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去跪,省得礙眼
顏苒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很久。
她同來時一樣,悄悄回到了顏府。
一踏進瓊華院,便見她院子裏為數不多的幾個下人正跪在地上,劉嬤嬤叉着腰,正在訓斥他們。
見到顏苒回來,劉嬤嬤也不行禮,陰陽怪氣的說:“呦,大姑娘這是打哪兒回來啊?”
她吊著眼角將顏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見她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外袍,立時叫嚷起來:“我道大姑娘為何會偷偷出府,原來是去與男子私會!真是敗壞門風,不知羞……”
啪的一聲,劉嬤嬤的話被顏苒一巴掌打斷。
顏苒這會兒才十三歲,身量尚未長成,又常年受到苛待營養不良,要徒手打劉嬤嬤這皮糙肉厚的婆子,恐怕疼的還是自己。
於是,她在衣袖中藏了一塊木板,待劉嬤嬤走近,便出其不意的扇了過去。
冷硬的木板可比巴掌的威力大的多,劉嬤嬤的半邊臉頰立時腫了起來。
劉嬤嬤沒想到一向溫順的顏苒會突然這般暴力,一時蒙住了。
好半晌,她才捂着臉惡狠狠的瞪着顏苒,凶煞的模樣似乎恨不得將她掐死:“你敢打我?夫人讓我來瓊華院伺候,就是為了教你規矩!你與男人私會還有理了,有娘生沒娘養的,反了你了!”
顏苒聞言,戾氣橫生,手中的木板飛了出去,擦過了劉嬤嬤的額角,面目陰沉:“我為什麼會沒娘養?”
劉嬤嬤被顏苒突發的氣勢駭的不由後退,連被擦傷的額角都忘了疼,心虛的避開了她仿若看透一切的視線:“我,我這就去告訴夫人,看她不扒了你的一層皮!”
“好啊,我們一起去。”
顏苒應了一聲,抬步跟了上去。
劉嬤嬤本以為顏苒會怕,未料到她竟是這個反應,不禁停下腳步,狐疑的看過來。
顏苒走到劉嬤嬤面前,面色已恢復平靜,不見喜怒,聲音卻冰冷至極:“劉嬤嬤,我敬你是夫人身邊的老人兒,才對你平日的指手畫腳不置一詞。可你是不是忘了,我姓顏,在這個家裏,我是主,你是奴。你敢對主子不敬,出言不遜,污衊主子的清譽,以下犯上,我倒是也想讓爹做主,看他是會扒我的皮,還是扒你的皮。”
劉嬤嬤之所以不把顏苒放在眼裏,是因為從前她柔順可欺。
但現在她突然強硬起來,還要將事情鬧大到老爺面前,劉嬤嬤也有些畏懼。
顏苒的父親是當朝的禮部尚書,雖不重視顏苒,卻最是注重禮儀規矩。
若是被他知道府中有奴大欺主之事,不說顏苒德行是否有失,他定會先處置了劉嬤嬤。
劉嬤嬤馬上變臉似的換了一副堆笑的面孔:“姑娘,方才是老奴一時情急,口不擇言,老奴自打嘴巴!”
劉嬤嬤說著,輕輕拍了拍自己紅腫的臉頰。
顏苒沒計較她虛偽的做派,放緩語氣道:“嬤嬤知道錯了就好,我有些受涼,嬤嬤去給我煮碗薑湯吧。”
顏苒高高在上的姿態令跋扈慣了的劉嬤嬤很不爽快,但她轉念又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抹算計,應道:“是,老奴這就去。”
顏苒轉身向屋內走去,下人們仍老實的跪着,大氣也不敢出。
顏苒教訓劉嬤嬤的場面對他們起到了震懾,令他們對突然變得殺伐決斷的姑娘心生懼意。
顏苒經過眾人身邊,道了句:“都起來吧。”
眾人這才起身,近身伺候顏苒的丫鬟輕萱和芸袖忙跟在她身後。
進入屋內,顏苒將溫容安的外袍脫掉,輕萱一邊伸手去接一邊關切道:“姑娘,您去哪兒了,奴婢都要急死了!呀,您的衣裳怎麼濕了?”
輕萱說著,又急急忙忙去找乾淨的衣服給顏苒更換。
顏苒剛換好衣服,劉嬤嬤便端着薑湯進來了:“姑娘,薑湯熬好了,您趁熱喝。”
顏苒淡淡道:“有勞嬤嬤了,放着吧,我一會兒喝。”
劉嬤嬤頓了頓,見顏苒沒有馬上喝下薑湯的打算,略顯遺憾的退了下去。
芸袖拿來了蜜餞,討好道:“姑娘,薑湯辛辣,您配着蜜餞一塊兒吃。”
顏苒點了點頭,隨手拈起一塊蜜餞,看向眼前冒着熱氣的薑湯。
縱然生薑的氣味很大,但其中夾雜的一股似有若無的異香還是鑽進了顏苒的鼻子。
是涼葯!
顏苒雙眸微眯,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前世,顏苒被囚深宮多年,遭到妃嬪下毒殘害,身體一直不好,由神醫蘇虞為她調養。
蘇虞喜好製藥,每每研製出新葯,便用顏苒試藥。
顏苒被折磨的痛苦不堪,卻也因嘗遍百葯而通識了藥理,所以馬上就聞出薑湯中加入了涼葯。
顏苒捏着蜜餞的手指不自覺的用力,縱然早已得知真相,但在真正面對這件事的時候,她仍是怨憤難平。
顏苒的繼母溫氏不僅指使劉嬤嬤毒害了她的親生母親,還在她這麼小的時候,就日日在她的膳食中加入涼葯,令她以後不能生育。
若論毒蠍心腸,恐怕沒有人能比得過溫氏了!
顏苒心中恨意翻湧,泄出一絲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姑娘……”
輕萱不知顏苒怎麼了,被她凶戾的眼神嚇到,輕輕的喚了一聲。
顏苒回過神來,用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經心道:“這蜜餞太膩了,我不想吃。我瞧着牆邊的撫子花開的不錯,芸袖,你去采些來,給我做碗甜湯。”
芸袖看了一眼窗外那不知名的小花,心中有些不屑,想着鄉野出生的野丫頭就是沒見識,提議道:“姑娘,您若想喝甜湯,奴婢給您做金桂花甜湯吧,金桂甘甜滋補……”
“輕萱,你去。”
顏苒打斷了芸袖的話,輕萱看了看顏苒,又看了看芸袖,心中不解,但還是福了福身,聽話的退了出去。
芸袖不解的看着顏苒:“姑娘……”
顏苒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既聽不懂人話,我與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顏苒話中的重點,不是芸袖聽不懂人話,而是她不聽話。
芸袖有些委屈,不明白平素一向倚重她的姑娘為什麼突然變了,不甘不願的跪了下去:“姑娘,奴婢知錯了。”
顏苒卻沒再看她一眼,冷淡的說:“出去跪,省得礙眼。”
芸袖更覺憋悶,卻也只能忍着一口鬱氣老老實實的跪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