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雙生雙心(十五)
半夜裏,我們共同坐在客廳里,沒有開燈,一片黑漆漆的環境下,我們彼此看不清對方的嘴臉。她的聲音在空氣中瀰漫著話中有話的氣息。
“沒想到小陸跟小墨到最後居然結為夫妻了,這個是我最意想不到的事情。要知道那個時候的小墨是一個很沉默寡言的女孩,成績優異,品學兼優,只是不太愛說話,老喜歡一個躲在角落裏看書。上體育課的時候喜歡看書,上自習課也喜歡看書。我記得她中間有一段時間是特別的失魂落魄,神不守舍的,我問她發生什麼事,她也不肯說。直到第二學期開學時,她才稍微好了一點點而已。你知道嗎?她是我們班上最理想的對象。例如她的溫柔她的文靜,該調皮時就調皮,應該認真時就認真,品學兼優與調皮搗蛋之間把控得很好。我們都很喜歡她,現在一想到,她嫁給了小陸,而不是嫁給了那些該死的物質愛情,我就覺得開心。你還別說,我們那時候的高材生,差不多都有一半是已經結婚生小孩了。有一部分呢是嫁給了金錢,有一部分呢是嫁給了愛情。總之呢,愛情這杯酒誰喝都得醉,那就要看醉了之後會有什麼妙不可言的效果了。”
在黑暗中,我絕對敢放開懷抱,輕率地嘲諷她:同樣是高材生,人家都結婚生小孩了,你呢?還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難道你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誰說我孤單了,我不是還有你嘛?”她大言不饞地說著。
說實話,她這句話確實使我心頭一甜,美滋滋的感覺油然而生,但我要假裝毫無感覺。
“哼!那要是遇不到我呢?你不也一樣是一個單身的女人。”
她輕蔑地說:你放心,正如邪惡的力量跟正義的力量是一半一半的那樣,力量都是相對論的,就算邪惡的力量消失了也只是一瞬間的而已,新生的邪惡力量很快就會誕生,這樣才能維持邪惡跟正義的力量互相的平衡。沒有壞又哪來的好呢?
我聳了聳肩說:你說得好,可是你說了一大堆,我沒怎麼聽懂。
“簡單來說,就算你沒有出現,也會出現一個對我很好,很疼我的男人。相反來說,如果有得選擇,我更希望有更好的選擇呢,你一點都不疼我,不解溫柔,更不懂甜言蜜語,還整天氣我!”
被她這麼一說,我心裏更是沒底了。
“誰說的,既然你那麼渴望另外一個更好的人選,你大可以不跟我結婚啊。”
客廳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她嘆息着,坐在我的大腿上,左手箍着我的脖子,勒得很緊,手掌在我的臉龐上四處遊走,力度時而溫柔時而粗暴不已,慢悠悠地說著:那不一樣,我們有感情了。
我假裝瀟洒地說:你找其他人也同樣可以有感情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說不定另外一個真的比我更好呢?
她抱着我的頭,她的臉龐在我的臉龐上摩擦,然後在我耳邊說:哎呀,人老了嘛,不想再浪費時間去經營一段新的感情,反正這輩子都要跟着你了。的確有點美中不足,但勉強也能接受。最關鍵的是,我們的三觀還挺接近的。算了,不找了,別浪費時間。你說對吧?
我突然感覺鼻子很酸,堅強地說著:你是對的,我也不想再重新經營一段新的感情。
我們再次緊緊地相擁在一起,心裏在默念着:再見了,黃雁如。我們的感情就到此為止吧。
纏綿了一會,我們終於分開,正式開始討論案情的問題。
她率先假設一個現象:如果小陸有了家室,那你之前的那些推理對他就無效了。
我像古代的大俠那樣,擺出一個手勢:何出此言?
“首先,我們之前假設假扮張大寶跟曉紅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下發生關係的嫌疑人應該是一個極度痴戀曉紅的男人,對吧?”
我點了點頭。
“可是根據我們的研究所指出,一般有着痴戀情結的男人,通常都是出生於一個比較悲催的家庭內,又或者是一個長期的孤獨患者,生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社會環境下,無人關心,無人顧及他們的感受。以至於他們自認為自我的價值是零,毫無存在感。他們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沒有親人,甚至連隔壁的住戶都不願意搭理他們。於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所痴戀的對象就會給他們一個妄想又不切實際的將來。例如,他們會自以為是地認為,對方會因為自己的付出而感到感動,甚至會開始跟自己做朋友,開始關注自己,關心自己的日常生活。這些被他們妄想痴戀的對象就會成為他們在日常生活中的精神寄託,精神糧食。使他們在生活中無論遇到多大的挫折都能在無形之中產生了一種鼓勵的力量,時時驅動他們,指引他們。哪怕這只是一種妄想上的精神行為模式,這隻能模式是從原始社會進步而來的。”
她這一套套上氣不接下氣的長篇大論聽得我目瞪口呆。
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厲害厲害,說實話是誰教你剛才那一番理論的?
她瞥向我一個白眼:正經一點行不行!
我不禁笑了起來:好啦好啦,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證明陸先生沒有嫌疑啊?你可別忘了,他在讀書的時候曾經暗戀過、傾慕過曉紅,他絕對有動機出於對張大寶的妒忌,騙奸曉紅,然後再抓了她的丈夫。
她嚴肅地提醒我一件事:你也別忘了,我剛才所說的那一番理論里呢,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中心論點,那就是……由孤獨產生的痴戀症。可是小陸並不符合痴戀症的任何一個癥狀啊!他有妻子,並且計劃在明年要小孩。他的家庭背景不算悲慘,有一個性感美麗的妻子,對人生充滿了期待與希望,並且積極地計劃人生。他的情況根本不符合痴戀狂的任何一個癥狀。也許他的心裏真的還很喜歡曉紅,但那都是學生時代的故事了。誰讀書的時候沒有暗戀過一兩個女孩呢?這又可以證明什麼?不代表他就是那個痴戀狂。況且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曉紅住的地方距離他那麼近的,當我問起他,有沒有見過曉紅的時候,他給我的回答是否定的,神態自然,談吐清晰,眼神里沒有半點猶豫,並且在當時,他的目光剛好停留在小墨的身上。那是一個愛人獨有的眼神啊。
她說話時就像連環大炮那樣,噼里啪啦地往我身上撞,我根本就沒有還手的時間。以至於我的目光獃滯,嘴巴張開着,半天合不攏。她得意洋洋地往我懷裏鑽,笑嘻嘻地問着:怎麼樣?我的推論是不是很有道理呢?肯定比你的更有科學根據。
瞧她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我只能默默地點了點頭。
“就算是結了婚,有家室的人,也不代表他沒有犯罪傾向吧。你剛才的那一番推論頂多就是推翻他是騙奸曉紅的那個男人,但不代表他不妒忌張大寶,一時惱羞成怒地綁架他,然後就……好吧我也說不清楚綁架他的人究竟是意圖何在,但就是不能一口氣推翻他的所有嫌疑。你可以說他對曉紅住的地方根本毫不知情,我也可以說他根本就是在裝糊塗,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是在你面前演戲而已。”
她被我說得臉紅耳赤,氣呼呼地說: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有這個必要欺騙我嗎?
我不怕死地反駁她:奇怪了,難道一個人騙你的時候,還會預先告訴你,不好意思,我是來騙你的,你要先做好心理準備哦,這樣子啊?那就不是騙子而是傻子了。
她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全身發抖地指着我氣急敗壞地說:許仲文……你……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很過癮,貪一時之快,脫口而出:這種演技能騙到普通人也就算了,居然能騙到你,真的很稀奇耶!
她氣得不行,臉紅得不行,隨手拿起一隻茶杯朝我扔過來,我的頭被粗暴無情地砸中了,鮮血頓時從額頭迸了出來,像火噴泉那樣瘋狂地湧現。我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她立刻害怕了,從茶几的底下拿出創可貼,手法嫻熟地打開,迅速地貼在我額頭上。由於用力過度,我的頭被她撞得很痛,鮮血似乎在創可貼的包裹下又再度蠢蠢欲動。她連忙扶我坐下,眼含淚光地用濕紙巾在清理我額頭上的血跡,我的額頭時不時會產生劇烈的痛感,我痛得齜牙咧嘴。她很溫柔地說:先別動,不然待會傷口碰到水就不好了。
我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倒是很誇張,因為傷口附近碰到水真的很難受。
她強忍着哭泣的情緒:對不起,剛剛是我太衝動了。
我握着她的手:沒事,我也有不對,不應該說話那麼沒有分寸。
她掙脫我的手:剛剛我拿東西扔你,為什麼你不閃躲?
我不服氣地說:你以為就憑你那麼一點點功力真的能傷害到我?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重新再扔一次看看。
她破涕為笑:神經病啊你!
我再次握緊了她的手:剛剛你扔東西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已經是非常的生氣了。我本來就不怎麼會說話,我怕自己哄不了你,所以只能站在原地給你扔一次,或許這樣你會開心一點。
她一下子撲到我懷裏,眼淚嘩啦啦地睇下,眼淚濕潤了我的衣衫。
“以後無論你用什麼方法哄我都可以,但就是剛才那種不可以!”
我知道玩大了,於是我趕緊收斂了一點,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只是皮外傷而已。
她哭了好一陣子才停了下來,慢慢地離開我的懷裏,她抹乾了眼淚對我說:如果你真的覺得小陸有重大的嫌疑,我們就從他身上開始調查吧。或許你說得對,我不應該讓私人的感情影響自己的判斷。
我剛要發表自己的意見,莫求的來電剛好在這個時候插了進來。她在電話那頭告訴我,我委託她查的事情,她都已經查好了,而且還約了我在咖啡店見面。
我掛了電話,崔悅已經哭得太累,躺在我懷裏睡著了。我慢慢地將她抱回房間,放在床上,在她的額頭上方輕輕地吻了一下。
隨後門便靜悄悄地合上。
樓下有一個咖啡店就是好事,商談事情都特別方便。
莫求倒是沒有那麼享受,她一臉疲倦地坐在那裏,神不守舍,點了一杯咖啡在那裏又不碰,雙手攙扶着臉龐,目光獃滯地望着香濃的咖啡。
我笑着跟她打招呼,她都沒有反應,直到我打了一個響指,她這才反應過來。
“你來了?”
我故意捉弄她:來了很久了,是你自己魂游四海沒有注意到而已。
是嗎?她慌亂不已地說著。
“對了,我讓你查的事情,你都查到了嗎?”我問她。
“嗯……你讓我查的那個手機號碼呢,我查過了,該手機號碼其實是一個私家偵探的專屬號碼。我按照系統提示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偵探社,找到了社長。透過談話,我也逐漸了解到一些比較震驚,比較驚人的內幕消息。”
我無比期待地問她:是關於什麼的。
她湊過來,我興奮不已地湊過去,她在我耳邊說了句:其實是……秘密……
我立刻一臉黑線,她笑了笑:跟你開玩笑的啦。不過我查到的事情,的確很驚人,你絕對是意想不到的。
接着她在我耳邊說了很長的一段話……
幾分鐘過後,我臉上逐漸浮現出驚恐的神情。
天吶!怎麼會這樣!如此一來,文蒂豈不是會凶多吉少?
我苦惱地說:可是,我們苦無證據啊。
她嘟着嘴說:是啊,不過呢我倒是有一個方法可以令幕後黑手自動自覺跳出來,自投羅網。但是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要看你的演技夠不夠好,還有魅力是否滿分。最重要的一點是,你能否引起某個人的注意,逼她出手。
接着她又在我耳邊喋喋不休地嚷着。
我聽了之後就像吃了一隻蒼蠅那樣感到噁心:真的要這樣嗎?感覺這樣很變態。
她無所謂地說:是挺變態的,但這是唯一的方法。最多我答應你,如果你成功了,我就頒給你一個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獎項。
我笑了笑說:好,一言為定。
我們倆勾了勾手指,笑嘻嘻地心照不宣。
半夜裏,我摸黑回房間,她出其不意地緊緊摟着我,聲音沙啞地說:你別走好不好?我很怕你會突然離開,突然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我猶豫了好一陣子,終於鼓足勇氣對她說:好啊,那就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吧。我們明天去拍婚紗照,接着去排期註冊結婚。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複地問着:你是認真的?
我笑了笑說:我的樣子像是開玩笑嗎?不過呢,我倒是還有一個附加條件。
她不禁笑了笑:你還有條件?
我依附在她耳邊說:附加條件就是……秘密!
她也同樣給了我一個白眼。
看,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