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傀儡娃娃(三)
今天一大早我就來到啟智的辦公室,由於我昨晚做的噩夢,讓我感覺得到這件案子的嚴重性,我必須要早一步查出真相。
我坐在他的位置的對面,一直在研究那本書,兇手是根據那本書的描述來殺人的,裏面一定還有線索可以找到他下一步的行動。
正在我看得入迷的時候,他已經坐在我對面了。
他將資料扔在我前面,我放下書本,開始研究那些資料。
第二個死者方英,25歲,因為家暴留有案底,報告上指她因為虐待只有3歲的女兒而被刑事拘留;第三個死者林敏,27歲,被法庭控訴她虐待主人家的兒子,被刑事拘留,更被撤去保姆一職;第四個死者陳曉曉,虐待丈夫與前妻的女兒,被丈夫告上法庭,被刑事拘留。
他苦笑地說:最詭異的就是這裏,按道理說,兇手很憎恨虐待小朋友的女人,所以替天行道。但是麥小慧怎麼解釋呢?她只是一個小孩子,為什麼連她也不放過呢?難道她只是一個實驗品?
我反駁他:不!兇手是一個很有條理的人,他殺了人之後,將兇案現場佈置得和小說裏面一摸一樣,他的強迫症絕不允許自己隨便找一個人做實驗品,這裏面一定還有某些聯繫。
他對我說:你先坐一下,我去處理一些事情。
我開始閉上眼睛,準備進入思維殿堂。
在一個潮濕又陰暗的角落裏,我聽到一把又一把的哭聲,那種聲音屬於小朋友的,他們在哭。
我跟着地上的指引走到一個房間,看到驚人的一幕:
房間很大,裏面一共有六個人,三個女人,三個小孩。
那三個女人就是受害者,她們分別在虐待自己的小孩。
方英在虐待自己的女兒;林敏利用保姆的職權虐待主人家的小孩;陳曉曉在虐待丈夫與前妻所生的女兒。
她們用棍子,小刀,煙頭來虐待他們。他們哭得很厲害,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在角落裏,我看到一個小女孩蹲在那裏,眼睛通紅地看着她們,眼神充滿恐懼,絕望。
突然她發現我的存在了,眼神一下子變得很幽怨。
我突然感到呼吸不了了,慢慢地失去知覺……
慢慢地,我的視線開始恢復光明,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世界了。我痛苦地從口袋裏掏出藥丸,一下子吃了好幾顆。
感覺終於好一點了。
奇怪,啟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我對面了。
他問我:你生病了?
我搖了搖頭:我知道兇手為什麼會選擇麥小慧了。你幫我向法庭申請搜查令,我們要去一趟麥小慧的家裏。
可是,申請搜查令需要一些手續,沒有那麼快頒下來。他焦急地說著。
我微微一笑:沒事!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弄清楚!搜查令一旦下來了。馬上通知我。
我先去醫院一趟。
我正打算坐自己的車去醫院,Amy突然根在我身後說:許醫生要查案子嗎?我可以協助你呢!
我沒有時間和她解釋那麼多了,示意她上車。
我開着車的時候,她問我:上次你查不到碎屍案的真相,你會不會有一種挫敗感?
我一邊按着喇叭,一邊回答:沒有!能不能換一個問題。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總算她問對了一個問題。我一邊加速一邊說:醫院!
我急匆匆地去到前台說:我要找你們的院長。
護士姑娘說:他正在開會,你們改天再來吧!
我示意Amy出示工作證。她馬上出示說:警察!我們正在調查一件連環凶殺案,需要院長給我們提供線索。
兩位稍等一下,院長很快到了。護士姑娘的態度很快改善了。
還是警察有威力。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一個白髮斑斕的男人走過來問我。
你就是院長?我問他。
他點了點頭,有什麼事我們去辦公室聊吧。
進入辦公室之後,他很緊張地關上了門。
我笑着說:不用那麼緊張吧?
他說:被警察找來談話可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有什麼事嗎?
我拿出一個膠袋,袋子裏面裝着一些粉末,認得這些粉末嗎?
他笑着說:我怎麼可能認得這是什麼!
這些粉末是安眠藥,這個市區最大的就是你這間醫院,也只有你這間醫院才會有這種醫用安眠藥。
這些粉末從哪裏找到的?他問我。
在一個小女孩的胃裏面,她叫麥小慧,你有印象嗎?
你說小慧啊?肯定有印象了,她經常會莫名奇妙地弄傷自己,每次都哭得特別厲害,她很害怕陌生人,她的病情一直都是由我來跟進的,但是我太忙了,應付不了那麼多病情,我就將她的檔案轉交給李易了。
我問他:那她和李易相處得好嗎?
他用一種很疑惑的語氣:說也奇怪,李易這個小夥子平時很沉默寡言很少和同事打招呼的,但是碰到這個小女孩就變得開朗很多了,但是他最近請了長假,相信短期內不會上班了。
謝謝!我說完之後,趕緊離開了辦公室。
我一邊走着,一邊對Amy說:幫我查查李易的成長背景。
突然我的手機劇烈地響了起來,原來是啟智的短訊。
他告訴我,搜查令已經頒下來了,現在正在趕去小慧的家裏,讓我趕緊過去。
我去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搜查了。
我下意識地走到雜物房,找到一根棒球棒。
我問小慧的媽媽:你喜歡打棒球?
她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愛運動。
我繼續說:你女兒死了,你好像一點都不傷心耶?
她還是那樣冷冰冰地說:你們應該去找兇手,不應該來我家搜東西,我這裏沒有什麼好搜的。
是嗎?我冷笑着說,我找到了一根棒球棒,你說你不愛運動,為什麼家裏會有一根這樣的東西?
我丈夫臨死前留下來的,我一直沒有清理。她開始有點緊張了。
讓我來告訴你吧!這根棒球棒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說明經常有人用它,小慧是一個很文靜的女孩,她也不會拿來玩。
經常用這個棒球棒的人是你!不過你不是用來打棒球,你是用來打你的親生女兒!
你胡說!她終於生氣了。
我在上面找到一些皮屑和頭髮,只要回去做對比就知道上面的皮屑是誰的了。
我來到小惠的房間,發現了和兇案現場一摸一樣的娃娃。還有那本書,果然是這樣。
我回到警局問Amy:查到什麼了?
她緊張地說著:你冷靜點,聽完之後要保持鎮定。
李易自小出生在一個很富有的家庭,他爸爸開玩具廠的,其中一種布娃娃的產品賣得特別好,就是在兇案現場發現的娃娃。但是後來有人造謠,說他賣的娃娃其實是一種傀儡娃娃,有招邪的作用,消費者信以為真,就沒有再光顧他。他的生意從此就一落千丈,玩具廠也倒閉了。後來李易的爸爸就憂鬱病死了。
由於他爸爸生前留下了一些積蓄所以他和他的姐姐生活基本上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他的母親就成了他最大的噩夢。
他母親吸毒,賭錢,欠下了一大堆賭債。每次輸了錢就拿他的姐姐來出氣。有一次她吸了毒,很興奮,毒打他姐姐的時候,出手過重了,將她活生生打死了。
後來她想毀屍滅跡,就在房子裏面將李易的姐姐肢解。
案發之後,她過度自責,寫下認罪書之後就自殺了。
警方也一直沒有找到李易姐姐的骸骨。
我聽完之後,覺得心裏涼嗖嗖的,天底下居然會有這樣的女人。
Amy問我:你想到什麼了?
兇手下一個要找的是誰?我好像想到了,可是,是誰呢?
啟智走過來說:剛才天文台報道:天狗食月提前了,還有一個小時就開始了。
我示意他安靜一下,小慧、李易的姐姐,血的祭品,傀儡娃娃、天狗食月……這幾樣東西一定有聯繫的,到底是什麼呢?
手機響了,我猛然地掛掉,激動地說:我想到了!
兇手最後的步驟就是找一個正常的人來給他的姐姐輸血,人體組織已經將他姐姐的體型恢復原狀了,但是沒有血液,儀式不可能完成的,天狗食月就在一個小時之後,他現在就要找一個人來輸血。
他會找誰?啟志問我。
小慧的媽媽!一定是小慧的媽媽!小慧是李易的病人,她很信任他,將媽媽虐待她的事告訴了他,她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她也知道李易妄想他姐姐重生,於是答應他,獻出自己的生命。
李易肯定很憎恨小慧的媽媽,她現在很危險!
Amy搖了搖頭:她的電話打不通。
他會在哪裏進行儀式呢?
所有的結束都會回到最開始的地方。我知道他在哪裏了!
一個女人被蒙住雙眼,綁在椅子上。
一個男人幫她鬆開了雙眼。
他對她說:看到了沒有,你還認得她嗎?
她眼前的是一副由不同的手手腳腳組成的屍體,頭顱的部份就是她的女兒—麥小慧。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你殺了我的女兒!
他很生氣地說:你有當她是女兒嗎?你是怎麼虐打她的,我都一清二楚,你根本沒有當她是你的女兒!
她低下頭哭得更厲害了,他抬起她的頭:原來你也會哭啊!我以為你是冷血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哭着問他。
我姐姐要得到重生,必須要在天狗食日的時候輸入大量的血液,這樣她就會重生。她們負責了身體的器官,而你負責輸血,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冷血的,你根本不需要血,我要讓你慢慢地失血過多致死!
他將針孔插進她的大動脈,讓血從血管裏面流到屍體裏面。
對了!他好像想起了某些事情。
他拿出棒球棒,還記得這個嗎,你就是用這個來虐打小惠的,她讓我看了她的傷口,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你想不想試試?
她拚命地搖搖頭,很想掙扎,但是動彈不得。
他猛地一敲……
我們來到了門外,很多警察跟在後面,我說:讓我和Amy進去可以了,他現在處於瘋狂狀態,太多人會讓他恐懼,很容易失控的。
我猛地踢開門,看到李易掐着小惠媽媽的脖子。
我對他說:李易!放開她!你已經被包圍了!
他在自我陶醉:就差最後一步了,我不能放棄!
我看到她體內的血不停地輸出,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猛烈的陽光照了進來。
你認真看看,當天狗食月的時候,你姐姐也不會重生,你看的那本書只是小說,一個作家的異想天開。事實上是沒有重生這一回事,你應該醒悟了!
他繼續冷笑着:只要等她體內的血輸盡以後,再出現天狗食月,姐姐就會重生了。
我只好換一個方式勸他:你就在這個房子裏面親眼看着你姐姐被你媽媽虐打致死,還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你媽媽肢解。你覺得很痛苦,覺得自己很無能,你很憎恨你自己!
他開始憤怒了:你閉嘴!
你應該醒過來了,你姐姐已經死了,她不會再回來了,就算你做一個再厲害的儀式又有什麼用,她不會復活的了,你輸再多的血進去,那具屍體都不會起來的。你只是那本書的傀儡娃娃,你已經被那本書控制住了。
他好像被說中了,跪倒在地,痛苦地說著:我很想念姐姐!我連她的骸骨都找不到,想給她一個墓碑都做不到!我沒用!
我找到突破口了。我對他說:是不是我找到她的骸骨,你就會罷手,放過小惠的媽媽!
他沒有答應我,只是用一種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對他說:給我十分鐘的時間!
我們出去了。Amy問我:你知道他姐姐被埋在哪裏?別傻了,他母親自殺的時候都沒有提過屍骸埋在哪裏,我們又怎麼可能找得到?
自殺?我突然想到了,我問Amy:他母親在哪裏自殺的?
她指了一個方向:就在外面那棵老樹的樹下上吊自盡的。
我來到那棵樹下,看着地下的泥土,我拿來一瓶水,將水倒在泥土裏面,結果發現泥土吸收水份特別慢,比正常的泥土都要慢。
我蹲下身,開始用手挖泥土,我一邊挖一邊在說:這裏泥土吸收水份特別慢,說明這裏的泥土特別多,肯定是埋了某些東西。
其他人也跟着開始挖。
很快,我們看到了,一堆骸骨,骨骼之間已經分離了,從骨骼分離的切口來看,是被砍斷的,刀口很齊整。
這副骸骨應該就是李易死去的姐姐的。他母親將女兒埋葬了以後就寫下認罪書,在埋葬着她女兒的泥土上面上吊自殺。
也許她是想贖罪吧!
我一個人走了進去,很疲勞地坐在地板上,對他說:你姐姐的骸骨找到了,就在外面。
他放下棒球棒,慢慢地走到泥土上面,手裏拿着骸骨,竭斯底里地哭了起來。
這時候陽光燦爛的天氣一下子變得天黑了,天狗食月出現了。
黑暗籠罩着我們,很快,太陽重新出現了,一下子變得陽光明媚。
我看着天空傻傻地笑着。
Amy問我:你怎麼知道小惠被虐打?她的屍體沒有傷痕耶!
我笑着說: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原因,所有的受害者都是施虐者,只有小惠一個沒有,問題出在哪裏呢?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小惠被選上,不是因為她是施虐者,而是因為她是受虐者。她受虐的地方應該就是頭部,但是頭顱已經被李易拿走了,我們才沒有發現這一點。也許李易殺小惠,是想幫她解脫吧,也有可能是小惠自己要求的,真相是怎麼樣的,誰會知道呢?我想也沒有人會在意。留着一些些小小的疑團吧,這樣才會留有一點小小的遺憾。
我對Amy說:送你一樣東西,給你!這娃娃是李易爸爸留給他的最後一個了,他剛剛送給我的!
Amy傻傻地接了過去,我大步大步地向前走。
我坐着警車回去,Amy已經累得睡著了。
我打開自己的電腦:
生存或者死亡,這是一個問題。當我們面對死亡無所畏懼的時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的東西讓我們感到恐懼了。
許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