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英雄
李祁銘要被太后賜婚的事馬上就在整個朝野散播開來,眾人都心知肚明。不過也是太后的這一舉動,替他將那些別有用心又懼怕太后的人拒之門外,留下了真心與他交往之人。
現在在慶陽為官也不懼怕太后的朋友,第一個是慶陽司馬吳塵,第二個就是大理寺的理正馮意。
吳塵是個大嗓門。他一個月前從南陽府回來就被長公主指婚,現在正是新婚燕爾。所以他每次來只是小坐就回去陪娘子了。而每次他來除了回憶在行兵打仗時的過往,說的最多的便是讓李祁銘小心太后。
這次得之李祁銘遇刺,吳塵直接對他說:“你的榮歸一舉振興了李家的地位,給被太后打壓過的開國功臣和勢力燃起了希望,恐會影響現有朝堂佈局,小心暗箭啊。”
李祁銘知道些端倪。
一是尚書令秦丘黎四年前就過世了,到目前還未任命新人。
二是隨着另一個僕射告老還鄉,尚書省的權利基本上就落到了另一個僕射兼兵部尚書蕭野的頭上,蕭野是太后的嫡親弟弟。
三是兩年前從他的神勇軍回來的蕭智宇,也就是太后的嫡親侄子。他在威羽衛任將軍幾個月後就被任命為北策軍大將軍。要知道北策軍不僅掌管了皇宮內外和都城的軍防、還可以督查和管束全國各個府、州、縣的兵力。
四是中書省的蔡中書和陳閣老對代處朝政的太后非常信奉,非常維護。
如此種種,李祁銘早就知道太後為她蕭家似乎擴張的很順利。現在他有赫赫戰功還有兵權,怕在她眼裏不僅僅是妨礙她佈局朝堂那麼簡單,她甚至還會把他當做搶他兒子和孫子皇位的隱患。
所以他在城外的遇襲,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猜極大可能跟太後有關。
後來他想一想,也知道為何門下省的劉楚仁和裴羽書會頻繁來找他,拉攏他,打探他的態度了。太后定是在此其中衝撞了他們背後的勢力,讓他們惴惴不安。
馮意比李祁銘大八歲,此前在他身邊做過軍中謀士,最擅長揣測人心。
自李祁銘回慶陽后他曾經不止一次勸他不要被動,不要任他們對他添欲加之罪為所欲為,浪費一身的將帥之才。
李祁銘儘管一切都知道,但他絲毫不在乎,他連馮意提到的太后要給他賜婚明顯是想牽制他,他也說:“現在國力蒸蒸日上,官吏勤政,百姓安樂。管她賜誰給我,管她牽不牽制,大婚後回了庭州自然都解除了。”
馮意一聲嘆息,真是屈才,屈才了。
李祁銘對庭州的感情非常強烈。他十五歲時突然被太后一道旨意被迫離開母妃離開皇宮獨自前往七百里之外的庭州。
庭州是南陽府中條件最差的州。而南陽府是他皇爺爺時期建立的一個為穩定成國南部的大軍區。
去了庭州之後他很刻苦訓練,認真鑽研兵書戰術。他要讓自己變得強大不讓他的母妃在宮中受人刁難。
在那種倔強和隱忍當中他結識了馮意、孫曜、徐鶴和郭炎等人。他才知道一個人能從母妃之外的另一個人身上得到溫暖,得到力量,得到光明,得到善意。
這是一種全新的感覺,完全不似宮中的冷漠、詭異、驚險。他整個人就像變了一樣,變得豁達也越來越有智慧。一直到他十七歲立下戰功他什麼都沒要,就是請太后讓他把母妃接到庭州,太后應允。
在沒有戰事的時候他就跟着他的母妃生活在庭州。在那裏有一片草原,閑暇時他們一眾人就在那談天說地,舉辦各種賽事活動。在那裏生活溫馨、祥和,在那裏沒有任何不愉快。
無奈邊境剛剛得以安定,他便被人視作威脅。
劉楚仁和裴羽書知道他遇刺之後也很快一同到來。
劉楚仁官任宰相,裴羽書還是開國國公,兩人有錢有權。但是他們知道,他們有這般顯赫的身份還有背後的士族和貴族勢力,都是依靠幫李家打下江山得來的。
雖然現在皇帝李景和病中,太后輔國,但是江山還是李家江山。他們思來想去只能依賴坤親王李祁銘,來發展勢力、延綿富貴。
所以兩人一得知李祁銘遇刺的事皆驚慌的不得了,都提出要派自己府中的醫士為他治病,府中的衛兵保衛他的安全。
李祁銘統統拒絕了。
兩人沒有勉強,但是二人並沒有走。
劉楚仁繼續苦口相勸道:“既然您不願我們插手此事,我們也不勉強。但您一定不能出事啊。”
“是啊,安親王早已偏安一隅不理會政事,高親王管了官鹽和他的布庒也鮮少過問政事。長公主雖有想法卻不能封侯拜相名正言順進行。現在鞏固李家江山就指望您輔佐皇上和太子殿下了。”裴羽書語重心長道。
“國公言重了,太后輔佐皇兄治理國家,撫育太子成才大家都看在眼裏。就像戰場上將領不論出身,只要能打勝仗,能減少損失就是好將領。可見只要國家穩定,誰輔佐都是一樣的。”李祁銘說。
“王爺此言差矣。在皇上在位的九年間,太后不僅輔佐皇上撫育太子,她還大肆的發展她的勢力,如今在朝堂上她只手摭天。連我兒溪楓都是在皇上的力保之下才保住千牛軍將軍一職。”裴羽書提起此事還有些痛心。
“我外侄張立本是我薦為工部郎中的。他不過想在官場有所作為,四處走動了下,兩月前就被連降三級。”劉楚仁嘆氣道。
李祁銘聽出兩人明顯開始訴苦,但是李祁銘不是僅憑一面之詞就會作出決斷的人,他道:“兩位大人所說之事本王並不知情,但若真有人妄來,你門下省是可以提出來的。”
“若諫言太後會採用,我們也不至於現在這般焦頭爛額,惶恐不安。皇上繼位九年以來舉辦了三次科舉,明年春后還會舉行第四次。這一切都是太后的主意。她注重科舉拉攏平民子弟,大大的降低了士族和貴族的發展。御史台方大人和唐大人早說過此舉會衝撞各方勢力,她仍執意為之。”劉楚仁作為門下省一把手毫無辦法。
裴羽書聽了心中更生怒氣,馬上接過劉楚仁的話說:“現今朝堂上下多人怨聲載道很是不滿。只怕外戚干政,江山不穩。”
“大膽!國公可知自己說的是什麼話?”李祁銘凝眉斥責裴羽書,他這話顯然是在挑撥太后與皇帝。
“王爺,既然我們來此,就不會對您遮遮掩掩,也不怕太后的猜忌。外戚干政,在哪個朝代會有好下場?”劉楚仁激烈進言。
“時移世易,如今皇上病情時好時壞,太子年幼,太后確實防備心重。但本王看到的是她以休養生息,立仁立德的方式治國。而且蕭家除了蕭野跋扈一些,其餘都是中規中矩之人。看待他們何必拘泥於姓氏。”
他不會因為她多用了自己的人就站出來指責她,也不會為了沒有證據的事對付太后。畢竟他最不想看到的是動亂。
裴羽書不服氣,他馬上接過話:“老臣跟着先祖、先帝出生入死打下這江山,從此有了開國國公這一爵位,後代子孫也能蒙恩,但更多的人只能享一時榮華。”
他頓了一下看着李祁銘,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橫着膽子說:“我想若江山還姓李,李家還說了算,那李家定不會虧待我們這一群人的後輩。”
這才是裴羽書拉攏他的真實目的吧,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
李祁銘在心頭壓下藐視,平靜情緒后鄭重道,“若你為此事而來,恕我一介親王,無法回復。”
裴羽書被李祁銘一句話賭的氣結,說不出話來。
在一旁的劉楚仁知道裴羽書說的太過自私,完全沒站到他一個親王的身份說話,所以他能理解李祁銘現在的忍耐。
他想打破了這個僵局:“王爺大智大慧,早已勘破大局,既然您是那般看待太后的,我們自然也希望如此。但是您被母子分離、被襲、被賜婚,我們擔心這一系列的事,只是有人對您發起打擊的起點。”
事情確實很多,李祁銘自然意識到了。他表態道:“若真還有什麼事發生,或者如你們所說到那個地步,本王會諫言皇兄,也絕不會坐等挨打。”
好,這次他們直接點名說出了太后之名,李祁銘仍說出這番話,兩人心間的石頭總算落地了。
他們相信,太后不會收手的。李祁銘定有機會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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