的在她肩頭一點。
夢輕嘗試着,竟真能發出聲音了。
“你是什麼人?侍衛?皇親?”長得真好看,剛才她也被狠狠驚艷了一把。
男子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一雙清澈的眼眸睜得大大的,直愣愣的盯着她手裏的碗,乾淨的鼻頭還隨着飄出的香氣噏動着。
夢輕想了想,將碗遞給他。
她煮的是西式的蘑菇濃湯,營養比較足,味道也很醒脾,她的身體需要高能緩補,所以喝這種湯最合適。
也是覺得這男人對她沒有惡意,要喝就給他喝了,趕緊打發走。
溫暖的蘑菇濃湯很快下肚,男子似乎意猶未盡,薄紅的唇抿了抿,睜着雙透亮的眼睛望着她。
夢輕的善心也是有限的,她做鍋湯不容易,“想吃的話讓你的人過來學,剩下的我得留給自己。”
將剩餘的湯全都倒進比剛才大一倍的碗裏,慢慢的喝着。
男子一雙目光哀怨的垂下,卻沒有再伸手,可人也沒走。
夢輕越喝越覺得自己有種不善待少年的感覺,誰讓前世她都二十八了,這二十二三的男子在她面前可不就是個半大的孩子么。
最後,她只好將碗裏的湯剩下一些倒進他碗裏,雖然自己喝過,但已經不錯了,別嫌棄。
那雙目光瞬間恢復明亮,裏面的蘑菇、玉米和蝦仁連嚼都沒嚼就吞下去了。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夢輕猜測是以沫她們回來了,正想開口,只覺手裏忽然多了個東西,面前已經沒了人影。
以沫走在前面,臉上有些得意:“回稟娘娘,您大可放心,嫻妃身邊的敏書跪在御書房外哭了好久,連皇上的影都沒瞧見。”
秋姑姑笑容親切的走在後面:“娘娘,您別擔心,今兒這事即便是皇上知道了,還得為娘娘您身體好了高興,不見得會管。”
夢輕總覺得她那和善的笑令人不舒服,為皇後跟皇上的感情高興?簡直可笑。
灶台上多出來的一副碗筷引起了秋姑姑的注意:“娘娘,還有人來了嗎?”
“哦,本宮想用小碗的,感覺麻煩又換了。”
秋姑姑心中疑惑,卻沒敢再問。
夜裏沐浴時,秋姑姑被夢輕打發出去,只留下以沫。
飄散的玫瑰花瓣隨着水波蕩漾到木桶的邊緣,三天來近乎生活不能自理的她已然適應了以沫的伺候。
散落的長發沿着浴桶邊拖在地上,真想剪了,可這是宮裏還由不得她太肆意。
夢輕察覺她的心不在焉,道:“有話就說吧。”
“娘娘,您怎麼冷落秋姑姑了?”
“有嗎?”夢輕淡淡看過去,審視着這丫頭的神情。
多明顯呢,可以沫也不傻,“娘娘信不過她嗎?”
“本宮該信你嗎?”
以沫瞬間跪了下去:“以沫若敢背叛皇後娘娘,就讓以沫不得好死,來世托生一頭大騾子,任人打罵,被人騎。”
夢輕差點沒憋住笑,繃著臉道:“本宮只是想謹慎些。”
“秋姑姑是您的乳娘,奴婢是同她一起進宮的,絕不會背叛娘娘。”
“本宮懲罰嫻妃時她可在?”夢輕點到即止不會說再多,不忠心的,她便一個一個都除去了。
都說仇恨會讓一個女人變得心狠手辣,看來一點都沒錯,才到這個年代就見血,她還能這麼淡定,連自己都佩服了。
以沫臉色漸漸泛白,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若是娘娘不放心宮裏的吃食,不如向皇上請旨,說您想吃府中的味道,叫大公子送個安心的廚娘過來?”
夢輕“回憶”一下,大公子便是孟皇后的嫡親哥哥,整個侯府里也只剩這位哥哥對她真心了。
不過她剛鬧了這麼一出這條是不行了,只能另想他法。
“回頭在廊下立個灶,咱們的飯食在這單做,水和食料你把好關。”明面上再有膽子也沒那麼好下手。
“奴婢知道了。”
經過近十天的精心調理,夢輕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人也胖了五六斤。
剛看到自己這張臉的時候被嚇到了,哪像二十歲的女人,枯瘦的雙頰深陷的眼窩,簡直像到了四十多歲的老婦。
她要是個男人都不敢多看一眼,何況那還是坐擁三千的皇上。
夢輕找了套以沫的衣服換上,長發簡單的盤在一起用一條飄帶固定,提着兩個小籃子往外走。
秋姑姑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娘娘,您怎麼穿成這樣了?這……這不成體統。”
“秋姑姑針線好,替本宮做件赤鳳披風吧。”
“娘娘,這可是夏天?”秋姑姑提醒。
“冬天再做本宮穿得及嗎?”夢輕抬步離去。
秋姑姑一把年紀了,被當著宮人的面這樣呵斥,一張老臉的細紋驟然加深。
掃了門口的小太監一眼,“去叫裴總管跟上,別讓皇後娘娘有個好歹。”
“是。”
夢輕才走了沒兩步,就察覺到身後跟來的人,給以沫遞了個眼色,自己則朝着假山後的花園走去。
為了加強鍛煉,每天下午都會出來曬太陽,途徑御花園時發現那裏的土壤竟然是用來做紫砂壺的紫砂泥。
初夏里,御花園百花齊放,每一處都透着古典的雅緻,不像現代花匠總是要將花剪成規規矩矩的形狀,讓人一看就有種批量生產的呆板感。
夢輕提着兩個籃子跨入花園,來到最高的一處假山後,鬆散的花卉下鋪滿紅色的泥土。
石榴紅的裙擺被她卷在腰際,杏色的上襦被她將袖子挽起,露出潔白的藕臂。
她拿着小鏟子在假山後認真的挖着,陽光暖暖的照在她的頭頂,讓她的額頭佈滿一層細汗。
很快,精挑的紅泥裝滿一籃子,被她放在柵欄外的過道上。
剛拿起另一籃子,一隻黑色滾金邊的靴子踢在裝滿紅泥的籃子上,裏面的紅泥灑了一地。
夢輕頓時有些火大,“怎麼不看着點呢!”低着頭趕緊去收拾灑落的紅泥。
潘公公正想開口,卻被蕭亦橫抬手制止了。
看着一雙纖細的手從她的鞋上小心的將泥沙撣下,一點一點收集在掌心重新倒入籃子裏。
她此刻珍惜的不是他的鞋,反倒是地上的泥土,這更加令蕭亦橫感到詫異,彷彿她收集的不是泥土而是一籃子名貴的珍珠。
“這土……養什麼花的?”蕭亦橫問。
夢輕心疼的不得了,她好容易挑出這麼多沒有太被混淆的紅泥,一下子被他踢散了那麼多,出口的話更是帶着諷刺。
“養什麼花,那是礦岩,用來燒窯的,居然拿紅泥來養花真是暴殄天物!起開!”把他礙事的那隻腳也扒開。
蕭亦橫險些被她推了個趔趄,可把潘公公氣的夠嗆,揚起拂塵就要跟這個大膽宮女拼了。
蕭亦橫把他攔住,多看了這宮女兩眼,“這土適合燒窯?”
提起這個,剛剛被踢散了紅泥的火氣不禁減弱了很多,細膩的聲音解釋着她的專業領域:“嗯,紫砂器皿不必上釉彩,細膩如膚,用紫砂泥燒出來的茶具能更好的將茶香提純。”
蕭亦橫素來冰冷的唇角竟溢出一抹笑意,就連潘公公都詫異不已。
他多看了這宮女兩眼,沒有再踏在散落的紅泥上,轉身從原路返回。
夢輕收拾好地上的紅泥才恍然想起剛才那雙鞋,是個男人的腳,可惜她只顧着收拾紫砂泥也沒仔細看。
想必不是什麼重要的人,這宮裏除了皇上就是太監,要是皇上,剛才那一幕還能饒了她?
如此,她便安心了。
這些天跟着娘娘歷練着,鸞鳳宮裏早就沒了那些個太監婆子說話的地兒,以沫輕而易舉的把人攔下。
“沫姑娘,可是秋姑姑吩咐我來的。”身材有些發福的裴總管臉色有些囂張。
以前這宮裏皇后根本不管事,都是他唯秋姑姑命是從。
以沫挑着眉沖他笑着:“呦,合著咱們鸞鳳宮裏都沒皇後娘娘做主的份了?”轉頭就要向皇後娘娘告狀。
裴總管嚇得趕緊把她攔住:“姑奶奶,您可別介,我不跟了,我就在這還不成嗎?”
以沫瞧着假山的方向看了眼,卻沒有移動腳步:“成,那我就擱着看着你。”
裴總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索性就跟以沫耗在那了,“那我可跟你說好了,別等皇後娘娘出了什麼事,咱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個烏鴉嘴!”
裴公公眼睛忽然睜大指着遠處:“那是潘公公吧?難道皇上來了?”
“糟了,我得趕緊去把娘娘拉回去。”本來就瞧不上皇後娘娘,要是這身打扮讓皇上看到還了得。
以沫趕到的時候夢輕正挖好了第二籃子紅泥,捶着腰從地上站起,額頭上還沾了些土。
“過來的還挺及時,幫我提一籃子。”
以沫見皇後娘娘還有閑情挖土,想必是沒有碰到皇上,否則早就追上去了,總算鬆了口氣。
“奴婢來,怎麼能讓娘娘幹活呢。”以沫趕緊把兩個籃子都攬過來。
“沒事,回去咱們煎牛排。”可惜缺瓶紅酒。
以沫一聽,肚裏的饞蟲又給勾出來了,也不知娘娘從哪學的那些個手藝,做出來的東西都是她們沒吃過的味道,可饞人了。
夢輕回去洗了把手,起鍋做飯,沒一會兒,幾塊香嫩的牛排便煎好了。
“你和秋姑姑留下兩塊兒,剩下三塊都裝上給我送到寢房去。”好歹是這身體的乳娘,沒弄清楚之前她不能太過分。
以沫納悶道:“娘娘,您胃口這麼好,吃得下三塊?”
夢輕當然吃不下,因為裏頭來了位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